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鐘響過,便有香客陸續登門。
別看這家道觀人少,卻是分工明確。
先是由女道童擔當“知客”一職,候在山門那里,將香客引入大殿。
若遇到不是來燒香的,只是來游山的,那就免費發上三炷香,再將人哄入大殿。
只要進了大殿,女道童的任務就完成了。
接下來,由簽師登場。
簽師,顧名思義,解簽的算命的,結緣祈福帶的。
人燒完了香,簽師就開口了,“福主,來給您寫個祈福帶吧。”
只要一搭茬,那就等著掏腰包吧,經驗豐富的簽師會使用各種話術,威逼利誘,攻略您的腰包。
還有的人,仰慕玄門,想見住持一面。
或者信奉道法,想請法器回去。
這便來到第了三環節。
由值殿的道士引著,將人引入“法務房”。
而法務房中,不僅坐著住持,更是陳列著各種法器字畫,神牌手串。
道家圣地,略施小計,就足以利用人們的敬畏心與信仰,賺一個盆滿缽滿。
直到在里頭被安排了一圈,再充滿希望的把紅色祈福帶綁到大樹上的時候,才有可能恍然大悟,
“咦,你們怎么不買?”
香客看著李值云,只見她兩手空空。
李值云只能笑答:“我們添油錢了,一樣一樣。”
如此,四個人觀察了半個時辰,也就把所有的套路了然于心。
感覺自己,也可以開上一家道觀了。
隨后,四個人開始分頭行動。每個人,都選中了一個攻略目標。
小豌豆跑到了山門處,將一枚新下來的綠皮橘子塞給了女道童:“這是住持給我的,送給你吃。”
女道童明明想吃,卻不敢接,“不了,你吃吧。”
小豌豆直接剝開,將橘子瓣塞入她的口中,“快吃吧,一起吃才有意思呀。”
女道童嚼著口中的酸甜,默默說道:“這些供果,我們平時只能吃撤下來的。”
“撤下來的,不就不新鮮了么。”
女孩子的友誼,似乎總是起于零食。吃的開心了,女道童才露出清風洋溢的笑。
“昨兒住持為什么打你呀?”
小豌豆忽閃著眼睛,一臉的打抱不平,“有些大人,總仗著自己是大人,就可以為所欲為。”
女道童垂了垂頭,仿佛觸及了自己的傷心事,“住持是我師父,挨師父一頓打,不是很正常么?”
小豌豆搖了搖頭:“可我師父,就沒打過我。”
女道童歪頭一笑:“你說的,就是那位瘦瘦高高又漂亮的女善人吧。哈哈,她也是個有脾氣的。現在不打你,只能說明你還沒有違背她的意愿。”
違背她的意愿……
這明顯話里有話。
可女道童卻下意識的偏過頭去,看樣子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她不愿說,小豌豆也不窮追猛打,只是語調一轉,和她聊起了京中新晉流行起來的摩訶樂。
另一邊,田畫秋來到大殿。
她看著簽師,從來都沒有如此覺得,一個人這么像劊子手!
就是刑場之上,虎背熊腰,光著膀子,舉著大刀的劊子手。
盡管他身著道褂,留著一圈雪白的絡腮胡。盡其所能的把自己的形象,往鶴發童顏上靠。
那圓臉蛋,的確是紅潤的,可渾濁的大眼之中,卻滿是戾氣。
“簽師貴庚呀,可有六十?”
“明年,明年就到六十了。”
田畫秋有點意外,看他那垂垂老矣的狀態,居然還不到六十。
簽師拖過一只凳子,示意田畫秋坐下:“姑娘瞧起來,是有官運之人……”
田畫秋淺淺微笑,這么快,又開始拉業務了。
閑扯之間,她無意瞥見了桌角的雜物匣中,放著一瓶痔瘡膏。
這便想起了今晨歲豐的一句話——昨晚起夜,看到經樓上有兩個人影疊在一起。一邊動,還一邊仰頭看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