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尖銳的起床號像刀子一樣劃破營房的寂靜。林薇幾乎在號聲響起的瞬間彈坐起來，動作快得讓上鋪的新兵驚得差點掉下來。

“快！”她一邊穿軍裝一邊低吼，“三分鐘洗漱，五分鐘操場集合！”

軍綠色的粗布軍裝套在身上，冰涼的布料貼著皮膚，帶著股淡淡的樟腦味。林薇三下五除二系好風紀扣，抓起牙刷在搪瓷杯里蘸了點涼水，胡亂抹了把臉就往外沖。

操場上已經(jīng)站了不少新兵，周連長背著手站在旗桿下，軍靴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看到林薇帶著三班的人沖過來，他抬了抬手腕：“073，你們班遲到十秒。”

林薇立正站好：“報告連長，是我的責任，我請求單獨罰跑。”

“少來這套！”周連長冷哼，“全班都有，繞操場十圈，跑完再出操！”

十圈就是四公里。王強剛跑完五公里，此刻腿還在打顫，聞言差點哭出來：“連長，我們……”

“閉嘴！”林薇厲聲打斷他，“是！”

她率先沖了出去，軍靴踩在水泥地上發(fā)出整齊的“咚咚”聲。王強咬咬牙跟上去，趙磊猶豫了一下，也悶頭追了上來。等他們氣喘吁吁地跑完，朝陽已經(jīng)爬上了營房的屋頂，把所有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出操內(nèi)容是隊列訓練。“立正、稍息、向左轉、向右轉”，周連長的口令像冰雹一樣砸下來，誰要是動作慢了半拍，就會被他手里的柳條抽在背上。

“073！”周連長突然把柳條指向林薇，“出列示范！”

林薇向前一步，轉身、踢腿、擺臂，每個動作都精準得像用尺子量過。踢正步時，腳尖繃得筆直，落地時砸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濺起細小的塵土。

“看到?jīng)]有？”周連長用柳條點著其他人，“這才叫軍人的樣子！你們一個個松松垮垮，像沒斷奶的娃娃！”

太陽升到頭頂時，所有人都被曬得頭暈眼花。林薇感覺喉嚨里像塞了團棉花，嘴唇干裂起皮，卻連咽口水的力氣都沒有。突然，旁邊的新兵“咚”地一聲倒了下去，是中暑了。

“醫(yī)務兵！”林薇大喊一聲，沖過去把人翻過來，解開他的風紀扣，用袖子蘸著涼水擦他的額頭和脖頸。她的動作熟練得不像新兵，連旁邊的衛(wèi)生員都看呆了。

“你懂急救？”周連長走過來。

“報告連長，我母親是醫(yī)生，耳濡目染學過一點。”林薇頭也不抬地回答。

等中暑的新兵被抬走，周連長突然宣布：“上午的訓練取消，全體去靶場！”

這話像顆炸彈，在新兵里炸開了鍋。王強激動得臉都紅了：“真的要打槍了？”

趙磊也直了直腰，他爸是汽車連的，小時候偷偷摸過槍，此刻正摩拳擦掌。只有林薇很平靜，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那里有層薄薄的繭子，是常年握槍磨出來的，即使換了具身體，這本能的觸感也沒消失。

靶場在基地最東邊，是片開闊的黃土坡。十幾個靶子立在五十米外，被風吹得搖搖欲墜。周連長指著旁邊的武器架，上面擺著一排五六式半自動步槍，槍身閃著幽冷的金屬光澤。

“都給我聽好了！”周連長拿起一把步槍，嘩啦一聲拉開槍栓，“這是五六式，有效射程四百米，標尺射程一千五百米。今天只練瞄準，誰要是敢走火，直接送回原籍！”

新兵們排著隊領槍，一個個激動得手抖。林薇接過槍時，下意識地掂了掂重量——比她以前用的狙擊步槍輕了不少，但后坐力不小，對新兵來說很容易脫靶。

“臥姿裝彈！”周連長的口令響起。

林薇“噗通”一聲趴在地上，動作標準得讓旁邊的老兵都愣了愣。她調(diào)整好呼吸，右眼貼近瞄準鏡，三點一線對準靶心，手指輕輕搭在扳機上，整個人像塊焊在地上的鐵板，紋絲不動。

