成為三班班長的日子，比林薇想象中更忙碌。除了日常訓練，她還要負責班里的內務檢查、思想匯報，甚至得盯著王強別偷偷往嘴里塞零食，督促趙磊把歪歪扭扭的被子疊成豆腐塊。

周連長對三班的要求格外嚴格。別的班練五公里，三班就得跑八公里；別的班練固定靶，三班就得加練移動靶。有新兵私下抱怨，說周連長是把對林薇的期待，全壓在了他們身上。

“這叫重點培養。”林薇擦著步槍，頭也不抬，“等分配部隊時，你們就知道好處了。”

她的話沒錯。新兵連快結束時，基地傳來消息，邊境局勢緊張，上級要從新兵里選拔一批優秀學員補充到前線作戰部隊。這個消息像顆石子投入湖面，讓原本就繃緊的訓練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

“林薇，你說我們能被選上嗎？”王強抱著樹干做引體向上，臉憋得通紅，“聽說前線可危險了，真槍實彈的，搞不好就……”

“閉嘴！”林薇厲聲打斷他，“軍人的字典里沒有‘搞不好’！要么不去，去了就得活著回來！”

她的聲音帶著股寒意，讓王強猛地打了個哆嗦。他看著林薇眼里的銳利，突然想起實彈考核那天，她十發子彈打穿同一個彈孔的樣子——這姑娘看著漂亮，骨子里卻比誰都硬。

選拔考核比想象中更嚴苛。除了射擊、體能、戰術這些常規項目，還加了野外生存和戰場急救。林薇在狼牙學的本事，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野外生存考核要求在無補給的情況下，在山區待三天三夜，還要完成指定的偵察任務。林薇帶著王強和趙磊，鉆進了基地后面的深山。

“班長，我們真要吃這個？”王強捏著只肥碩的蚯蚓，臉皺得像苦瓜，“這玩意兒看著就惡心?！?

“不想餓死就吃。”林薇面無表情地把烤好的野兔分給他，“蚯蚓富含蛋白質，比壓縮餅干頂餓?！?

她的動作熟練得讓趙磊咋舌——找水源、設陷阱、識別可食用的野菜，甚至能用松針編出防雨的斗篷。這哪里是個剛入伍的新兵，分明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兵油子。

“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趙磊忍不住問，他總覺得林薇身上藏著秘密。

林薇抬頭看了看天色，遠處的云層壓得很低，像是要下雨：“別廢話，趕緊搭庇護所。今晚有暴雨?！?

果然，半夜時分，狂風卷著暴雨砸下來。林薇用樹枝和茅草搭的庇護所異常堅固，三人擠在里面，聽著外面的風雨聲，竟有種奇異的安心。

“班長，你說前線是不是也這樣？”王強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帶著點顫抖，“又冷又濕，還得擔心敵人突然冒出來。”

“差不多?！绷洲钡穆曇艉芷届o，“但前線有戰友，有槍，還有必須守住的陣地。”

趙磊突然開口：“我爸以前跟我說，他參加抗美援朝時，在雪地里趴了三天三夜，眼睜睜看著戰友凍成冰雕，都沒敢動一下?！彼D了頓，“我以前覺得他在吹牛，現在才知道，當兵真的會死人。”

“但死得有意義?！绷洲钡穆曇舸┩赣曷暎翱傆腥艘驹谇懊?，不然敵人就會闖進我們的家?！?

第二天清晨，雨過天晴。林薇帶著兩人，按照地圖上的標記找到偵察目標——一處模擬的敵方哨所。她讓王強負責警戒，趙磊準備信號彈，自己則像只獵豹，悄無聲息地摸了過去。

哨所里的“敵人”是基地的老兵，正靠在樹干上抽煙。林薇從背后繞過去，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握著模擬匕首抵住他的喉嚨，動作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

“被俘?！绷洲钡吐曊f。

老兵愣了愣，隨即苦笑：“丫頭，你這身手，不去偵察連可惜了?！?

三天后，當林薇帶著完好無損的兩人，準時出現在考核終點時，周連長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不錯?！彼牧伺牧洲钡募绨?，“你們三班，全體通過?！?

分配結果下來那天，基地的公告欄前圍滿了人。林薇擠進去，在名單上找到了三班的名字——他們被分到了駐守在邊境的某部偵察連。

“偵察連！”王強興奮得跳起來，“聽說那是離前線最近的部隊！”

趙磊也難得露出激動的神色，只有林薇看著“邊境”兩個字，眼神沉了沉。她知道，這意味著真正的危險，開始了。

出發前一天，林薇收到了家里的來信。蘇婉的字跡娟秀，字里行間全是牽掛，讓她注意身體，別硬撐，還說林建軍去參加演習了，臨走前反復叮囑她，到了邊境要聽領導的話，別沖動。

“你媽還是老樣子?！绷洲卑研耪酆茫胚M貼身的口袋里，對著王強和趙磊笑了笑，“明天出發，都檢查好自己的裝備?！?

