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長要干什么？”

菲爾德愣住了。

“大副，咱們還沖嗎？”旁邊有水手發問。

菲爾德看了眼船頭，有七八個海盜持械戒備。

再看一眼冰橋，也是七八個海盜守著。

不過人雖然在那，但普遍都盯著火炮方向，臉上陰晴不定，手上動作也沒有那么用力。

他的臉貼在槍口上，余溫尚未消退，溫溫的，和鮮血的感覺一樣。

“干！”

雖然不知道船長有什么打算，但給他、給男爵吸引注意力總是沒錯的。

【橡木號】不能總是躲在男爵后面，他菲爾德也不能總是躲在船長身后。

砰！

他開槍了。

子彈準確命中了冰橋邊的海盜。

那人倒下了，倒在冰橋上，隱隱有碎裂聲響起。

維克斯撐不了太久，寒冰之力已經在消散了。

“為了李維家族，為了船長，沖啊！”

菲爾德一槍開出，氣血上涌，一把摘下帽子頂在槍口，帶頭呼喊著向船頭海盜沖去。

身后，十幾個水手緊隨其后，敲敲打打，大張旗鼓，制造起足夠的音量和動靜。

果然，兩艘船上海盜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

維克斯微微偏頭，口中低聲嘲諷：

“這幫家伙，怎么突然勇敢了……不好！”

余光里，突然多了個身影。

魯道夫趁人不備，不知道從哪里摸到一把手槍。

“這群小子，還算聰明。”

他笑了下，沒有絲毫猶豫，舉槍，槍口放在自己的下巴處。

羅梅羅瞪大了眼睛，發瘋似地沖過來，想要拉開魯道夫舉槍的手。

維克斯雙眼泛白，一道冰刺憑空升起，直直地，橫著撞向魯道夫。

李維從炮兵視野中，清晰地看見了魯道夫的舉動。

他眼睛張大，想要說點什么。

魯道夫手指扣動扳機。

砰！

嗡——

槍響、冰刺、撞擊，混亂之下，魯道夫跌落海中，生死未知。

冰刺跌落甲板上，摔得粉碎。

羅梅羅撲倒在地，滿臉迷茫。

維克斯悶哼一聲，強行咽下口中鮮血，眼中反而寧靜深邃，像是經受了洗禮一般平靜。

“炮組自由射擊，給我炸沉它！”

李維臉色沉了下來，平靜地下達命令后，又來到甲板上，對著桅桿和船舵方向大喊：

“目標：霜牙號。全速前進，貼臉靠上去！”

“靠上去……”柯爾特聲音有些發抖，強忍住不去看魯道夫落水的位置，只是專心規劃航線給舵手和帆纜長。

維羅妮卡藏在船長室窗戶后邊，居高臨下，觀察著李維。

他的聲音很平靜，臉上也面無表情，聽不出來喜怒，看不出來哀樂。

但是緊握的右手，還是暴露了其內心想法。

“有情有義的貴族領主。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維羅妮卡喃喃低語，左手舉起酒杯淺酌一口，目光依舊鎖定李維不動。

“太重情義，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走不遠。但要是太冷酷，我又怎么敢放心跟他合作？

嘖嘖，矛盾、沖突、復雜，我也看不透，不過喜歡這個樣子的小男爵。至少，現階段的他，是絕佳的投資產品，值得我下重注。”

窗外，轟鳴的火炮聲，迅速掩蓋了海浪的翻涌。

【啟航號】第一次露出了猙獰面容，她揭開了一半面紗，還藏著四門長炮不顯，但也足夠驚人，讓人忍不住想跪拜。

船頭，船尾，右舷，九門隼炮一齊開火。

不斷有高光在船舷亮起，不斷有炮彈向天空劃過，不斷有水花從海面炸起。

當然，也不斷地有炮彈落到【霜牙號】上。

砰！砰砰——！

船體像一塊生鐵，連續被重錘敲打。

甲板被炸開，木屑紛飛。

桅桿顫抖不停，繩索斷裂，風帆像被撕碎的書頁一樣飄蕩。

海盜們根本來不及躲避，只能眼睜睜看著天罰降臨。

撕心裂肺的慘叫在每一個人耳邊響起，有人被震翻到海里，有人抱著欄桿哭喊，更有人甚至來不及發出慘叫，就被彈丸和鐵釘帶走。

海盜從來沒有承受過這樣的火力，往日搶劫商船的威風，化為虎口羔羊般的顫抖。

海盜并沒有安靜等待命運終點的降臨。

他們祈求、哭喊、命令、咒罵，卻都被下一輪火炮轟鳴徹底掩埋。

終于，炮擊停止了，硝煙被海風吹散，露出了【霜牙號】的現狀。

她變了，像是被猛獸撕咬過的尸骸，船舷裂開數道巨口，甲板滿是焦黑與鮮血，風帆殘缺，桅桿搖搖欲墜。

海風灌過破碎的船身，發出呼嘯，又像是替她哀鳴。

“準備——咳咳。”

