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這只精靈的第一眼，西蒙就泄了一口氣，抬手指了指腦袋上方，意思不言而喻。

瑪瑙隨著他的動作抬頭，看見了走廊上方的大洞后，難以置信道：“這也不薄啊，你是怎么弄出一個洞來的？”

“我也沒說是我弄的……”西蒙捂著臉，在腦子里調出最底層的地圖，默默地轉身離開了，“行了，快走吧，免得又碰上什么麻煩。”

瑪瑙幾步跟上了他，兩人并肩走著。

前幾層的走廊好歹還有燭火照明，雖然微弱，但也能讓人勉強看得見路。可最底層完全就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沒有。在這漆黑之中，因他們兩人的到來出現了兩抹光亮，來源分別是西蒙的眼睛和瑪瑙腦門上的魔力水晶。

西蒙當然是能看清楚路的，而瑪瑙因為是被主寵愛著的精靈，所以像是夜視這樣的福利，血御之主也早早就給他們全族加上了。

最底層的空間很小，牢房也就只有幾個，空氣中都散發著一股發霉的氣味，像是很久都沒有人來過這個地方了。這里關押著的都是重刑犯，失去了魔力的他們也就身體素質比較好了，要想讓他們安分守己的不鬧事，最好的方法就是饑餓。

讓他們一直保持著饑餓，這樣不但沒有鬧事的力氣，就連身體素質也會被徹底搞垮。這就是四徽地牢的管理方式，他們并不在乎會不會留下什么后遺癥，只要保證人在刑期內不死就行。

最底層似乎并沒有看守巡邏，西蒙一路走過來除了瑪瑙和牢房里的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外，是一個活人都沒看到。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他們一路走過來都沒遇上什么阻礙，相當順利地就抵達了自己一直尋找的牢房，當看見牢房里那抹眼熟的身影時，西蒙一顆提起的心才終于稍稍松懈了。

他輕輕喊了一聲：“歐珀。”

牢房里的精靈青年聽到了動靜回過頭來，他眼中了無神采，兩頰凹陷，雙耳低落地垂著，鑲嵌在脖頸處的魔力水晶也黯淡無光，一頭靚麗的淺綠色頭發失去了原有的光澤，身上正統充滿精靈族特色的服飾凌亂不堪。

一眼掃過去，西蒙簡直都不敢確認這究竟是不是歐珀。

“你是……瑪瑙和……西蒙？”歐珀的眼睛亮了亮，隨即又很快暗了下去。

他自嘲地笑了一聲，對著瑪瑙說道：“只有你一個人的意思就是……主果然已經將我拋棄了啊……”

什么意思？西蒙皺起了眉頭，這當中好像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但還不等他開口詢問，瑪瑙就自顧自地往前走去。

她目露兇光，抬起了自己手上的水晶長刀，道：“這并不是拋棄，是主給予的救贖，你的靈魂會在主的天國中……永存！”

說罷，她走到了牢房前，雙手握住的長刀高高抬起，隨即便將牢房門鎖給斬斷了。在西蒙不解的目光中，歐珀端坐在原地，一動不動，低垂著頭顱，像是被送上了斷頭臺的罪犯，而進入牢房走到他身邊的瑪瑙則再一次舉起了手中的水晶長刀。

可是，當她想將長刀劈下的時候，卻發現有股神秘的力量控制住了自己的動作，讓她動彈不得，瑪瑙驚詫地轉頭，看見了西蒙伸出的手。

“你不是來救歐珀的嗎？”西蒙開口質問道，簡單的一個控制魔法就阻止了瑪瑙的動作。

就在瑪瑙破開牢房門的剎那，西蒙自己都想沖過去阻止她的動作，然后把話給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的時候。突然間，籠罩一整個地牢的魔法絕緣消失了，他對周圍的魔法環境相當敏感，幾乎是一瞬間西蒙就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

難道是魔法絕緣裝置被人破壞了？可是在使用不了魔力的情況下，就算是那個肌肉怪物典獄長親自出手，想要將那幾個點位的裝置全部破壞也得耗費不少時間，更別說周圍還有巡邏的魔武士看守。

