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夜市燈下的死亡投標

竹筒杯貼在胸口，金屬邊緣硌著皮膚，馮曜的手指還攥著那枚隕鐵牙套。倒計時停在01:07，系統視網膜的金線沒再跳動，但右嘴角的抽搐沒停，像有根針在皮下反復扎進抽出。

他把牙套塞進夾克內袋，起身時膝蓋發出一聲悶響。周震霆沒攔他，只說了句：“王二狗今晚開標。”

馮曜沒回頭，推門出去。雨剛停，空氣里浮著鐵銹和機油味。他沿著排水渠走，腳下踩碎的玻璃渣發出細響。三道監控線路橫在前方，他掏出手術剪，咔、咔、咔，剪斷時手腕發力的角度和二十年前父親擺器械盤的動作一樣。

水洼里映出他的臉，右嘴角抽動的頻率和某種波形一致。他沒看太久，低頭繼續走。

夜市入口藏在廢品回收站后面，鐵門銹得厲害，推開時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里面燈光昏黃，攤位圍著中央高臺擺成環形，臺子上放著一排玻璃瓶，每個瓶里泡著一顆牙。牙根泛金，脈絡如網。

王二狗站在臺后，臉上戴著半透明面具，只露出嘴和下巴。他手里拿著一支電子筆，正往本子上記東西。臺下坐著七八個人，有男有女，都戴著特制牙套，咬合時會發出輕微的金屬聲。

馮曜靠墻站著，沒往里走。系統視網膜忽然閃了一下，一行小字浮出來：【Y-23殘片活躍度78%，記憶回溯風險上升】。

他從竹筒杯底摳出一點粉末，含在舌下。藥味苦澀，是千倍返還的止眩草碾成的。幾秒后，耳鳴減輕，眼前晃動的畫面也穩住了——乳牙脫落那天，牙槽里好像有東西卡住，他伸手去摳，被父親按住手。

“別碰。”父親的聲音很輕，“讓它長進去。”

他猛地回神，發現王二狗已經開始拍賣。

“第一顆，編號Y-12，牙髓活性67%，起拍價——馮曜的血液樣本。”

臺下沒人出聲。王二狗笑了笑，把瓶子舉高：“純度99.3%，剛從系統認證鏈里提取出來的。誰要？”

馮曜沒動。他知道那血是從哪兒來的——上一晚終端認證時，滴進采樣口的那滴血，被系統復制了。

“沒人要？”王二狗敲了敲桌子，“那我加個彩頭。下一顆牙，來自馮筱筱的乳牙模型。牙胚保存完好，礦化程度正常，適合做基因比對。”

馮曜往前走了一步。

王二狗立刻抬頭，目光直射過來。“馮醫生來了？正好，我們等的就是你。”

臺下幾個人同時轉頭，牙套咬合聲變得密集。馮曜看見他們張嘴說話時，舌尖閃過金色紋路，和他視網膜里的梵文一模一樣。

他想啟動時間靜止，系統卻提示：【技能冷卻中，可觸發0.3秒回溯】。

他咬破舌尖，一滴血落進系統空間。瞬間，視野里多了三秒的倒放畫面——王二狗剛才低頭寫字時，手指抖了一下，面具邊緣翹起，露出右臉一道三角形疤痕。

那傷，和林晚棠鎖骨上的形狀一樣。

馮曜把血再滴一滴進去，換來了“瞬視”能力。他故意抬手摸竹筒杯，動作幅度大了些。臺上的警報燈立刻閃起來，王二狗猛地抬頭。

就在那一瞬，馮曜觸發回溯。

0.3秒。

畫面倒流。王二狗伸手去扶面具，指尖勾住邊緣一扯，整張臉露出來——右臉疤痕泛紫，耳后嵌著一枚芯片，編號Y-007。

回溯結束。馮曜站在原地，心跳沒亂。

臺上的王二狗已經重新戴好面具，但語氣變了：“馮醫生，你看到什么了？”

馮曜沒答。他低頭看腳邊水洼，自己剛才滴的血滲進去，水面泛起金紋，映出一張男人的臉——父親的手背上，有蛇形紋身。

他抬頭，直視王二狗：“你不是信息販子。”

王二狗沒動。

“你是那天的清潔工。”馮曜聲音不高，“手術室燒毀記錄的人。你清理過七個冷凍倉，最后一個，編號Y-23。”

王二狗的呼吸頓了一下。

馮曜繼續說：“你右臉的傷，是1600℃萃取爐炸了留下的。和林晚棠一樣。你們都是實驗體，只是沒被標記為主容器。”

臺下的人開始騷動。牙套咬合聲變得雜亂。

王二狗緩緩摘下面具，右臉疤痕暴露在燈光下，邊緣滲出淡紫色液體，順著下巴滴落。他沒擦，只說：“你憑什么認定是我？”

馮曜沒回答。他閉上眼，默念《大醫精誠》第一句。竹筒杯內壁的刻文震動，和他意識里的系統空間產生共振。記憶被強行拉回。

不是他想看的。

是系統在推。

眼前黑了，再亮時，他站在一間白墻房間。墻上有培養艙，編號從Y-01到Y-07。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對著他，手里拿著微型注射器，正彎腰對著一個小孩。

小孩坐在椅子上，嘴里流血，乳牙剛掉。

男人把注射器插進牙槽，按下。金屬芯片滑入，泛金。

“Y-001，主容器，啟動。”

馮曜想沖上去，發現自己動不了。他只能看著，聽著，聞到消毒水和燒焦組織的味道。

父親轉過身，臉上沒有表情。他伸手摸小孩的頭，說：“別怕，這是你的命。”

記憶崩塌。馮曜睜開眼，冷汗浸透后背。他站在原地，手還抓著竹筒杯。臺上的王二狗正盯著他，右臉的紫液流得更多了。

“你看到了？”王二狗問。

馮曜點頭。

“那你應該知道，”王二狗聲音低下去，“我不是唯一一個活著的清潔工。還有三個，在地下七層守著培養艙。他們等了二十年，就等主容器回來。”

馮曜沒問等他做什么。他現在只想確認一件事。

“Y-23是誰？”

王二狗笑了下，露出后槽牙的一顆金屬牙。“是你。也不是你。他是第一個你，失敗了，被切除了意識，但芯片還在運行。你用的每一份藥，每一項技術，都是他傳給系統的。”

馮曜右手虎口的紋身突然發燙，像有火在燒。系統提示浮現：【宿主記憶補全度67%，Y-23殘片請求融合】。

他沒動。

王二狗抬起手，指向臺子上最后一顆牙。“這顆，編號Y-01，原始宿主牙。你要不要看看，它為什么一直泛金？”

馮曜盯著那顆牙。玻璃瓶里的液體微微晃動，牙根的金脈在燈光下跳了一下，像在回應他。

他往前走了一步。

王二狗打開瓶蓋，用鑷子夾出那顆牙，遞過來。

馮曜伸手去接。

就在指尖碰到鑷子的瞬間，他右嘴角猛地抽搐，視野邊緣閃過一幀畫面——父親站在手術臺前，手里拿著另一顆乳牙，牙根里嵌著同樣的芯片，正準備植入另一個孩子。

他的手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