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苦悶
- 不是,我怎么就亂臣賊子了
- 琉璃絕跡丶
- 2133字
- 2025-08-26 21:14:36
深更半夜,李桑帶著兄弟們一起在外喝酒。
錦衣衛尋常黃昏時分就無太多其他事,之所以選擇深更半夜出來喝酒是因為只有深更半夜說出來的話才沒有耳朵會去聽。
周遭四下無人,一些憋在心里的話也就能說了,這個月朝中發生了不少事情,主要還是北邊匈奴人所帶來的禍亂,錦衣衛中對此也頗有微詞。
“這一個月下來,光是抄家就抄了七八戶,那些個女眷進教坊司的時候,哭的那叫一個凄慘。”
“那你是沒看到剩下的,要么送去青樓,要么關入大牢,男的就更慘,要么被斬首,要么被送去當農奴,聽說咱們城東還算平穩,城南已經抄了不知道多少家了。”
“城南那些人就別說了,土匪來的,個頂個的橫行霸道,扒人皮都不見他們眨眼,咱們這錦衣衛的名聲啊,可都是讓他們給敗壞了?!?
“呵,咱們這錦衣難道還有什么好名聲不成?說的好聽些叫巡視天下,說的難聽些就是皇帝手下的狗,甭管事情好壞,只要惹到了皇帝,但凡你說錯一句話,咱們這錦衣衛就得上門查。”
“抄家是咱們的老本行,說實話我都不帶眨眼,但是吧...你聽說了沒,那個撞死在柱子上的老臣?!?
“聽說了,惹著了皇帝,全家都死干凈了。也就晉王的手下去那兒帶了幾個活口出來,剩下的都死干凈了,我聽說這事兒還是老大您負責的...”
眾人將目光投向了李桑。
燭火在幽暗中輕輕搖曳,昏黃的光線如同薄紗般籠罩著李桑的面容,那雙晦暗的雙眼在微弱的光線下若隱若現,眉頭微微蹙起,眉宇間凝結著一抹難以化解的陰郁。
“是啊,一個不剩,陛下下令抄家,家中所有人當反賊論處,一個不剩全死在了家中,那日屋子里的血都染紅了院子里的桃花樹,我到最后還是沒能問陛下一句——為什么?!?
“老大,您可千萬別想不開啊?!?
“是啊,陛下他最近的脾氣陰晴不定,您可千萬別在這會兒觸了他的霉頭,不然你哪怕是錦衣衛指揮使也保不住自己的腦袋?!?
“老大你一死,我們這些人也夠嗆能活著了,咱們那天可都是跟你拼殺出來的,其他錦衣衛可都記著咱們呢。”
周遭傳來了調笑的聲音,這些人的意思也并不是真勸,在這些人眼里,那位敢撞死在柱子上的老臣,不一定是個好人,但一定是個好臣。
“我還記得我加入錦衣衛之初,是為了天下太平,我希望這世上不會再有不公不正,我原以為,我當了這錦衣衛,便能夠維護民間秩序,光宗耀祖,畢竟錦衣衛乃是陛下手中之劍,按理說應當光明正大。”
李桑喝了口酒,將苦悶盡數咽下,那日大臣撞死在柱子上死不瞑目的眼眸依舊清晰可見,那些家眷被屠殺時的驚恐仿佛就在昨日。
“可是我一直以來干的都是什么活呢?抄家,斬首,滅口,我自己都驚詫我怎么會如此冷漠,在滅那家人滿門的時候,我看著血濺在手上,那血還帶著溫熱...我竟然,感到了爽快?!崩钌5男е┰S慘然。
周圍的錦衣衛都沉默了下來,這錦衣衛當中的人皆是如此,在執行陛下的命令的時候,并沒有感到任何正義,而是感到了破壞欲的滋長,城南的錦衣衛已經徹底放開,任由自己成為工具,為皇權實行暴虐。
最難受的,就是這些尚且還留有著一些良知,但偏偏又不敢反抗皇權的一批人,只能活在夾縫中糾結,任由自己身上沾著鮮血,緩慢沉入深淵,一去不返。
“都是那些匈奴人的錯,只要把匈奴人殺干凈了,這天下會好起來的。”一位錦衣衛突然說。
“對,都是那些匈奴人,要是沒有那些匈奴人,這天下怎么會變成這樣,我們也不會天天去查這些那些的反賊?!?
“是啊,匈奴人真該死啊?!?
李桑再一次飲下酒,緩緩將空酒瓶放在桌子上,看著夜晚的星空,還是如同星海一般浩瀚無垠。
“這臨安府如今發生的一切,真是匈奴人的問題么?”李桑不由得輕聲問。
沉寂如泥漿落在水潭,將一切攪的渾濁一片,看不清楚原本的明朗,也分不清什么還干凈,水潭里的魚被這泥漿悶死,蝦卻能在泥漿里打滾,從此占據水潭,直至這里成為泥沼。
無人愿說一句,無人敢說一句,只有讓這問題沉寂,隨后一點一點化作心間的刺,任由其生根發芽,時刻抽動著心臟,卻讓人喊不出一個“疼”字。
“再過一個月就是中秋,聽說有不少外來人會來臨安府,其中有不少來自中原的刺客,他們想對陛下圖謀不軌。”有人出聲,岔開了話題。
“聽說有不少是江湖人,他們對陛下早有不滿,認為陛下禍害了天下。”
“那幾日要加強巡邏,保證陛下的安全,要是真讓他們得逞了,這天下只會變得更差。”
“江湖里的人,太短視了。”
李桑默默飲酒,此時李桑真的很想把許凡找出來,兩個人各拿一壇酒訴說臨安府里的一切,起碼對許凡,李桑是真的敢把自己一些心間的苦悶發泄出來,兩者身份有別,才能說一些平日里不敢說的話。
...
...
隔天。
許凡看著自己的菜地,不知不覺,這菜地里的菜就快要長成了,只是這各式各樣的蟲子始終是讓人頭疼,雜草長得也愈發勤快。
“再過一個月就是中秋了,等到中秋的時候有燈會,大娘你去不去?”許凡一邊除草一邊問。
“你去吧,大娘出不了這林子。”女童盤腿坐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
“那多可惜啊,又有煙花又有才子佳人作詩寫畫。”
“有啥好看的,大娘年年在這林子里看那煙花,沒意思,看膩了都?!?
“行吧?!痹S凡搖了搖頭,拍了拍手里的泥土。
“朝中發生了不少事情吧?!迸蝗豢聪蛟S凡。
“大娘問這個干什么,只是北邊匈奴人建國,有個老臣死諫,最后撞死在了柱子上?!?
“那個老臣叫什么名字?”
“記著是叫...來著?”
“他啊,他以前,是個膽小鬼來的。”女童的眼里有了些緬懷的神色“也算是,勇敢了一次?!?
許凡抿嘴,沒說那位老臣的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