現在也沒時間留給西蒙想這么多了，反正魔力恢復了就行，別人怎樣他管不了，但是他有了魔力也算無所顧忌了。眼看著瑪瑙的刀鋒就要落下，他及時出手將其控制住了。

瑪瑙擰眉狡辯道：“我從一開始就只說要來找歐珀，只有你想要救他。”

她怒斥道：“這是我們的族內事宜，你這個人類少插手了！”

這種語氣……現在身為力量頂端的西蒙聽著很不爽啊。他手中動作微動，瑪瑙就被直接砸進了墻壁，就連她的長刀都被搶走，掉在了一邊。

西蒙緩緩靠近這家伙，臉上青筋暴起，氣憤道：“現在突然想起來了，從進來開始你就是故意把我甩開，免得我在這種時候礙事的吧！”

就是因為從一開始就與瑪瑙走散了！他才會碰到埃爾頓那個坑貨，后來才會遇上典獄長被痛毆一頓。

瑪瑙閉上眼扭過頭，裝作什么都不知道開始逃避現實。

“還是讓我來解釋吧。”最后還是歐珀緩緩站起了身，走過來拍了拍西蒙的肩膀，“把瑪瑙放開吧，她也是遵循長老的命令罷了。”

“什么命令要把你殺了！”西蒙滿腦袋困惑，直到無奈的歐珀緩緩地掀起了自己的衣服，他的目光才凝固住了。

歐珀虛弱道：“就是因為這個……”

他的整個腹部都變成了青紫色，上面還充斥著大大小小的黑色孔洞，開開合合，類似于舌頭的肉塊伴隨著粘液從孔洞中進進出出。

這一幕太過有視覺沖擊力，西蒙看的第一眼都沒忍住差點吐出來。

他的手中泄了力，瑪瑙重獲自由，她撿起了自己的刀卻站在原地，仍舊保持著沉默。

“異化病……”西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相當肯定地說出了這句話。每個患異化病的癥狀都不相同，但是變得像歐珀這樣惡心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眷屬也會得異化病嗎？”

回答他的是瑪瑙，她低著頭，讓人看不清具體神色，道：“當然，只有魔獸不會得這該死的病，也只有你們人類對異化病遮遮掩掩的。所有得異化病的眷屬都會在第一時間被神明感知到，隨后被處決。”

歐珀松開了衣服，笑著看向西蒙，道：“我們有多久沒見了？老實說我剛才差點沒認出你，能在臨死前看見我最優秀的士兵一眼，我很高興。”

“不不不，我現在有辦法了！異化病已經不是絕癥了！”西蒙回過神來，激動地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但是兩只精靈的反應卻異常冷淡，歐珀甚至都默默坐回了牢里，仍然擺出一副準備被處決的模樣。

他對著西蒙希冀的眼神，緩緩搖頭，道：“不行的，我們的靈魂是屬于主的，眷屬無權動用。”

“什……么？”西蒙瞪大雙眼，他還是第一次知道這種知識，那這樣一來，他的方法也就只能對人類起作用了。

“況且……就算能動用，也沒有一個眷屬會愿意臣服于除主之外的任何生命。”歐珀繼續他蒼白無力的解釋，“當然，我也一樣。”

西蒙忽然感覺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包裹了自己，他無法理解，只能單薄地質問道：“哪怕你的神明已經將你拋棄？甚至殺死！”

“哪怕我的神明將我拋棄，甚至殺死。”歐珀平靜地復述了一遍他的話語，言語之中盡是赴死的坦然，“這就是眷屬啊西蒙，神明給予我們獨到的恩寵，我們也必將回報萬古不移的忠誠。”

西蒙終于明白了荒謬感究竟來自于何處，無論神明有多么寵愛眷屬，他們依舊只是神明的所有物，更可悲的是，就連眷屬也這么覺得，他們從未將自己當作獨立的人來看待過。

他還想要再說點什么，身后卻傳來了清脆的鼓掌聲。

西蒙心頭一驚，這個地方怎么可能還會有其他人？他回頭看去時，居然看見了一張理論上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個地方的臉。

“埃爾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