維克斯打算咳嗽起來，好不容易才止住，抬頭就看到【啟航號】上飛索勾了過來。

“準備，接舷戰。”

他嘶啞著喊道，冰霜之力不再，捆綁兩船的冰橋和冰索早已經消失。

冰霜兇獸，卻在火炮巨獸身前驚恐顫抖。

“大家，不想被吊死在港口旗桿上的話，就鼓起勇氣，為自己的命運戰斗吧。”

維克斯最后看了眼【霜牙號】，眼中滿是不舍，但很快調整好情緒，身體靠在木箱后面，舉起了火槍。

受到船長的感召，還能活動的海盜也各自拿起武器，做好接舷戰斗的準備。

羅梅羅第一個站在船舷邊的木箱后。

他運氣不錯，在炮擊中居然毫發無損。

他眼睛盯著【啟航號】，不斷搜尋高價值的目標。

說不定，抓住他們的船長，還能反敗為勝？

他這樣想著，握刀的手又緊了一分。

跳板轟然搭上，鐵鉤勾住了【霜牙號】的欄桿，木板與木板碰撞時發出壓抑的嘎吱聲。

血與硝煙還在空氣里彌漫，李維立在船舷邊，手心因緊握欄桿而微微發涼。

“殺——！”

喊殺聲像海浪撲來。

海盜與水手們在狹窄的跳板上扭打，鋼鐵的碰撞聲和木頭碎裂聲混雜，汗水、鐵銹和火藥的味道彌漫。

優勢在【啟航號】這邊，只需要再用力一點，擊垮海盜最后的勇氣，這場戰斗就將落下帷幕。

李維這樣想著，然后就看到一個黃毛逆勢上了跳板，沖了過來。

那頭金黃的亂發，在硝煙里像野獸燃燒的鬃毛。

他眼睛泛紅，獠牙似的笑容讓李維心口一緊。

——他要抓船長，以此翻盤。

羅梅羅揮舞著彎刀，像頭困獸般咆哮，硬生生撞開擋路的水手。

他腳步沉重，卻帶著種拼死的狠勁。

每踏下一步，李維就感到心緊了一分。

他握住了腰間的手槍，還未抬起時，一道纖細而堅定的身影護在李維的身前。

是卡琳娜。

她幾乎無聲地出現在羅梅羅面前，姿態優雅，手中細劍在煙霧與陽光的縫隙中閃出一道冷光。

李維仿佛聽見她呼吸平穩，從容得不像在戰場上，而是在舞會廳里邁出了一記優雅的舞步。

“滾開——！”羅梅羅怒吼，揮刀猛砍。

沒有火星撞地球的碰撞聲，他的劈砍被輕巧地閃避，力道砸給了空氣。

卡琳娜側身，讓刀鋒擦著她的衣袖而過，而劍尖精準探出。

“噗——”

細劍毫無阻礙地沒入羅梅羅的胸膛。

羅梅羅的眼睛瞪大，嘴里吐出血沫，兇狠與猙獰在一瞬間凝固。

他試圖再往前一步，卡琳娜的手腕輕輕一轉，劍鋒抽出，鮮血飛濺。

他踉蹌著后退，重重撞到欄桿，發出一聲悶響。

李維看著那雙紅色的眼睛逐漸黯淡，羅梅羅像失去氣力的猛獸，最終滑坐在甲板上，刀掉落，目光空洞。

而卡琳娜只是輕輕甩了甩劍刃，將血跡抖落，重新立回李維身前。

她沒說什么，只是微微點頭。

那份冷靜和可靠，讓李維原本緊繃的心忽然松開，像是站在風暴中的礁石，穩固、安心。

噗通！

有什么東西落水。

李維急忙看去，對面船頭站著的維克斯，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家伙逃了？

沒門！

李維快步走到飛索裝置旁，眼神掃視海面。

“有人！”

有個炮手指著海面大喊。

李維立刻看過去，果然，海面上浮起一個人影。

不是維克斯。

是，是魯道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