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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最后的檔案

審訊室的白熾燈亮得晃眼,慘白的光線直直打在倉庫管理員枯瘦的側臉上,將他的影子死死釘在斑駁的灰墻上。那影子被拉得老長,邊緣虛虛浮浮,像一張被雨水浸透后又勉強撐開的薄紙,透著說不出的頹敗。他面前的鐵皮桌上,七本厚厚的卷宗攤得開開的,藍色封皮早已失去光澤,從最上面的插畫師張曼墜樓案,到中間那本記著護士長劉芳輸液管異常的卷宗,再到最底下那冊還沾著泥土的,每一本的邊緣都磨出了毛邊,頁角卷得像被蟲蛀過的枯葉,仿佛藏著無數被反復摩挲的秘密。

老刑警枯著指節,重重叩了叩最上面那本卷宗的封面,沉悶的聲響在逼仄的房間里蕩開。空氣中,劣質油墨的刺鼻氣味混著管理員身上揮之不去的消毒水味,纏纏繞繞地飄過來,形成一種類似舊檔案庫特有的腥氣,帶著時光腐朽的味道。

“張曼窗簾上的人影,你說是巧合?”老刑警的聲音沙啞得像磨砂紙擦過木頭,他把一張放大的插畫照片推過去。照片上,硬鋒畫筆勾勒出的雨衣下擺處,有個模糊卻能辨認的工號印記,數字邊緣還沾著幾點赭石顏料,像干涸的血漬。“法醫說這幾筆的力度,和你日記里‘第一筆必須是硬鋒’的字跡,筆鋒走向完全吻合。”

管理員的指甲深深掐進桌沿的木紋里,指節泛出駭人的白。他認罪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說自己第一次在臨江公寓樓下看到張曼畫畫時,就覺得她手里那支軟鋒畫筆“太溫柔”,畫不出世界本該有的棱角。“她總畫不該畫的,”他忽然低低笑了一聲,那笑聲里裹著冰碴子,指腹反復蹭過照片里的工號,像是在撫摸什么珍愛的寶貝,“比如我藏在法國梧桐后的雨衣,比如那些不該被人看見的角落。”

這時,技術科的鑒定報告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從門縫里推進來,白色的紙張在灰暗的地面上滑出幾道輕響。日記最后一頁那句沒頭沒尾的“線還在別人手里”,經光譜分析儀一照,墨跡里竟摻了張曼慣用的鈦白顏料——那種顏料三年前就徹底停產了,最后一批貨的購買記錄上,收貨地址清清楚楚寫著管理員母親那間早已沒人住的舊居,地址末尾的門牌號被圓珠筆描過三遍,墨跡深得快要透紙。而第三卷里那封從未寄出的信,關鍵筆畫的運筆弧度,和張曼插畫里窗簾褶皺的曲線,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連轉折處那點刻意的停頓都分毫不差。

“模仿她的筆跡不難,”管理員的目光死死盯著報告上“70%相似度”的紅色印章,忽然猛地抬頭,眼底閃過一絲詭異的興奮,“難的是讓她心甘情愿換硬鋒畫筆。”他慢悠悠地從口袋里摸出個透明塑封袋,袋里裝著半粒泛黃的牛角紐扣,上面的壽字刻痕深淺不一,和他父親墓碑上那些風化的刻字如出一轍。“周桂蘭抓著這個時,眼里的光比我媽臨終前攥著救命藥瓶時還亮,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檔案員整理副卷時,指尖觸到一張薄薄的紙片,抽出來才發現是張曼與管理員的合影,被人小心地夾在審訊記錄的第17頁。照片邊緣泛著陳舊的蠟黃,邊角微微卷曲,二十歲的張曼扎著高馬尾,舉著畫筆笑得明媚,管理員站在她身后,身形還帶著少年人的單薄,手里攥著塊鳶尾花紋的布料,藍色花瓣在褪色的照片里依舊看得清晰。背景里的第三人影只露出半只袖口,象牙白的襯衫上,一顆紐扣反射的光剛好落在張曼攤開的畫紙上,在顏料未干的地方洇出一個模糊的“罰”字,像道無形的烙印。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又開始下了,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敲打著玻璃,急得像是在追趕什么,和張曼從公寓樓墜落那天的雨勢一模一樣。檔案員把照片塞進牛皮袋時,指腹無意間蹭過背面,才發現上面有行淺淺的鉛筆字,是張曼那筆娟秀又帶著鋒芒的筆跡:“他說線條要像未愈合的傷口,得用硬鋒才能刻進去。”字跡被水洇過,墨痕暈成一片灰紫色,邊緣毛茸茸的,像極了第一卷證物袋里那管早已干涸的顏料,在透明塑料袋里凝結成塊,透著絕望的暗啞。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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