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身后坍塌的迷宮,云昭月將沈清鳶交給聞訊趕來的劍閣弟子,轉身看向晏明河。他臉色蒼白如紙,唇瓣泛著青黑,捂著肩頭的手不斷顫抖,銀鏈上的黑氣已蔓延至心口。
“先離開這里。”云昭月扶著他的腰,剛邁出兩步,就聽見晏明河喉間溢出壓抑的痛哼。他袖口的銀鏈突然繃直,鏈尾的月牙玉佩迸出細碎的裂紋,一縷金色霧氣從裂縫中絲絲縷縷地滲出。
“走不動了……”晏明河靠在巖壁上喘息,淺褐色的瞳孔開始泛起異樣的金光,“蝕骨水在啃噬封印……”話音未落,他突然按住自己的眼睛,指縫間滲出金色的光流。
云昭月這才發現,他原本溫潤的瞳仁正縱向裂開,化作豎瞳形狀,邊緣鑲著流光溢彩的金邊——那是典籍中記載的龍族特有的金色豎瞳。
“晏明河!”云昭月看著他突然踉蹌的身形,指尖剛要觸到他的后背,卻被股狂暴的黑氣彈開。她猝不及防摔倒在地,掌心被碎石劃開道血口,鮮紅的血珠滴落在地的瞬間,恰好濺到晏明河的眉心。
“呃啊——!”晏明河發出痛苦的嘶吼,周身的黑氣突然暴漲,如墨汁般潑灑在衣襟上,與原本流轉的金色龍氣激烈沖撞。兩種力量在他體表掀起肉眼可見的能量漩渦,銀鏈上的封印符文正一個個崩碎,鏈身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仿佛下一秒就要斷裂。云昭月胸口突然傳來撕裂般的灼痛,像是有團火在皮肉下滾動。
她掙扎著低頭,劍穗系著的玉佩已燙得驚人,玉質表面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紋,而她頸間的肌膚上,竟憑空浮現出淡金色的劍形印記——那是劍骨覺醒時才會顯現的劍印,此刻正順著血脈瘋狂游走,發出震耳的嗡鳴,仿佛要破體而出。“怎么回事……”她顧不上掌心的傷口,連滾帶爬撲向晏明河。
指尖剛觸到他滾燙的手臂,兩人相觸的地方突然爆出刺目的金光,將周圍的瘴氣撕開個窟窿。云昭月清晰地感覺到一股磅礴的龍氣順著指尖涌入經脈,像是條活過來的蛟龍在血管里奔騰,而自己的劍印之力則如潮水般反哺過去,在晏明河心口凝成半透明的劍形屏障,將暴走的魔氣暫時壓制在三寸之外。
“這是……”云昭月的瞳孔驟縮,一個聲音突然撞進腦海——當龍族與劍骨持有者在生死關頭以血相觸,會締結同生共死的血契,以雙方靈力為引,形成永不中斷的共鳴。晏明河的銀鏈突然繃直,鏈尾的鱗片紋路與云昭月腕間新生的印記同時亮起,化作兩串一模一樣的符文。
黑氣仍在瘋狂沖擊屏障,每一次撞擊都讓兩人同時悶哼,嘴角溢出的血珠滴在同一塊青石上,竟融成朵金紅相間的花。
“血契……”晏明河的聲音破碎在喉間,金色豎瞳里映出云昭月蒼白的臉,“你可知這意味著什么?”他體內的龍氣正被劍印之力牽引,與魔氣形成微妙的三足鼎立,“若我失控,你會被一同反噬。”
云昭月的劍印突然在眉心浮現,金光與他眼底的龍紋交相輝映:“現在說這些太晚了。”她咬著牙將更多靈力注入屏障,掌心的血口不斷滲出鮮血,滴在他的衣襟上,暈開成片刺目的紅,“母親說過,血契一旦締結,唯有死亡能解。”
話音未落,晏明河體內的黑氣突然凝聚成只利爪,狠狠抓向劍形屏障。云昭月只覺心口劇痛,眼前陣陣發黑,卻死死咬住舌尖不讓自己倒下。就在屏障即將碎裂的剎那,她頸間的玉佩突然炸開,化作道流光鉆進晏明河的眉心——那是云家代代相傳的護心玉,此刻竟以玉碎為代價,在他識海筑起第二道防線。
“昭月!”晏明河的龍氣突然暴漲,將黑氣暫時逼回丹田。他反手抓住云昭月的手腕,兩人的血契印記緊緊相貼,金紅兩色的光芒順著手臂流轉,在空氣中織成道堅韌的光網。
“別松開……”晏明河的聲音帶著龍類特有的低沉嗡鳴,金色豎瞳中閃過一絲清明,“壓制魔氣的封印快成了……”
云昭月的臉頰瞬間漲紅。她的掌心貼著他滲血的前胸,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膚的溫度和急促的心跳。晏明河的銀發垂落在她手背,帶著淡淡的龍涎香,與她發間的桃花香纏在一起,形成奇異的馥郁氣息。
“你的眼睛……”她忍不住開口,聲音細若蚊蚋。晏明河閉上眼,再睜開時,金色豎瞳已隱去,只余眼底淡淡的金紋:“我是龍族遺脈。”
他苦笑一聲,頸上疏忽顯現出七彩流光的鱗片,正是傳說中的龍鱗,“三百年前龍族遭劫,銀鏈就是封印法器。”
云昭月看著他肩頭的龍鱗印記,突然明白為何他的血能凈化魔氣——龍族本就是天地間最純凈的靈物。“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她握緊他的手腕,劍印的光芒漸漸融入他的經脈,“玉衡長老說過,劍閣從不追問弟子的過往。”
晏明河的耳根泛起微紅。他能感覺到云昭月的劍印之力仍在緩緩流淌,帶著少女特有的清冽氣息,撫平了龍氣的躁動。這種肌膚相觸的溫暖,是他被封印的三百年里從未感受過的。
朝陽穿透瘴氣,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云昭月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握著他的手,慌忙松開時,指尖卻被他反握住。
“等我傷好……”晏明河的聲音有些沙啞,“我陪你一起去找回溯光鏡。”
云昭月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著他眼底未散的金紋,點了點頭,將星辰砂的玉瓶塞進他另一只手:“先回劍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