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在海天之間，仿佛濕漉漉的帷幕；海浪高低起伏，好似躁動的觀眾在等待開場。

瑪利亞推開船長室的門，裙擺被海風揚起。

她走到欄桿前，目光凝在風暴深處。

那里，旗語正一閃一閃——

“李維男爵親率船隊前來支援，請務必堅持?！?

她唇角勾起一個諷刺又欣賞的弧度。

“呵……原來如此?！?

她嘆息，眼神卻像演員看穿了劇本。

“漢斯大人，你撲了個空啊。真正的舞臺，卻讓我搶先登上了。”

身后，艙室里依舊放著一排奇異的物件：

半個被染血的詛咒娃娃，正在緩慢滲出海水的布條；

幾塊帶血痕跡的木板，是那個叫貝爾戈的蠢貨從敵人船上帶回的殘骸。

它們散發著腥甜的氣息，被她像道具一樣隨手擺放。

這時，瞭望手的呼喊被風浪送下：

“不明船隊分兵！兩艘正北航行，為首的三桅帆船轉向西北，預計將插到我們和商船之間！”

瑪利亞眼眸驟然亮了，像舞臺燈光點燃的一刻。

“英雄的獨角戲嗎？”

她輕聲喃喃，眼神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他……這是要一個人來擋住風暴，一個人來拯救那群廢物？”

她仰起頭，大笑，像是聽見了天籟般的樂聲。

“多么浪漫，多么戲劇！

呵呵，李維，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少年郎？連我的心臟都被你敲得怦怦作響?！?

她伸手撫過舷欄，仿佛撫摸幕布。

“你連續擊敗戈爾曼和維克斯、戈爾曼……現在，終于要與我，血鴉瑪利亞，共舞了嗎？”

噔噔噔——

二副跑了上來，急迫地問道：

“船長！【黑牙號】發來旗語，詢問作戰命令！”

瑪利亞揚起手臂，像在舞臺中央做出夸張的動作。

“告訴他們——從兩翼夾擊那艘孤身而來的船！”

她的聲音因風浪而回蕩，充滿一種癲狂的熱烈。

隨即，她轉身，裙角一甩，走到舵手身邊，手指輕輕點在舵輪上。

“轉向——我要親自迎戰?！?

風暴撕扯她的長發，她卻笑得像赴宴的貴婦，眼中帶著熾烈的渴望。

“李維……來吧，讓我看看你有多少門炮。

讓我看看，你能不能在我的舞臺上，撐到謝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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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微的風暴將舷窗拍得咯吱作響，雨點斜斜落進來。

左舷外，三艘海盜船的帆影正在逐漸清晰：

兩艘雙桅帆船一左一右展開，正像雁群般緩緩收攏；

中間那艘百噸級三桅船掛著烏鴉旗，鼓足風帆迎面壓來。

炮艙里空氣里彌漫著硝石與濕木的味道，火炮的鐵身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光。

李維瞇起眼睛，看穿敵人企圖。

“三打一，想把我們吞下去？”

他唇角挑起，心底反而涌起一種痛快。

身邊的史密斯正擦拭一門隼炮，粗糙的手掌摩挲著鐵質炮管。

李維隨口問：“怕不怕？”

史密斯抬頭，眼神堅定：

“不怕！他們還沒見識過火炮的厲害。等會兒就讓他們的木頭船在海里碎成渣?！?

說完，他壓低聲音，目光瞟向炮艙中央，兩門被帆布蓋著的長炮，鐵質的輪廓若隱若現。

“大人……要不要動用那兩門？三艘船，可不是鬧著玩的?！?

李維搖頭，聲音像鐵石一樣堅定：

“不用。隼炮對付他們足夠了。

那兩門是留給海盜王漢斯的——我們的秘密，還不能隨便泄露。”

史密斯愣了下，隨即咧嘴一笑，露出被火花燙過的牙齒：

“明白。等著吧，他們會先被隼炮教訓一頓?！?

