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別墅的書房里，檀香在空氣中緩緩流淌。

沈婉清放下手中的狼毫筆，宣紙上的《富春山居圖》臨摹已近尾聲，只是角落那朵新添的茶花，筆觸比別處重了些。

林宇軒坐在對面的梨花木椅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的邊緣。

自從上周母親發來那張畫，他就知道會有這場談話，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么快。

“‘清茗’的項目報告，我看了。”沈婉清率先開口，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情緒，“市場反饋不錯，尤其是包裝設計，業內評價很高。”

林宇軒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試探著開口：“蘇悅為了這個項目，熬了不少通宵。”

“嗯。”沈婉清淡淡應了一聲，拿起鎮紙壓在宣紙上，“張教授給我打過電話，說她在插畫界很有潛力。”

這句話讓林宇軒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抬起頭，看到母親正透過鏡片看著他，眼神里沒有了往日的冰冷，多了幾分復雜的情緒。

“你為了她，和我鬧了這么久，甚至不惜放棄李氏的合作。”沈婉清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我知道，你的性子隨你父親，認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林宇軒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他知道，母親接下來的話才是重點。

“我也累了，不想再跟你耗下去。”沈婉清嘆了口氣，這是林宇軒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如此明顯的疲憊，“我可以暫時不反對你們交往。”

林宇軒猛地抬起頭，眼里閃過一絲驚喜：“媽，您……”

“但別高興得太早。”沈婉清打斷他，語氣又恢復了往日的清冷，“我暫時不反對，不代表我認可了她。林家不是誰都能進的，她想站在你身邊，光有這點成績還不夠。”

林宇軒的心沉了沉，但還是耐著性子問：“您想讓她怎么做？”

“怎么做？”沈婉清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精心打理的花園，“用她的畫筆，在藝術圈闖出真正的名堂來。不是小打小鬧的項目成功，不是張教授的幾句夸獎，是能讓所有人都承認的成就。”

她轉過身，目光落在林宇軒身上，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什么時候她能拿到國際頂尖的插畫獎項，什么時候她的名字能和那些大師相提并論，什么時候她能證明自己不靠林家，也能活得風生水起，再來跟我說‘配得上’這三個字。”

林宇軒皺起了眉頭：“媽，這對她太苛刻了。藝術之路本就艱難，國際獎項更是可遇不可求……”

“苛刻？”沈婉清挑眉看著他，“當初你爸白手起家，創立林氏集團，難道就不苛刻？我嫁給你爸，從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學著打理家族事務，難道就不苛刻？”她的聲音提高了幾分，“林家的媳婦，從來都不是只會享受的花瓶。她既然想得到林家的認可，就要付出相應的努力。”

林宇軒沉默了。

他知道母親的脾氣，能說出這番話，已經是極大的讓步了。

他看向母親，發現她鬢角的白發似乎又多了些，心里突然涌上一絲愧疚。

“好，我答應您。”林宇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我會告訴蘇悅您的意思，她會用自己的實力證明給您看的。”

沈婉清沒有說話，只是重新坐回畫案前，拿起狼毫筆，繼續臨摹那幅《富春山居圖》。

仿佛剛才的談話從未發生過。林宇軒知道，這是母親默認的意思。

他站起身，輕輕說了句：“媽，我先走了。”

走到書房門口時，他聽到身后傳來母親的聲音：“下周末回家吃飯，讓她一起來。”

林宇軒的腳步頓了頓，隨即露出一抹笑容：“好。”

走出林家別墅，陽光灑在身上，帶著一絲暖意。

林宇軒拿出手機，想立刻把這個消息告訴蘇悅，但又覺得應該當面跟她說。

他想象著蘇悅聽到消息時的表情，嘴角忍不住上揚。

他知道，母親提出的條件很苛刻，未來的路還很長，但只要他們一起努力，就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他相信蘇悅的才華，更相信她的堅韌。

林宇軒發動汽車，朝著美院的方向駛去。

他仿佛已經看到，在不久的將來，蘇悅站在國際領獎臺上，拿著屬于她的獎杯，對著全世界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而他，會一直站在臺下，為她鼓掌，為她驕傲。

車里的音樂輕輕響起，是蘇悅最喜歡的那首鋼琴曲。

林宇軒的心情像被風吹拂的湖面，雖然還有些漣漪，但更多的是平靜和期待。他知道，屬于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林宇軒的車停在美院畫室樓下時，夕陽正把蘇悅的影子拉得很長。