火車一路向南，越靠近邊境，氣氛就越凝重。車窗外的風景從平原變成山地，偶爾能看到穿著軍裝的士兵扛著槍巡邏，路邊的鐵絲網拉得越來越密。

“那是什么？”王強指著遠處山坡上的工事，那里隱約能看到機槍的槍口。

“防御陣地。”林薇的聲音很輕，“敵人可能從任何地方冒出來。”

趙磊的臉色有些發白：“我們……真的會打仗嗎？”

“不知道?！绷洲蓖巴饴舆^的鐵絲網，“但我們必須做好準備?！?

偵察連的駐地在一座山腳下，營房是石頭砌的，墻上還留著彈孔的痕跡。連長姓高，是個臉上帶著刀疤的硬漢，據說在邊境打過仗，一條腿有點瘸。

“歡迎你們加入偵察連。”高連長的聲音像砂紙摩擦，“但別高興得太早，在這里，能活過三個月的新兵，才算真正的偵察兵?！?

他的目光掃過林薇，在她臉上停留了兩秒，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你就是那個打滿環的新兵？”

“是！”

“槍法好沒用?！备哌B長冷哼，“偵察兵要的是腦子，是能在敵人眼皮子底下把情報送回來的本事。長得太扎眼，容易暴露?！?

這話像根針，刺得周圍的老兵直樂。林薇卻面不改色：“報告連長，我會讓自己變得不扎眼?！?

“好?！备哌B長點點頭，“給你們三天時間適應，三天后開始執行任務?！?

偵察連的訓練比新兵連殘酷十倍。白天練格斗、攀巖、偽裝，晚上練夜間射擊、無線電通訊、破譯密碼。林薇每天只睡四個小時，卻像臺永動機，永遠精力充沛。

她的偽裝術讓老兵都自愧不如。往泥地里一滾，再抹點草汁，往草叢里一趴，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高連長檢查偽裝訓練時，在她身邊站了五分鐘，都沒認出那堆“野草”里藏著個人。

“有點意思?！备哌B長踢了踢“野草”，“起來吧。”

林薇從地上爬起來，臉上身上全是泥，只有那雙眼睛亮得驚人。

“明天跟我去執行偵察任務?！备哌B長扔給她一套吉利服，“穿這個?！?

那是套用布條和野草做的偽裝服，看著不起眼，卻能完美融入叢林環境。林薇知道，這是高連長對她的認可。

第一次執行任務是去勘察敵方陣地的布防。天還沒亮，林薇跟著高連長和幾個老兵，鉆進了邊境線附近的叢林。

叢林里潮濕悶熱，藤蔓像蛇一樣纏在樹上，腳下的落葉厚厚的，踩上去悄無聲息。林薇跟在高連長身后，手里握著那把改裝步槍，槍口朝下，隨時準備射擊。

“注意腳下?！备哌B長的聲音壓得很低，“這里可能有地雷。”

林薇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想起南疆叢林里的地雷陣，想起那個為了救她而犧牲的戰友。她放慢腳步，目光警惕地掃過地面，每一步都踩在老兵走過的腳印上。

突然，高連長停了下來，做了個“有情況”的手勢。林薇立刻蹲下，躲在一棵大樹后面，透過樹葉的縫隙往前看。

不遠處的空地上，幾個穿著敵軍軍裝的士兵正在巡邏，手里的槍閃著冷光。他們的動作很松懈，顯然沒料到會有中國士兵摸到這里。

“左邊那個是機槍手?！备哌B長在她耳邊低語，“右邊兩個拿的是沖鋒槍。記住他們的位置和武器，回去要畫在地圖上?！?