這時，迪蒙快步跑來，滿身海水和汗味：“男爵閣下！請指示作戰航行。”

海戰畢竟不是一人持刀跳進去開無雙，先前與維克斯的戰斗已經表明，只有炮，但航向風向不對，都是白搭。

不過，李維對此早有規劃。

他雙手按在炮艙的橫梁上，道：

“保持四百米距離，底線三百米。讓左舷正對那艘掛烏鴉旗的船?！?

他頓了頓，目光在九門隼炮上逐一掃過。

“船頭、船尾、左舷——九門隼炮一起開火。別管那兩只小船，先把烏鴉旗的船打沉。”

迪蒙狠狠點頭：“遵命！”

隨即轉身沖出炮艙。

史密斯皺眉：“四百米……會不會太遠了？命中率怕是……”

李維沒回答，他徑直走到一門隼炮前。

炮身微微顫動，炮口正對著風雨朦朧的海面。

火炮視野進入，射擊參數自動顯示。

他俯身，手指輕輕比劃角度，等待標尺進入【400m】后，沉穩地吐出射擊參數：

“仰角……三度。偏左……半尺?；鹚?，七分裝。”

炮手用沙啞的嗓音復述：

“仰角三度，偏左半尺，火藥七分?！?

聲音傳遞下去，像鐵鏈一樣扣住九門炮。

當最后一名炮手確認就緒，李維抬起右手，心中只剩下鐵與火的確信。

“目標烏鴉旗，齊射——開火！”

轟?。。?

九門隼炮同時怒吼，火光照亮炮艙，硝煙瞬間灌滿空氣。

船體被震得劇烈顫抖，仿佛一頭鐵獸在咆哮。

炮彈撕裂風暴，帶著死亡的嚎叫，奔向海盜的陣列。

李維握住橫梁，嘴角彎起一個冷冽的笑容。

——一打三？沒什么好怕的。

火炮在手，他要讓這些海盜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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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暴邊緣的天空壓得低沉，斜雨打在臉上，咸澀得刺痛眼睛。

塞琳雙手抱胸，立在欄桿邊，目光鎖在百米外的【血鴉號】。

那艘船正迎著風，瑪利亞的船首烏鴉像在雨幕里張開翅膀，宛如一場荒唐的戲劇開場。

“瘋女人……”

她低聲嘀咕，濕漉漉的黑發貼在脖頸，

“居然正面應戰那個小子，不應該先回去稟報老大嗎？”

話音未落，對面那艘陌生的大船驟然亮起一排火光。

塞琳瞳孔驟縮。

伴隨著轟鳴，九條火蛇同時噴吐。

空氣瞬間被炸得發顫，幾乎比風暴還要壓迫。

下一瞬，炮彈撕裂雨幕——

“嘭！嘭！嘭！”

沉悶的撞擊聲接連響起，水柱在船側炸開，像舞臺兩側的光柱迸發。

木屑、桅繩、碎板被掀飛。

她死死抓住欄桿，指關節泛白。

六輪急促的齊射，震得她耳膜嗡嗡作響。

黑煙與風雨混雜，幾乎令她透不過氣。

當硝煙散去，血鴉號的船側像被劈過的樹皮，坑洼、裂痕、桅索凌亂，船首的烏鴉雕像甚至缺了一邊翅膀。

還沒到沉沒的程度，但狼狽得不像話。

塞琳猛地轉身，大聲命令舵手：

“轉向！快——轉向！”

她的心在劇烈跳動，思緒飛快閃過——要不要此刻打出旗艦旗號？接過指揮，帶人撤退？

就在這猶疑的片刻，順風將一陣聲音傳來。

那不是哀嚎，而是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

清晰、尖銳、癲狂的笑聲，從血鴉號的甲板上穿透風雨，像烏鴉掠過暴雨天空，驚得塞琳渾身一震。

她屏住呼吸，濕冷的風灌進胸膛。

“……瑪利亞？”

那笑聲在風暴里越飄越高，仿佛要蓋過火炮的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