她背著畫筒從樓里走出來，帆布包上別著的茶花徽章在余暉里閃著光——那是“清茗”項目獲獎后，客戶特意定制的紀念品。

“等很久了嗎？”蘇悅拉開車門坐進來，發梢還沾著畫室里的松節油味。

林宇軒沒有立刻發動汽車，只是側過頭看著她。

她的臉頰上還沾著點淡綠色的顏料，像片不小心落在臉上的茶葉，眼底的光比儀表盤的指示燈還要亮。

他忽然覺得，母親提出的那些苛刻條件，或許對蘇悅來說不是枷鎖，而是讓她飛得更高的風。

“我媽找我談話了。”他握住她放在膝頭的手，指尖輕輕摩挲著她指節上的薄繭——那是常年握畫筆磨出來的，“她同意我們暫時交往了。”

蘇悅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被點燃的星星：“真的嗎？”

“但她有條件。”林宇軒的聲音低了些，把沈婉清的要求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從國際獎項到獨立生存的能力，每說一句，都覺得心里沉甸甸的，“我知道這很苛刻，如果你覺得……”

“我覺得很好啊。”蘇悅突然打斷他，語氣里沒有絲毫猶豫，反而帶著躍躍欲試的興奮，“這說明阿姨開始看到我的努力了，不是嗎？總比一直反對要好。”

林宇軒愣住了，他預想過她會失落，會猶豫，卻沒想過她會是這種反應。

“你不覺得太難了嗎？”他看著她眼里閃爍的光，“國際獎項哪有那么容易拿，就算是張教授，也是熬了二十年才……”

“那我就熬三十年。”蘇悅的聲音清脆得像風鈴，“宇軒，你忘了我是怎么考上美院的嗎？當年所有人都說我一個小鎮姑娘考不上，我不還是做到了？”她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畫畫是我這輩子最想做的事，為了它付出再多努力都值得。更何況，這不僅是為了得到阿姨的認可，也是為了我自己啊。”

她從帆布包里拿出本嶄新的速寫本，翻開第一頁，上面用鉛筆寫著一行字：“目標：拿下國際插畫金獎”。

字跡旁邊畫了個小小的加油手勢，像株破土而出的嫩芽，充滿了生命力。

“你看，”蘇悅把速寫本遞給他看，眼睛彎成了月牙，“我已經開始規劃了。張教授說下個月有個國際青年插畫大賽，我打算把福利院的孩子們畫成系列作品參賽。就算這次拿不到獎，也能積累經驗，對吧？”

林宇軒看著那行字，看著她眼里毫不掩飾的憧憬，突然覺得自己的擔心很多余。

眼前的女孩從來都不是需要他庇護的菟絲花，她是株能在石縫里扎根的野草，只要給點陽光就能長得郁郁蔥蔥。

“對。”他把速寫本合上，小心翼翼地放回她的包里，“需要什么幫助盡管跟我說，工作室、顏料、模特……我隨叫隨到。”

“模特就不用了，”蘇悅笑著打趣，“你不是要忙公司的事嗎？不過……”她湊近了些，鼻尖幾乎要碰到他的臉頰，“如果能偶爾來畫室給我送杯熱咖啡，我會更有動力的。”

林宇軒被她逗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指尖穿過柔軟的發絲，心里的陰霾被她的笑容驅散得一干二凈：“遵命，蘇大畫家。”

汽車緩緩駛離美院，夕陽透過車窗在兩人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蘇悅靠在椅背上，翻看著速寫本，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勾勒出福利院孩子們的笑臉。

林宇軒握著方向盤，偶爾側過頭看她一眼，嘴角的笑意就忍不住上揚。

路過市中心的大屏幕時，正好在播放“清茗”茶品牌的廣告，蘇悅設計的插畫在屏幕上緩緩展開，茶芽上的露珠仿佛能滴下來。

“你看，”蘇悅指著屏幕，語氣里帶著小小的驕傲，“我們已經邁出第一步了。”

“嗯，”林宇軒的目光落在她專注的側臉上，心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篤定，“以后還會有第二步，第三步……直到站在最高的地方。”

車里的鋼琴曲還在繼續，旋律溫柔得像月光下的海浪。

林宇軒知道，未來的路或許依舊布滿荊棘，但只要身邊有這個為了夢想眼神發亮的女孩，有兩人緊握的雙手，就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他仿佛已經看到，多年后的頒獎典禮上，蘇悅穿著潔白的禮服站在領獎臺上，手里舉著金燦燦的獎杯，對著全世界說：“感謝那個一直相信我、支持我的人。”

而他，會在臺下的第一排，為她獻上最熱烈的掌聲和最深情的擁抱。前方的路還很長，但他們有的是時間和勇氣，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