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閣的晨露打濕了沈驚鴻的鵝黃色裙擺。

她攥著剛領到的“引火符”站在丹藥房外，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藥童剛從里面出來，竹籃里裝著的藥渣散發著苦澀的氣味，其中幾味斷腸草的碎屑像細小的蛇，蜷在她的視線里。“沈師姐，你妹妹的情況還是不太好。”

藥童怯生生地說，“赤霞長老開的清心散，只能暫時壓制她體內的寒毒。”

沈驚鴻猛地轉身，火靈根的靈力在掌心灼出細微的焦痕。

三年前的上元夜宴，沈驚鴻剛滿八歲的妹妹沈清鳶誤食了摻著雪魄草汁的桂花糕。自那夜起，妹妹周身便縈繞著詭異的寒氣，體溫一日冷過一日，每當子夜更聲響起，皮膚下便浮現出蛛網般的青黑色紋路，恰似被無形的毒咒纏繞。她來劍閣拜師，也是存了找尋救治妹妹的法子的心思。

“我知道了。”她丟下這句話，快步走向藏經閣。

丹藥房里那股揮之不去的寒意，讓她想起妹妹發紫的嘴唇和蜷縮的睡姿，像片被嚴霜打蔫的柳葉。

藏經閣的第三層常年鎖著，據說存放著劍閣歷代的禁術。

沈驚鴻繞到閣樓后側，指尖凝聚起靈力，輕輕叩擊著第七塊松動的青磚。

這是她偶然發現的密道，原本只是好奇，如今卻成了唯一的希望。

磚縫里滲出潮濕的霉味。她貓著腰鉆進密道，黑暗中，只有腰間的朱雀玉佩散發著微弱的紅光。走到盡頭的石室時，墻壁上的燭臺突然亮起，照亮了滿墻的經文，其中最顯眼的那卷《離火焚天訣》泛著詭異的暗紅色。

“此術以心火煉魂，稍有不慎便會走火入魔。”清冷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沈驚鴻嚇得轉身，只見謝青梧站在密道入口，月白道袍在燭光中泛著冷光。

他手中的長劍斜指地面，劍穗上的明珠隨著呼吸輕輕晃動。“大師兄。”沈驚鴻的聲音發顫，手心的冷汗浸濕了袖角，“我……我只是來查閱些古籍。”

謝青梧緩步走近，目光落在那卷禁術上，長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你妹妹的事，我聽說了。但禁術豈是能輕易觸碰的？”

“除了這個，沒有別的辦法了！”沈驚鴻突然提高聲音，火靈根的靈力不受控制地暴漲，燭火被震得劇烈搖晃，“清鳶她快不行了，我聽說，只有離火真焰能驅散她體內的寒毒！”

謝青梧的指尖輕輕拂過禁術卷軸，動作里帶著惋惜：“離火焚天訣是以修煉者的壽元為代價，你確定要這么做？”

沈驚鴻看著石壁上倒映出的自己，鬢角的碎發被冷汗粘在臉頰，眼神卻異常堅定：“只要能救清鳶，我什么都愿意付出。”

謝青梧沉默片刻，轉身走向密道：“三日后的子時，來此處找我。”他頓了頓，沒有回頭，“在此之前，不要輕舉妄動。”沈驚鴻愣在原地，直到燭火恢復平穩，才發現掌心的焦痕已經烙成了小小的火焰形狀。

她不知道謝青梧為何要幫自己，但那一刻，她仿佛看到妹妹的笑容在火光中綻放。接下來的三天，沈驚鴻像往常一樣跟著赤霞長老修煉。

子時的鐘聲敲響時，沈驚鴻準時來到藏經閣密道。謝青梧已經在石室中等她，手中拿著個青銅鼎，鼎中燃燒著三炷檀香，煙氣凝聚成朱雀的形狀。“盤膝坐下。”

謝青梧將一卷竹簡放在她面前，“我會用自身靈力為你護法，但能否成功，還要看你的意志。”

沈驚鴻依言坐下，當她翻開竹簡的剎那，無數紅色的符文突然飛出，鉆進她的眉心。

丹田處的靈力瞬間沸騰，像是有團烈火在燃燒，五臟六腑都像被灼燒般疼痛。“守住心神！”謝青梧的聲音帶著靈力傳入她耳中，“想象離火真焰的形狀，讓它順著經脈流動，不要抗拒它！”

沈驚鴻咬緊牙關，腦海中浮現出妹妹痛苦的模樣。那團烈火仿佛有了生命，順著她的經脈游走，所過之處，皮膚都泛起紅光。當火焰流到心口時，她突然看到幻象——自己變成了團烈焰，將整個劍閣都燒成了灰燼，而妹妹的身影在火中化為灰燼。

“啊！”她慘叫一聲，靈力瞬間失控。謝青梧及時出手，掌心按在她的后心，一股溫和的靈力涌入，將那團失控的烈火壓制下去。

燭火熄滅的瞬間，沈驚鴻看到自己的手臂上浮現出淡淡的黑色紋路，像燃燒后的灰燼。“停下吧。”謝青梧收回手，臉色有些蒼白，“你的道心已經不穩，再練下去只會害了自己。”

“不！”沈驚鴻掙扎著起身，眼睛里布滿血絲，“我還能堅持！”

就在這時，石室突然劇烈震動起來。墻壁上的經文發出紅光，《離火焚天訣》的卷軸自動展開，無數紅色符文在空中組成一個巨大的火陣。

謝青梧臉色一變，拉著沈驚鴻就往密道外跑：“禁術被觸發了，快走！”

兩人沖出藏經閣時，整個劍閣都被紅光籠罩。天空中出現一個巨大的火團，仿佛要墜落下來。弟子們驚慌失措地奔走，長老們紛紛祭出法器，試圖壓制那團火。

“是離火焚天訣！”玉清真人的聲音帶著憤怒，“是誰敢擅動禁術？”

沈驚鴻躲在謝青梧身后，看著那團越來越大的火，突然想起幻象中被燒毀的劍閣和妹妹的身影。她的道心裂痕在這一刻徹底擴大，丹田處的靈力變得混亂不堪。

謝青梧將她護在身后，對著眾長老道：“是弟子看管不力，讓禁術被魔氣所侵，還請各位長老責罰。”玉清真人看著謝青梧，又看了看他身后臉色蒼白的沈驚鴻，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青梧，你太心軟了。”

他嘆了口氣，“這件事暫且記下，你先帶她去靜心崖面壁思過，沒有我的命令，不得下山。”

沈驚鴻跟著謝青梧走向靜心崖，一路上，她的手臂上的黑色紋路越來越清晰。

她知道，自己的道心已經出現了無法彌補的裂痕。

站在靜心崖的崖邊，沈驚鴻看著下方云霧繚繞的山谷，突然感到一陣迷茫。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對不對，也不知道妹妹是否能被救活。

謝青梧遞給她一枚清心丹：“服下它，或許能壓制你體內的躁動靈力。”

他看著沈驚鴻手臂上的黑色紋路，眼中閃過一絲擔憂，“禁術的力量不是我們能掌控的，你好自為之。”

沈驚鴻接過清心丹，服了下去。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清涼的力量流遍全身，讓她混亂的靈力暫時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