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性找回自己的臉，張成林瞬間想到的，便是面具。
再想到萬一人性這種東西，真的也會隨著臉的找回而一同恢復，擔心被人性阻礙到的他，當即確定了最簡單也最安全的做法。
紙面具。
“老板，打印這張圖片，彩印。”
打印店里a4紙上打印出人臉，裁切打孔，綁上繩子，露出眼睛，就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紙面具。
再順帶在買繩子的時候，買上一面鏡子。
坐回車上的張成林，看著這輕飄飄還帶著毛邊，卻又已稱得上真實的紙面具，滿意地點了點頭。
盡管a4紙打印出來的色彩稍稍失真，帶著一眼就能看出來的紙質感受。
但這樣就夠了。
“唰啦。”
對著放在方向盤后面的鏡子，張成林將這張紙面具小心戴上。
鏡子里，一張臉自然冷漠的他，將這張掛著笑容的脆弱紙面具，小心地戴在了臉上。
隨著位置調整，照片眼睛處挖出來的洞，與面具下張成林的眼睛重合。
莫名的感受，出現了。
“嗯~”
僅僅只是將面具戴上，但張成林卻在第一時間，感受到了渾身乃至于深入靈魂的溫暖，以及放下了厚厚負重一般的輕松。
就好像，隨著這張簡陋的面具戴上，有什么冰冷的東西，從他身體里暫時消退了一樣。
張成林舒服得輕哼一聲，在這一瞬間滿是放松的愉悅。
原本冰冷的眼神，也當即變得滿是鮮活的舒爽，神色的轉變簡直就跟換了一個人一樣。
然而。
回憶涌起。
從此前下車前往道觀，到在道觀里發生的所有事情，一直到他打印面具，回到車上的一系列回憶，在此刻，統統閃回。
無論是具體看到聽到，還是當時他的感受想法，全都如同復盤一樣浮現。
而張成林原本鮮活舒爽的眼神，也在一件件記憶的重新回閃，而飛速變化。
愕然，震驚，排斥，驚悚。
恐懼，絕望，痛苦......怨恨！
“啊？！”
“啊！！！”
張成林驚恐絕望的聲音，從面具下顫抖著傳出。
戴上面具之前冷漠無情的眼睛里，此刻不僅是絕望痛恨，更有兩行淚水不斷洶涌。
此刻，他的心中，是真的在絕望。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絕望。
不止是因為此前的他，做出了那么泯滅人性，令人心寒畏懼的計劃。
也不止因為之前的他為了確認一下臉的情況，就不顧爸媽的安全，給他們打去了視頻，甚至大致提起了所在的城市。
更因為，這背后的一切。
感受著那完全不同于自己的做法與想法，張成林突然間明白，纏在他身上的鬼東西到底在干什么。
那不是在玩弄他，也不是在折磨他。
而是，在一點點取代他！
“那不是我，那已經不是我了......這根本不是變臉，是我在變成鬼，被那個鬼所取代啊！”
此刻的張成林，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太絕望了。
這種被一點點取代的感覺，太絕望了。
尤其是，盡管現在的他，已經覺察到了這一點，但是覺察到這些的他，卻也僅僅只是戴上了紙面具之后，短暫恢復的自己而已。
而在紙面具之下，真正的張成林，早已完全變成了鬼的樣子，就連思維以及性格，都明顯朝著真正厲鬼的方向變動了一大截，說是半鬼只怕都不為過。
說不定，面具下的他，親自動手去殺人，被殺死的人都會如同被鬼殺掉的那樣，成為其他人眼里的死貓死狗死蟲子。
已經變成這樣的他，還怎......
“啊？”
正痛苦絕望地想著這些的張成林，猛然發現，鏡子里，戴在他臉上的紙面具，已經被淚水沾濕，留下了兩條明顯的褪色印記。
本身就只是普通a4紙打印的面具，在淚水的沾濕下，甚至看得出的變形。
要是再哭下去，只怕這紙面具都要壞掉，好不容易恢復過來的張成林，也必然會再次變回那個無情的半鬼。
一想到這般情況，張成林頓時渾身毛骨悚然，甚至連剛才心中充斥的絕望與無力都當即消散，在這再次“消失”的危機感下，化作了滿滿的動力：
“呼~”
“不能哭，不能再流淚！”
“得趕緊趁著面具還沒壞，想辦法做點什么事情挽回！”
感受著臉上紙面具的脆弱，下定了決心的他立馬就下了車。
先是跑到剛才打印的地方，又趕緊打印了幾份，迅速做了幾個備用的紙面具出來。
而后，又在網上定制了更加結實的面具，讓它至少不會像紙一樣那么容易損壞。
但這些，只是揚湯止沸。
畢竟，面具之下的張成林，仍然還是那副厲鬼的樣子。
現在他的每一個想法與念頭，都不會消失，摘下面具后，失去人性的他必然也就清楚了，戴上面具的自己會是什么樣，又是多么抗拒取下面具變回去。
如果不能想辦法解決或者至少應對，那一旦哪一天不小心掉了面具，或者被迫取下面具，再之后只怕他就再也沒有恢復的可能。
然后，他的爸媽以及其他家人，一定會被沒有人性的自己給消耗掉。
甚至他自己，也必然會在之后的一次次詭異中，被一步步替代，最后完全被那個厲鬼所取代。
“呼~”
張成林長長呼出一口氣，臉上一時間又浮現出了絕望與茫然。
臉啊......
鬼能直接把他的臉改變，但他又能有什么辦法變回去？
甚至整容都不可能，因為那必然需要取掉面具，而面具之下的自己不可能愿意被改掉。
所以，現在的他，到底該干嘛，能干嘛？
悲觀一點考慮，他這次恢復人性的時間，最多也就是幾天，甚至一不小心當場就會斷掉。
這樣的情況下，他能做的，對自己對家人，對未來有幫助的事情，能有什么？
總不能，就只是絕望痛苦一場，然后和家人說遺言講再見吧？
“鬼......”
“呼！”
“那就去找鬼，去和鬼認親！”
“至少，先保住我的全家，再想辦法和那個正在取代我的鬼東西掙扎！”
面具之下的張成林咬著牙，一把發動了汽車，開車找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