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甫離去，林婉兒枯坐閨房.

差不多一個時辰，一道疾聲落在窗外，接著窗戶“咯吱”一聲被推開，竄進來到身影。

“這么著急見我，是不是馬上要成親緊張了？”范閑入屋，神色欣喜。

“別過來！”

范閑快步走向梳妝臺，卻被林婉兒一聲斥喝定在原地。

林婉兒起身，

她緩緩轉向范閑，袖子中伸出一把匕首抵住了自己脖子。

她雙眼通紅，語氣卻異常冷靜且清晰，問到：“我問你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我，你要是敢騙我，我現在就死在你面前。”

看到匕首，范閑一下慌了。

他趕忙伸手制止：“別沖動，不管你問什么，我一定如實回答。”

林婉兒盯著范閑，幾乎是一字一句問到：“我二哥.....是不是因你而死？”

她問完，范閑怔住。

來的路上，范閑想過很多可能，但想得更多的，是林婉兒對婚姻的問題，畢竟即將成親，有迷茫很正常。

他甚至為此，想了很多能讓林婉兒寬心的承諾。

直到......林婉兒拿出了匕首，問出了他最恐懼的問題。

見范閑遲遲不作答，

林婉兒手中匕首更近一毫，嚇得范閑脫口而出：“是！林拱確因我而死。”

說完，他試圖辯解：“牛欄街刺殺，林拱有參與，我是想......”

“你走吧！”林婉兒打斷。

她手臂垂落，匕首掉在地上發出“鏗鏘”清脆。

她緩緩坐下，轉向了梳妝臺，看著銅鏡中的自己，言語虛弱道：“你走吧！我不會尋短見，也不會抗旨悔婚。我做不到與一個殺兄仇人日夜共處，成親之后，你我只有夫妻名頭，再不會相見。”

“婉兒，別這樣，”范閑有些激動，也不知道是怒還是不敢，幾乎是吼到：“牛欄街刺殺，滕子京死了，我也差點死了，難道我就.......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那是我哥！”林婉兒突然的嘶吼，打斷了范閑想說的話：“走！你走！”

“好！”

范閑也已經紅了雙眼，害怕林婉兒走極端，發出一聲苦笑呢喃，轉身離去。

盡管不愿相信，他其實知道，早晚有這一天。

林拱雖不是他親手所殺，但確實是因他而死，甚至他已經踏上了殺林拱的路，只是被五竹叔搶先了。

拋開誰對誰錯，他與婉兒確實有著無法彌補的裂隙。

婉兒說不會悔婚，他也不知道這會成為他修復二人感情的契機，還是成為兩人的枷鎖。

離開別院，

范閑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渾渾噩噩的朝范府走著。

穿過一條捷徑陋巷，他停下了腳步。

前方，

肅清的巷子中，李云睿孤身一人，靜立著等待他的路過。

看到李云睿，范閑神色清明了過來。

他說到：“岳母大人，這是迷路了？還是特意在此等著小婿？”

盡管范閑故作鎮定，甚至還開起了玩笑，但李云睿看出了范閑的落寞。

只是她并不關心，反倒覺得很暢快，笑道：“就是來告訴你一聲，我回來了！”

“我知道！”范閑頷首：“不光我知道，全城都知道，一路鮮花開道，當真是風風光光，轟轟烈烈，知道的是你回家，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出嫁呢。”

“你的嘴，還是那么....令人生厭！”

李云睿撇了下嘴，道：“沒別的意思，當初你把我趕出了京都，今天我回來了，我就是想來跟你炫耀一下。”

“我能趕走你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岳母大人，以后都是一家人，有的是時間，不急，慢慢來。”范閑道：“就是不知道下一次，岳母大人還能不能請得動大宗師幫忙，這次回京都的代價，怕是不小吧！”

“行了！別耍嘴皮子了！”李云睿叫到：“廢話少說，我等著你將我再次趕出京都。”

...........

傍晚，與范府婚禮的熱鬧不同，顧府顯得就安靜的多。

顧青銘盤坐屋中，試圖突破煉氣一層。

不多時，

洪竹進入屋中，稟告到：“顧哥，林相來了！”

“帶他道前廳吧！”

片刻，

顧青銘來到前廳。

“看來林相已經證實了我說的話！”一看到林若甫，顧青銘率先開口，并抬手示意起身相迎的林若甫坐。

林若甫并未入座，而是停步屋中，道：“既然顧先生猜到老夫會來，想必也能算到我來的目的。”

“大概能猜到，無非是為子尋仇。”

“顧先生既猜到，此事可否方便？”

“不是不行，而是你請不起我！”顧青銘招了招手，大廳角落候命的桑文款款而出，開始為林若甫上茶。

等林若甫落座，

顧青銘坦言到：“不管是殺范閑，還是殺他那個母仆，都是有風險和代價的，我不會輕易冒險。”

范閑不用說，他要是真的殺了范閑，范閑背后的人勢必與他不死不休。

他雖不懼，但也不想惹得麻煩纏身。

至于五竹，偷襲或許有點機會，但要是偷襲不成，他不確定能不能扛住五竹的激光眼。

坦白來說，以他目前的身體強度，大概率是扛不住。

這也是他想要收集秘鑰，搞清楚神廟，或者其他文明遺跡是否存在威脅的因素。

扛不住導彈，那就盡量避免被導彈。

聽到顧青銘差不多是回絕的回答，林若甫很失望，但并不意外。

他其實也清楚，他相位能帶來的權力，在一位大宗師面前還不夠分量。

“林相！”

就在林若甫失望之際，顧青銘叫了一聲，道：“說點不該說的，林拱之死完全是咎由自取，為一個已死之人搭上活著的人，恐怕不是個好買賣。”

“有勞顧先生提醒！”顧青銘的話不好聽，但林若甫聽出了提醒之意。

如今的范閑，已是京都權勢漩渦中的砥柱，不管是自生的名望，還是其父范建，或與鑒察院親近，甚至是慶帝的看重，都使得范閑并不是個能輕易被復仇的對象。

就算是他這個百官之首，也難以撼動。

更何況范閑的背后，還有一位不亞于大宗師的絕頂高手。

若他執意尋仇，一旦出現紕漏，他林家，將毀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