“073，你那姿勢給誰看？”周連長走過來，用腳踢了踢她的腰，“槍托沒頂住肩窩，想被后坐力震斷鎖骨？”

林薇沒動，只是調(diào)整了一下槍托的位置：“報告連長，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

周連長瞇著眼看了看她的瞄準線，突然發(fā)現(xiàn)這丫頭的呼吸節(jié)奏很特別——吸氣兩秒，屏息三秒，呼氣四秒，正好和步槍的后坐力頻率吻合。他心里咯噔一下，這可不是普通新兵能掌握的技巧。

“瞄準鏡里的靶心是不是在晃？”周連長突然問。

“是。”

“知道為什么嗎？”

“因為心跳在動，呼吸在動，地球在轉。”林薇的聲音透過瞄準鏡傳出來，帶著種奇異的冷靜，“優(yōu)秀的射手不是要讓槍不動，而是要讓自己的動作和槍融為一體。”

這話讓周連長徹底愣住了。他當了十五年兵，帶過無數(shù)新兵，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么形容射擊。他蹲下來，看著林薇專注的側臉——睫毛很長，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瞳孔緊緊鎖在靶心上，連眨眼的頻率都慢得驚人。

“好小子……不，好丫頭。”周連長站起身，對著其他新兵吼道，“都給我看好了！這才叫瞄準！”

一上午的瞄準訓練累得人腰酸背痛。中午吃飯時，王強扒著窩窩頭，含糊不清地說：“林薇，你以前是不是真練過？我看你趴在地上跟釘那兒似的。”

“跟我爸學過兩招。”林薇沒多說。原主的記憶里，林建軍確實教過女兒打鳥，但那都是些皮毛，真正的功夫，是她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趙磊突然放下筷子，低聲說：“謝謝。”

林薇抬眸看他。

“昨天……謝謝你拽我。”趙磊的耳根紅了，“還有隊列訓練，我剛才看你示范，好像有點明白怎么轉體了。”

林薇嘴角幾不可察地勾了勾：“下午戰(zhàn)術訓練，你要是再跟不上，我還拽你。”

趙磊臉一紅，悶頭扒起飯來。

下午的戰(zhàn)術訓練是匍匐前進。訓練場是片翻耕過的土地，混著碎石和草根，太陽曬得地面滾燙。周連長拿著柳條，誰要是把屁股撅高了，一鞭子就抽下去。

“都給我趴低！”周連長的嗓子喊得冒煙，“敵人的機槍掃過來，你們這屁股就是活靶子！”

林薇第一個沖出去，像條泥鰍一樣在地上滑行。粗糲的土地磨得胳膊肘生疼，碎石子鉆進衣領，硌得后背火辣辣的，但她眼睛里只有前方的矮墻——那是戰(zhàn)術訓練的終點線。

“073，速度再快點！”周連長的聲音帶著興奮。

林薇猛地加快動作，身體幾乎貼在地面上，像顆出膛的炮彈，“嗖”地一下沖過了矮墻。她剛站起來，就聽到身后傳來慘叫——趙磊被碎石子劃破了膝蓋，血珠子滲出來，把軍褲染成了深色。

“停！”林薇大喊一聲，沖回去按住他的傷口，“別亂動，這地方有碎玻璃！”

她從口袋里掏出塊干凈的手帕，死死按住傷口，抬頭對王強吼道：“快去叫醫(yī)務兵！”

趙磊疼得滿頭大汗，卻咬著牙沒吭聲。看著林薇專注的側臉，他突然覺得，這丫頭雖然說話沖，心卻比誰都細。

醫(yī)務兵趕來時，林薇已經(jīng)把傷口周圍的碎石清理干凈了。她用手帕勒住傷口上方，動作標準得像教科書，連醫(yī)務兵都忍不住夸：“小姑娘可以啊，這急救手法比我們衛(wèi)生隊的新兵還專業(yè)。”

林薇沒說話，只是幫著把趙磊抬上擔架。周連長站在旁邊，看著她沾著泥土的軍裝和胳膊肘上滲出的血漬，突然說：“073，你跟我來。”

