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冰窖里的鏡像陰謀

馮曜的手停在半空，鑷子尖離指尖只差一毫米。玻璃瓶里的牙根金光跳動，像有東西在脈動。他沒收回手，也沒再往前遞，只是盯著那顆牙，喉嚨發(fā)緊。

王二狗站在高臺后，面具已經摘下，右臉疤痕泛紫，液體順著下巴滴進玻璃瓶，水面蕩開一圈漣漪。瓶中牙根的金紋忽然擴散，順著液體爬升，在瓶壁上形成蛛網般的痕跡。

馮曜后退半步，竹筒杯貼著掌心。杯壁刻文微微發(fā)燙，系統(tǒng)視網膜閃過一行字：【鏡像信號源鎖定，坐標偏移北緯3.2度】。

他轉身就走，沒再看臺上的牙，也沒看王二狗。腳步穿過夜市邊緣的排水溝，踩在濕滑的水泥地上。三道監(jiān)控線還斷在墻角，他沒繞路，直接從斷裂處鉆過。右手虎口的紋身燒得厲害，像有鐵絲在里面擰。

冰窖在城北老冷庫區(qū)，門是雙層鐵皮，銹得只剩骨架。他推門時，冷氣撲出來，帶著一股陳年凍肉的腥味。里面沒燈，只有幾縷月光從屋頂破洞漏下來，照在地面上的霜層上，反出青白色。

他沒開手電，也沒喊人。竹筒杯貼地滑出，杯底摩擦霜面發(fā)出細微的咯吱聲。杯壁《大醫(yī)精誠》的刻文震動了一下，系統(tǒng)提示浮現(xiàn)：【生物熱源分布：三百一十七個，溫度維持在4.3℃】。

他抬頭。四周墻面全是鏡子，整面整面的，從地面一直頂?shù)教旎ò濉ｇR面蒙著霜，但能看清輪廓——每面鏡后都有東西在動。

他咬破舌尖，一滴血落進系統(tǒng)空間。視野瞬間清晰，鏡面的霜層像被擦去，露出后面的東西。

是人。

三百一十七個，全是他。

有的蜷縮在玻璃艙里，泡在淡黃色液體中，年紀像七八歲的孩子；有的穿著白大褂，手里拿著手術刀，站在虛擬診療臺前；最遠的一面鏡后，一個五十多歲的“他”睜著眼，嘴角抽動，正用手術剪剪自己的指甲。

馮曜往前走了一步。腳步聲在鏡間回蕩，但不是一聲，是三聲，錯開半拍，像有三個他在不同時間點同時邁步。

他停下，從夾克內袋掏出隕鐵牙套，塞進竹筒杯底。杯壁刻文震動加劇，系統(tǒng)返還出一團保溫凝膠，裹住他的太陽穴。腦子立刻沉了下去，像被壓進水底。

他伸手觸碰最近的鏡面。

霜層裂開，鏡中“少年馮曜”也伸手，指尖對上他的。但慢了半秒。

鏡中人忽然低頭，用手術刀劃開手腕，血滴進腳下的培養(yǎng)液。液體泛起金紋，像活過來一樣，順著玻璃艙壁往上爬。

畫面一閃即逝。系統(tǒng)提示：【實驗室監(jiān)控錄像返還，時間戳：2005年8月17日14:23】。

他收回手，鏡面重新結霜。右嘴角抽了一下，不是他自己控制的。系統(tǒng)視網膜浮現(xiàn)出新的提示：【檢測到23個同源意識體，融合可解鎖終極返還權限，是否確認？】

他沒點確認，也沒取消。他撕下夾克內襯，用隕鐵牙套刮下幾根布絲，塞進系統(tǒng)空間。千倍返還啟動，保溫凝膠瞬間增厚，裹住他的大腦和脊椎。

他閉眼，默念“醫(yī)者無悔”。

四個字，一個節(jié)拍。每念一個字，嘴角就抽一下。系統(tǒng)提示流開始卡頓，金色梵文在視網膜上斷斷續(xù)續(xù)，像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面。

他睜開眼，看鏡中的自己。

倒影的嘴唇動了。

但說的不是“醫(yī)者無悔”。

而是：“容器編號Y-01，啟動倒計時，03:00:00。”

他盯著那張嘴，又摸了摸竹筒杯。杯壁刻文還在震，但頻率變了，和倒影的唇動同步。

他舉起手術刀，刀尖對準自己左臂。皮膚繃緊，血管跳了一下。

“若我動手，”他低聲說，“先傷本體。”

話音落，系統(tǒng)提示消失。視網膜上的金線退回到邊緣，像被嚇退的蟲子。

鏡中的克隆體們沒動，但液體里的金紋停了。

他往前走，靠近中央那面最大的鏡墻。鏡面比別的更干凈，霜層薄，能看清后面的東西——一個完整的培養(yǎng)艙，里面漂著成年馮曜的克隆體，雙眼閉著，胸口有微弱起伏。

他伸手，準備砸。

鏡面忽然晃動。

一個人影從鏡中走出來，穿深灰西裝，袖口露出半截電擊器。

是陳明軒。

他站定，離馮曜兩步遠，嘴角微揚：“你母親當年也是這么看著自己被分解的。”

馮曜沒動，手術刀還舉著。

陳明軒抬手，輕輕拍了兩下。

三百一十七個鏡面同時震動。所有克隆體睜眼。

視網膜上，金色梵文浮現(xiàn)，和馮曜同步。

【23個意識體融合請求，同意將導致本體湮滅。】

馮曜盯著陳明軒，左手慢慢把竹筒杯往地上砸。

杯底撞上霜面，裂開。水灑出來，混著枸杞渣，在地面鋪開一小片濕痕。

鏡中克隆體的動作慢了半拍——杯裂時，他們的手才剛抬起。

馮曜確認了：延遲復制。

他舉起手術刀，刀尖轉向自己，抵在左臂動脈上方。皮膚凹下去一點。

“你試試。”他說。

陳明軒笑了下，往后退了一步。

他退進鏡面，身影像被吸進去一樣，逐漸變淡。就在完全消失前，鏡面裂痕邊緣閃過一道光——他耳后芯片亮了一下，編號“Y-24”，和馮曜出生證明尾號一致。

馮曜沒追。

他低頭看地上的竹筒杯。裂口處，一根《大醫(yī)精誠》的刻文斷了，像是被什么咬過。杯底殘留的水漬里，浮著一片枸杞皮，形狀像蛇。

他蹲下，手指蘸了點水，抹在虎口紋身上。燙得厲害，但沒起泡。

系統(tǒng)提示又浮現(xiàn)：【Y-23殘片活躍度89%，融合請求重新發(fā)送】。

他沒看，也沒點。他把手術刀插進霜層，固定住，然后從夾克內袋掏出隕鐵牙套，按進系統(tǒng)空間。

千倍返還啟動。

保溫凝膠再次涌出，這次裹住了他的心臟。

他閉眼，默念“醫(yī)者無悔”。

嘴角抽動，一次，兩次。

第三次時，他聽見鏡中傳來聲音。

不是他的。

是克隆體在說話。

“容器編號Y-01，啟動倒計時，02:59:30。”

他睜開眼，看最近的鏡面。

倒影的嘴唇沒動。

但那聲音，是從他腦子里響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