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校史館出來，午后的陽光變得溫柔了些，穿過香樟樹葉的縫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小滿跟在沈倦身后，看著他背著黑色雙肩包的背影，心里那點因周明宇和林芷故事而起的沉重，像被陽光曬化的冰淇淋，慢慢淡了下去。

“去食堂吃飯嗎？”沈倦忽然停下腳步，側過頭看她，陽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躍，“聽說今天有糖醋里脊。”

林小滿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嚕”叫了一聲。她早上只吃了個面包，剛才又在檔案庫待了那么久，早就餓了。“好啊。”她點點頭，腳步輕快了些。

學校的食堂很大，分上下兩層。這個時間點，吃飯的學生不算多，但依舊彌漫著濃郁的飯菜香，混雜著洗潔精和消毒水的味道，充滿了鮮活的煙火氣。

林小滿站在一樓的窗口前，看著菜單上琳瑯滿目的菜名，有點選擇困難癥。“糖醋里脊在二樓，”沈倦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但今天的酸菜魚好像更受歡迎。”

“你怎么知道？”林小滿回過頭，好奇地問。

沈倦指了指二樓的方向，嘴角帶著點促狹的笑意：“糖醋里脊剛才跟我說，它看到你昨天在菜單前站了很久，好像很想吃的樣子。”

林小滿的臉瞬間紅了，像被煮熟的蝦子。“你又聽到了？”她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心里卻有點莫名的甜。他竟然連這種小事都注意到了。

“嗯。”沈倦點點頭，很自然地接過她手里的餐盤，“走吧，去二樓，滿足一下糖醋里脊的愿望。”

林小滿跟在他身后上了二樓，心跳得有點快。食堂里的嘈雜聲、餐盤碰撞的叮當聲、學生的說笑聲……這些平時讓她覺得煩躁的聲音，此刻卻好像被過濾了一樣，只剩下沈倦輕快的腳步聲，和自己清晰的心跳。

他們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沈倦把一盤糖醋里脊推到林小滿面前，自己面前則是一份簡單的青菜和米飯。“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謝謝。”林小滿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糖醋里脊放進嘴里。酸甜的醬汁在舌尖炸開，肉質鮮嫩，果然很好吃。她抬起頭，看到沈倦正低頭吃飯，陽光在他的側臉勾勒出柔和的輪廓，連咀嚼的動作都顯得很斯文。

“你怎么不吃肉？”林小滿忍不住問。

“不太喜歡。”沈倦頭也沒抬，“青菜說它很新鮮，想被吃掉。”

林小滿被他逗笑了，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壓不下去。“你現在說話越來越像個‘怪人’了。”

沈倦抬起頭，眼里帶著點笑意：“總比被當成瘋子好。”

他的語氣很平淡，卻讓林小滿心里微微一疼。她想起那個在巷口保護流浪狗的小男孩，想起他總戴著的降噪耳機，忽然覺得，能這樣坦然地說出自己的“特殊”，對他來說一定很不容易。

“其實，”林小滿的聲音放輕了些，“我覺得這樣很厲害。”

沈倦的動作頓了頓，抬起頭，撞進她真誠的眼睛里。陽光在她的瞳孔里跳躍，像盛著細碎的星光。他的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沒說什么，只是夾了一筷子青菜放進嘴里，嘴角卻幾不可察地彎了起來。

兩人安靜地吃著飯，偶爾有幾句簡單的對話，氣氛卻異常和諧。林小滿吃著吃著，忽然發現自己碗里的香菜都不見了——她從小就不愛吃香菜，剛才打飯時忘了說，沒想到……

她抬起頭，看到沈倦正把自己碗里的香菜夾出來，放進旁邊的小碟子里，動作自然得像做過無數次。

“你……”林小滿有點驚訝。

“你的勺子在抱怨。”沈倦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它說香菜的味道太難聞了，熏得它都不想工作了。”

林小滿的臉瞬間紅了，像被糖醋汁染過一樣。她低下頭，假裝專心吃飯，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撓過，癢癢的，暖暖的。這個總能聽到“聲音”的男生，好像在用他特有的方式，笨拙又細心地照顧著她的小習慣。

“沈倦，”林小滿忽然抬起頭，“你是不是……總能聽到我身邊東西的聲音？”

沈倦夾菜的動作頓了頓，點了點頭：“嗯。你的東西，好像比別人的更‘吵’一點。”

“吵？”林小滿有點疑惑。

“就是情緒更強烈。”沈倦想了想，解釋道，“比如你的書包，每天都在喊‘太重了，累死了’；你的筆記本，總在抱怨‘字寫得太丑了’。”

林小滿被他說得臉紅心跳，卻忍不住笑了起來：“它們還真是……挺能抱怨的。”

“還好。”沈倦的嘴角也帶著笑意，“至少比那些沉默的東西有趣。”

林小滿看著他笑起來的樣子，陽光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忽然覺得，被這些“聲音”出賣，好像也沒那么糟糕。至少，讓她知道，他其實一直在悄悄關注著她。

周圍的學生漸漸多了起來，偶爾有人朝他們這邊看過來，目光里帶著點好奇。林小滿隱約聽到有人在小聲議論：“那不是沈倦嗎？他竟然在跟女生一起吃飯？”“那個女生是誰啊？他們看起來好般配……”

她的臉有點發燙，下意識地想低下頭，卻被沈倦的話打斷了。“別理他們。”他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他們的話，還沒你的勺子好聽。”

林小滿忍不住笑了起來，心里的那點不自在瞬間煙消云散。她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像在進行一場無聲的約定。

吃完飯后，沈倦主動拿起餐盤，走向回收處。林小滿跟在他身后，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常，簡單又美好，像糖醋里脊的味道，酸甜適中，恰到好處。

“對了，”走到食堂門口時，沈倦忽然停下腳步，“你的書包說，它里面的書放得太亂了，硌得它有點疼。”

林小滿愣了愣，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書包。里面確實塞了很多書和筆記，亂糟糟的。“知道了，我回去就整理。”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沈倦點點頭，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那我先回實驗室了，下周觀測活動前，我再聯系你。”

“好。”

看著沈倦轉身離開的背影，林小滿摸了摸自己的書包，好像真的能聽到它在小聲抱怨。她忍不住笑了笑，轉身往宿舍走，腳步輕快得像踩著風。

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的星星。林小滿的心里，像揣了一顆糖，慢慢融化開來，甜得讓她忍不住想笑。

她開始有點期待下周的流星雨了。不知道在漫天星光下，這個能聽懂萬物低語的男生，又會帶給她什么樣的驚喜。

而此刻，剛回到實驗室的沈倦，正被室友圍著追問：“倦哥，你跟那個歷史系的小學妹進展神速啊！都一起吃飯了？”

沈倦沒理會他們的調侃，只是拿起桌上的天文望遠鏡，輕輕擦拭著鏡頭。鏡片里映出他的眼睛，亮得像盛著一片星空，嘴角還帶著一絲未散去的笑意。

他的指尖輕輕拂過冰冷的鏡片，仿佛又聽到了剛才食堂里，那個女生的勺子發出的、帶著點羞澀的甜蜜“抱怨”。

沈倦的嘴角，彎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