林薇點點頭，拿出隨身攜帶的小本子和鉛筆，借著晨光快速畫著。她的筆觸簡潔有力，幾筆就勾勒出敵軍的位置和裝備，甚至連機槍的型號都標得清清楚楚。

高連長看了一眼，眼里閃過一絲贊許。這丫頭不僅槍法好，觀察力和記憶力也遠超常人。

撤離時，意外發生了。一只受驚的野雞突然從草叢里飛出來，撲棱著翅膀沖向敵軍的方向。

“糟了！”老兵低呼一聲，握緊了槍。

敵軍士兵果然被驚動了，紛紛舉槍朝這邊看來。

“跑！”高連長低吼一聲，率先沖了出去。

林薇緊隨其后，拉著差點絆倒的王強，在叢林里狂奔。身后傳來槍聲，子彈嗖嗖地從耳邊飛過，打在樹上，濺起一片片木屑。

“分開跑！山頂匯合！”高連長喊了一聲，拐進了另一條岔路。

林薇咬咬牙，帶著王強和趙磊鉆進了一片茂密的灌木叢。她知道，現在不能停，一旦被追上，就是死路一條。

跑到一處陡坡時，林薇突然停下：“你們先走，我掩護。”

“不行！”王強急了，“要走一起走！”

“別廢話！”林薇把改裝步槍架在一塊巖石上，“快！這是命令！”

趙磊拽了一把王強：“走！我們到山頂等她！”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叢林里，林薇深吸一口氣，調整好呼吸，右眼貼近瞄準鏡。

追來的敵軍有三個人，正貓著腰往前搜索，動作很專業。林薇瞄準了走在最前面的那個，手指輕輕搭在扳機上。

她沒有開槍。偵察任務的首要原則是隱蔽，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暴露位置。

敵軍越來越近，甚至能聽到他們的說話聲，雖然聽不懂內容，但那語氣里的警惕顯而易見。

林薇屏住呼吸，身體像塊石頭，紋絲不動。她的吉利服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連呼吸都放得極輕，幾乎與叢林的風聲同步。

就在敵軍快要走到她面前時，遠處突然傳來幾聲槍響——是高連長他們在吸引注意力。

三個敵軍猶豫了一下，轉身朝槍聲的方向追去。

林薇松了口氣，后背已經被冷汗濕透。她迅速收起槍，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山頂跑去。

當她氣喘吁吁地跑到山頂時，高連長和其他老兵已經在等著了。王強看到她，激動得差點哭出來：“班長！我就知道你沒事！”

高連長看著林薇，眼神復雜：“剛才為什么不開槍？”

“任務優先。”林薇立正站好，“如果開槍，會暴露我們的位置，還可能引來更多敵人。”

“你不怕他們發現你？”

“怕?！绷洲钡穆曇艉芷届o，“但更怕完不成任務。”

高連長沉默了幾秒，突然笑了：“好丫頭，有種。從今天起，你就是偵察連的正式一員了。”

回去的路上，夕陽把叢林染成了血色。林薇走在隊伍后面，手里的步槍沉甸甸的。她知道，這只是開始。剛才那些子彈，那些追趕的身影，不是訓練，不是考核，是真實的死亡威脅。

【檢測到宿主完成首次實戰偵察任務，展現“偵察兵”特質，獎勵積分500點。當前總積分2600點。解鎖技能：野外偽裝（初級）?！?

系統的提示音在腦海里響起，林薇卻沒什么感覺。積分、技能，在真實的危險面前，都顯得那么蒼白。

回到駐地，晚飯是壓縮餅干配罐頭。林薇剛吃兩口，就看到高連長走過來，手里拿著個鐵皮盒。

“這個給你?！彼押凶舆f給林薇，“里面是急救包和信號彈，還有這片區域的地圖，標了雷區的位置?！?

林薇打開一看，地圖上用紅筆圈出了好幾個地方，旁邊還用小字寫著注意事項。顯然是高連長自己畫的。

“謝謝連長?！?

“在邊境，活著最重要?！备哌B長看著她，“別太逞能，你的槍法是好，但偵察兵不是孤膽英雄，要學會相信戰友?！?

林薇點點頭，把鐵皮盒小心翼翼地放進背包。

夜深了，營房里一片寂靜。林薇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她想起白天的追逐，想起子彈飛過耳邊的聲音，想起高連長臉上的刀疤。

這就是邊境，這就是她選擇的路。沒有鮮花和掌聲，只有泥濘、危險和隨時可能到來的死亡。

她摸了摸貼身口袋里的信，蘇婉娟秀的字跡仿佛就在眼前。她想起家屬院的白楊樹，想起父親嚴厲的眼神，想起李娜歪歪扭扭的護肘。

“媽，爸，我會活著回去的?！绷洲痹谛睦锬?，“但在那之前，我要守住這里?！?

窗外的月光透過鐵絲網，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像一張巨大的網。林薇握緊了枕邊的步槍，槍身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讓她感到一絲安心。

她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會更難，更危險。但她不會退縮。

因為她是林薇，是狼牙的狙擊手，是偵察連的戰士。

她的征途，早已和這片土地，和身后的家國，緊緊連在了一起。

邊境的風，帶著硝煙的氣息，吹過營房的屋頂，吹過林薇年輕卻堅毅的臉龐。

屬于她的戰斗，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