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房門閉合。

林昊目光復雜地瞥了眼韓雨瑛坐過的藤制桌椅……還有水乳香氣縈繞。

剛才詭異艷遇，絕非幻覺。

他本打算躺回床上，想了想又快步行至門后，掛上安全鏈、反扣門鎖。

然后才呆呆地坐在床沿邊，盯著房門發愣，腦中思緒狂飛。

很奇怪的感覺。

潛意識在瘋狂示警——

這個不斷在瘋癲與冷漠間切換神色的女人韓雨瑛在試探自己。

她，很危險。

不！

準確而言，并非潛意識在示警。

而是種種跡象表明，韓雨瑛的深夜造訪，絕非只是聊工作，而是伴隨著某種未知危險。

林昊開始復盤諸多不合理，并嘗試解開隱藏其后的真相。

洗完澡，頂著濕漉漉頭發，還罩著睡袍，大半夜地闖進獨居男子住所。

這在扶桑島國非主流教育片中，絕對是某種行為藝術情景劇的開場白。

哪怕韓雨瑛確實清純如張白紙，但無時無刻都被爆炸信息包裹的現代社會，她哪怕沒看完過扶桑島國教育片，至少也接觸過相關推送切片。

——嗯，包括林昊在內幾乎所有年輕人，大概都絕少有看完整部教育片的經歷。

好！

就算她沒意識到濕身夜闖孤男住所代表著強烈性暗示。

那雙手撐在他腿上，前傾身體，臉頰貼在耳邊，呈現出肢體融合錯位姿態又該如何解釋？

倘若林昊再多喝幾兩酒，一個沖動，那可就能趁勢雙手摟住腰肢，將錯位站姿直接變成拽她坐到腿上。

她就不怕假戲真做？

還是說——

突然意識到韓雨瑛那句“怕我掏出軍刺殺了你”這句話好像是真的，林昊瞬間感覺身體像被強電流貫穿。

整個人猛然彈跳、立起，頭皮發麻。

“霧草，那娘們兜里該不會真揣著利刃吧？”

“她想殺我？”

“但，理由是什么？殺我的動機又是啥？國防科大也不教殺人技吧？”

他無懼死亡，但莫名其妙的殺意令他有種掉入陷阱的無力感。

就像他死亡輪回十八次，至今搞不清楚世界末日的成因、那股融化萬事萬物的藍色震蕩波從何而來……

以及依托天空之城項目，收攏科研資金，打造太空城市星艦，賡續人類文明的決定是否正確、又能否最終成功……

未知所帶來的恐懼，遠超死亡本身。

“好，就算前兩個疑點算是我過于敏感，產生錯誤判斷。”

“這姑娘咋就將戀愛約會的時間地點定在明天下午三點的金陵湖公園？”

“竟與我對黃袍所做承諾，去探知他未婚妻幼年噩夢的時間地點完全重合？”

“倘若只是巧合……那也太詭異了！”

林昊腦中閃過無數設想，卻又被自己全部否決。

“我能死亡輪回、重置時空、無數次經歷世界末日，所以又有其他人類覺醒了未卜先知之類的能力？”

“那也說不通啊，知道世界末日將在20年后降臨，那應該通力合作、拯救世界才對；而不是對為人類文明賡續而努力的我痛下殺手。”

“或許，是我想得太多、過于敏感？韓雨瑛其實跟黃袍未婚妻一樣，為了達到目的，不惜以身體為誘餌？！”

“只是黃袍未婚妻求財，韓雨瑛是想與我綁定、成為即將成立的國營公司高層？”

“瑪德，這種謎團式的女人真是誰沾誰倒霉，誰娶誰王八。”

“想不通、猜不透、琢磨不明白?！?

“好困……”

不知不覺間，困意襲來。

林昊感覺雙眼皮如被灌了鉛，再也無力睜開。

穿著衣服，渾身酒氣的他，連澡都忘了洗，就這么迷糊睡著。

……

接連兩個多月的連軸轉，加上酒精助眠，林昊睡醒時，已是午后兩點。

雖是六月中旬，被譽為四大火爐城市的金陵，熱辣陽光已經烤得地面難以下腳。

匆忙洗完澡、換上干凈衣服的林昊，立在304科研所門口，準備打車。

“瑪德，金陵這鬼天氣，真熱?！?

“夏天午后，行人車輛本來就少，304所還在老城區，根本看不到出租車?！?

“叫網約車吧，加價50，就不信沒人接單?！?

有錢能使鬼推磨。

在金錢驅使下，訂單被秒接。

全程堆滿笑臉的網約車司機，只用了不到20分鐘，就將林昊從墻體破敗、年久失修的304科研所門口送到了金陵湖公園。

……

作為石林乃至天南省最著名的文化古跡公園。

擁有5平方公里水域以及大量綠化植被的金陵湖公園，無疑是炎炎夏日中為數不多可戶外步行的景點。

加上有連串的明城墻提供遮陰，即便外部氣溫已經高達35度，公園內卻依舊異常涼爽。

林昊剛下車。

便看到數百孩童在教師帶領下，依次排隊、有序通過閘機口，步入公園。

“同學們，這將是本學期最后一次郊游?！?