他把林薇帶到靶場的武器庫。保管員打開鐵門，一股機油味撲面而來。里面擺著各種槍支，從老舊的步槍到新式的沖鋒槍，擦得锃亮。

“隨便選一把。”周連長指著槍支說。

林薇走到最里面，拿起一把纏著布條的步槍。槍身很舊，槍管上有不少磨損的痕跡，但保養(yǎng)得極好。她熟練地拉開槍栓，檢查彈匣，動作流暢得像在撫摸老朋友。

“這是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的改進型，加裝了瞄準鏡，有效射程八百米。”周連長的聲音有些沙啞，“是我當年在邊境用的，一槍干掉過三百米外的敵人機槍手。”

林薇抬起槍，對著窗外的白楊樹瞄準。槍托穩(wěn)穩(wěn)地頂在肩窩，呼吸和心跳瞬間調(diào)整到最佳頻率。

“想不想試試？”周連長突然問。

林薇轉頭看他，眼里閃著光：“可以嗎？”

“子彈我來申請。”周連長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我有個條件，實彈射擊考核時，你要是拿不了第一，這槍就永遠別想碰。”

“一言為定。”林薇放下槍，動作輕柔得像在放一件珍寶。

回到營房時，李娜正在門口等她，手里拿著個布包。看到林薇，她把布包塞過來，紅著臉說：“這是我給你縫的護肘，用舊衣服改的，有點丑……”

林薇打開一看，里面是兩塊厚厚的棉布，縫得歪歪扭扭，卻看得出來很用心。她心里一暖，把布包系在胳膊上：“謝謝，很合適。”

李娜眼睛一亮，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真的？那我明天再給你縫個護膝！”

看著她蹦蹦跳跳跑開的背影，林薇突然覺得，這軍營里的日子，好像也沒那么難熬。

晚上熄燈后，林薇悄悄溜到操場。月光下，單杠的影子像個沉默的巨人。她縱身一躍，雙手抓住橫桿，做起了引體向上。

一、二、三……三十、三十一……

汗水順著下巴滴下來，砸在地上暈開一小片深色。林薇的胳膊在發(fā)抖，肌肉像被撕裂一樣疼，但她咬著牙不肯停。她知道，要想在實彈考核中拿第一，光靠射擊技巧不夠，還得有足夠的臂力穩(wěn)定槍身。

【檢測到宿主主動強化體能，符合“精益求精”特質，獎勵積分150點。當前總積分1100點。基礎格斗熟練度提升至20%。】

系統(tǒng)提示音響起時，林薇已經(jīng)做了五十個引體向上。她松開手跳下來，軍靴在地上踩出一個深深的腳印。遠處的崗亭里，哨兵舉著望遠鏡，驚訝地看著這個在月光下訓練的女兵，悄悄對旁邊的戰(zhàn)友說：“三班那個073，有點邪門啊。”

林薇沒理會崗亭的動靜，開始做俯臥撐。一百個，兩百個……直到手臂徹底失去知覺，她才癱在地上，望著天上的星星喘氣。

那顆最亮的星，像極了狙擊步槍瞄準鏡里的十字準星。林薇笑了笑，從口袋里掏出父親給的鐵皮盒，打開后，三枚生銹的彈殼在月光下泛著微光。

“爸，您看著吧。”她對著星星輕聲說，“您的女兒，不會給您丟臉。”

遠處傳來換崗的腳步聲，林薇迅速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像只靈貓一樣溜回營房。

躺在床上，她能聽到王強均勻的呼吸聲，趙磊偶爾的夢囈，還有窗外風吹過白楊樹的沙沙聲。這一切都那么陌生，又那么讓人安心。

她閉上眼睛，腦海里閃過南疆叢林的硝煙，靶場的槍聲，父親的擁抱，母親的眼淚……最后定格成周連長手里那把纏著布條的步槍。

實彈考核，還有七天。

林薇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疼痛讓她更加清醒——她不僅要拿第一，還要拿個讓所有人都閉嘴的成績。

屬于她的鐵血榮光，不能只停留在過去。

在這個七十年代的紅旗下，她要讓這具漂亮的軀殼，重新綻放出比子彈更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