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墻金瓦的宮闈深處，后花園的雕花木門半掩著，透出一縷檀香，游廊轉角傳來窸窣響動，鎏金雀籠里的畫眉立刻噤聲。

皇帝獨坐于后花園的漢白玉亭中，指尖摩挲著青瓷茶盞的冰裂紋，凝視著最近處那朵并蒂蓮，花瓣邊緣還凝著晨露，在斜照里泛出琥珀色的光。

公公默默站在一旁，手里端著盤子，盤子里擺放著精致的點心，還有一封來自北方的書信。

那封信的信封已被雨水浸透，邊緣泛著黃褐色的水痕，仿佛承載了千山萬水的滄桑，歷經風雨，翻山越嶺，這是北方的大乾人費盡心血送到皇帝手中的信件。

皇帝瞥了一眼信件，卻并沒有伸手，嫌臟。

“你替朕看看，里面寫的什么。”

“是。”

公公聞言小心翼翼的打開了信件，并不敢擅自翻閱，而是直接一字一句原封不動的將內容讀給皇帝聽。

信中的內容字很少，但信息量卻很大。

北方匈奴在鄴城操辦了舊帝禪讓儀式，篡乾國，新國號為——紂。

皇帝的指尖在案幾上輕輕敲擊，節奏緩慢而沉重，信中的內容如同紙上濃墨，涂滿了紙張，只剩下不見底的深淵輕輕爬行在心間，讓呼吸都變得凝滯，眼中閃爍著星辰卻始終找不到答案。

“請陛下恕罪。”念完這封信的內容以后，公公當即跪在了地上，久久不肯抬起頭。

沉寂落幕在這后院，久久環繞于池塘，錦鯉似乎都感到了驚恐，突然擺尾，驚碎了倒映在琉璃水面的玄色龍紋。

皇帝蹙眉，茶已涼透，盞底沉著的君山銀針像一簇擱淺的小舟。

“起來吧，不怪你。這天下，太亂了。”

皇帝緩緩起身，玄色龍袍輕輕擺動，不知不覺間，這大乾已經到了如此境地，這天下處處皆是動亂。

“天，非要與朕作對么？”

皇帝輕聲叩問。

只是，無人聽得見，無人敢聽見。

...

一夜過，驚風雨。

晉王看著天空，不知何時北方已經籠罩一層看不清的云霧，似乎陰郁將至，風自北向南吹，連帶著雨。

“看來，北方的事已經做完了。”晉王心中有著一種強烈的預感，北方已經完成了進程，如今已成巨龍。

“客官，您在這兒坐了一個時辰了，干坐著也不是事兒，餓不餓？點一碗咱們的面吃著？”面鋪的掌柜見著生意繁忙，但仍舊有個人不愿離開，不由得來親自出面趕人。

“你們這面鋪，開了多少年了？”晉王問。

“喲，您這倒是問著了，我們這面鋪可已經是百年老店了，自我爺爺那代一直傳下來，這手藝沒停過。”

“好啊，有傳承就好，希望還能傳給下一代。”晉王起身，在桌子上丟了些銀子。

“您放心，這手藝肯定得傳下去，二十年后您來還是這味道，不會變的。”

“那，我可就等著了。”晉王意味深長的看了那掌柜的一眼，起身離開了。

...

許凡種地種的很不流暢。

倒也不能說種地種的不流暢，應該是設陣設的不流暢、

不知為何，今天的聚氣陣格外不穩，不論怎么設都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抹去聚氣陣的靈力，每次快完成了前面突然消失了一截，讓許凡只能重頭開始。

女童見許凡這模樣，擺了擺手。

“今兒個別設靈陣，有事發生了，天地的靈氣都在紊亂，你靈階太低，最容易受到影響，別浪費靈力。”

“什么事兒？”

“北邊有龍氣在搶這塊兒的龍氣，兩條龍在拉扯，可不就天地靈氣紊亂了么。”女童指了指北邊。

“龍？”許凡一愣，隨后迅速反應過來“北方那些匈奴人建國了？這么快？”

“這還快？你以為中原連年饑荒天災是怎么回事，那就是北方在聚龍氣，這過程就和你設這聚氣陣一樣，不斷吸收這周遭的靈氣，這周遭可不就沒靈氣了？沒靈氣土地就長不出東西，土地長不出東西就入了饑荒。中原饑荒了五年，說明匈奴人在五年前就有雛形，五年孵個龍氣，我都嫌慢了。”

女童坐在椅子上，拿著扇子扇著風，一臉優哉游哉的模樣。

“大娘。”許凡看向女童。

“怎么了？”

“你似乎不在意這大乾怎么樣。”

“我應該在意這大乾怎么樣嗎？”

“畢竟你住在這兒，還吸著這兒的龍氣，要是以后沒地方住了咋整。”

“那就搬家唄，匈奴人打過來你大娘我第一個投降。”女童笑嘻嘻的說道。

“大娘不像是會投降的人。”

“瞎扯淡，等匈奴人來了這兒，你大娘四仰八叉，不僅舉雙手，還舉雙腳，你大娘我巴不得這大乾早點完蛋。”女童似乎被許凡逗樂，哈哈大笑。

“大娘很討厭這大乾？”

“相當討厭，恨不得大乾早點完蛋。”

“為什么？”許凡疑惑道。

“為什么？那當然是因為...為什么來著？”大娘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揉了揉自己的腦袋，似乎怎么都想不起來是為什么了，只記得自己很討厭大乾。

“你等大娘我尋思尋思，怎么回事呢，我就討厭大乾。”女童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不對勁的地方，緊皺眉頭苦思冥想，思索著自己到底為什么討厭大乾。

許凡也不急，坐在椅子上靜靜等著女童思考。

只是女童越是思考，就越是頭痛，似乎有什么朦朧的東西擋住了她的記憶，讓她始終沒有辦法尋得那一片漣漪。

“她忘了。”聲音從身邊響起，許凡側頭看去，不知道什么時候晉王坐在了許凡的身旁，看著女童掙扎的模樣。

“忘了？”許凡疑惑。

“是啊，她忘了。小孩子就是這樣，好了傷疤忘了疼，她把那段記憶給封了，正常人做不到，但她卻可以，所以你現在看到的她是個孩子，這是后遺癥，這輩子都長不大。”晉王看著女童，嗤笑起來。

許凡不由得有些好奇起來，湊近了晉王“她忘了啥？悄悄告訴我唄？”

“這我可不能告訴你，萬一你管不住嘴跟她說了怎么辦，她平日里就是個囂張跋扈的小孩子，橫慣了，難得有這時候，不得多看看？哈哈哈。”晉王發出了沒心沒肺的嘲笑。

得，沒一個是靠譜的人。

許凡干脆也懶得看，繼續看自己那片地。

這才第二天，菜就已經出土成了苗，就是周遭也跟著長出了不少雜草，許凡今天費了好大勁才把那些雜草給連根拔了。

晉王湊過來，看著那片地。

“這是你種的？”

“嗯。”

“看起來倒是不錯，正好用來炒菜，我那兒有些熏肉，做道熏肉炒空心菜如何。”

“不了。”許凡搖了搖頭。

“怎么？”

“她教我種菜，那我總得還她一道菜。”許凡看了看那抓耳撓腮的女童。

晉王聞言，哈哈大笑了起來，拍了拍許凡的肩膀。

“知恩圖報，不錯。她啊...”晉王似乎還想說什么。

女童突然一聲驚呼。

“老娘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