“請大家多飲水、遠離湖水、避免長時間被陽光折射，注意安全喲！”

身著熱褲T恤的年輕女教師聲音甜美，洋溢著青春活力。

很養眼，但卻并非林昊目標。

按照黃袍提供的線索，他那位索要上億財力、且與數十名不明男子關系混亂的幼年未婚妻，應當便在這群郊游的小學生中。

林昊邊掏出手機撥打韓雨瑛電話，邊眼睛不停在數百小學生中掃視著。

十分鐘過去了。

盯著大爺大媽們觀摩變態的表情，林昊邊盯著女童臉看邊向金陵湖公園深處走去。

半小時過去了。

看花了眼的林昊愣是沒找到黃袍的幼年未婚妻。

韓雨瑛的電話也根本打不通。

眼瞅著自己再挨個打量女童，周圍熱心腸大爺大媽都快報警了，林昊趕緊挑了個鎖著鐵鏈、掛著“古代文物、禁止入內”的城墻門洞跳進去。

在被封蓋的古井上坐下，又渴又累又熱的林昊忍不住吐槽。

“踏馬的，黃袍是個神經病吧，就給個時間地點以及他未婚妻成年后的照片，也不說名字、班級，老子得找到啥時候?！?

“韓雨瑛也是個奇葩，約好三點在金陵湖公園門口碰頭，不見人影，電話也不接。”

“瘋癲的世界，任由這破地球毀滅算了?！?

叮叮當當。

嬰兒手臂粗細的鐵鏈晃動。

有個穿著校服、頭頂橘色鴨舌帽的小女孩，雙手杵著鐵鏈，好奇向內望著。

“大，大叔叔?！毙∨曇羟由?，有些怕人：“我可以進來嗎？”

逆光從門洞外照進，勾勒著小女孩體型輪廓，如同從天而降的精靈。

城墻門洞內外光線差，令林昊只能依稀看清她臉頰的大概。

白皙、可愛，像極了龍國年節時分貼在門上的懷抱鯉魚福娃娃。

“看著好治愈的小女孩吖！”突然間，林昊就覺得就沖著福娃娃般的小女孩以及可愛的人類幼崽，這瘋癲世界還是值得拯救“叔叔違反規定進來的，你可不能學喲！”

小女孩嘟起嘴，有些倔強。

“可是，我有很充足的理由！”小女孩鼓起腮幫子，從年畫福娃娃模樣變換成她懷中的那條鯉魚。

“什么理由吖？”林昊逗她。

“這里跟最近總是循環做的夢境很像?！?

“金陵湖畔、封頂古井、幽暗門洞……”

隨著小女孩瞳孔適應陰暗門洞環境，她鼓脹的腮幫子開始泄氣，臉上升起驚奇表情。

“對，夢境中也見到了跟你長得很像的大叔叔?！?

“而且，夢中的那位大叔叔好像也說了什么地球毀滅、世界瘋癲之類的話。”

“等等…大叔叔，我在夢里見過你！”

?。?

林昊腦瓜子嗡得炸了。

他靠近鐵鏈，仔細打量著小女孩。

這眉宇、這五官、這白月光般的氣質，完全便是黃袍相片上倚著桂花樹未婚妻的幼稚版。

冥冥中自有指引？

他找了小女孩半個多小時沒見人。

反倒是躲在明城墻門洞古井上時，小女孩尋覓夢境畫面時，找到自己了。

強忍著古怪困惑，林昊學著小女孩，雙手撐在鐵鏈上，準備兌現對黃袍的承諾。

“小女孩，你叫啥？”

“還夢到哪些場景？”

“是否夢到、或者遇到令你恐懼的事情？”

林昊話音剛落。

小女孩瞳孔猛然睜大。

“想起來了，大叔叔，快離開那兒。”

“你會遇到很壞很壞的事情。”

“??！”

噗嗤。

一聲利刃扎穿厚肉聲音傳來，噴涌而出的鮮血濺得小女孩滿臉都是。

黃袍幼年版本的未婚妻驚呼一聲，整個人如同布袋般軟塌塌到底。

被嚇昏死過去。

伴隨著劇痛傳來，林昊下意識看向胸前，半截血呼啦次的軍刺透體而過。

林昊：？？？

所以。

黃袍的白月光未婚妻幼年時碰到的噩夢事件，是見到了他當場被刺穿胸膛？

這確實符合心理學領域的PTSD理論中的創傷應急障礙綜合征。

或者叫心理防御機制中的分體式遺忘。

這種主動屏蔽、壓抑的記憶，會在人生某個階段突然蘇醒，并對主體性格、行為邏輯產生重大影響。

“造成黃袍白月光幼年遭遇噩夢經歷的竟是我？”

“呃，那他的未婚妻突然性格大變，又是索要上億彩禮，又是跟無數男人不清不楚，豈不是我導致的？”

“突然感覺有些對不起黃袍這位龜龜?！?

“好在，總所不負所托，弄清楚了真相?！?

對于死亡，林昊習以為常。

他低頭緊盯著那半截染血軍刺，頓時想起韓雨瑛昨晚提到的“揣著軍刺殺你”的言論。

難不成，真是那瘋婆娘？

就在林昊努力想轉過身，看清兇手模樣時。

伴隨著熟悉的水乳香味，韓雨瑛臉頰、發梢再次貼上他臉頰。

“咯咯咯，放輕松，呼吸不暢是正常的?！?

“我專門避開心臟，只刺穿肺部，造成張力性氣胸傷?！?

“軍刺血槽會讓你逐漸死于失血過多與呼吸循環衰竭?！?

“所以，你大概還有10分鐘左右的存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