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城河的冰水灌進喉嚨時，你聽見云袖在耳邊尖叫。你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借著銅錢激起的漣漪踏波而行。箭矢追著水花，卻總差半寸。第三枚銅錢入水的剎那，你看見對岸樹影里閃過玄衣人影——是皇帝派來的暗衛！
“走水路！“你拽著云袖沉入河底。冰涼的河水裹住全身，你摸到腰間玉佩，三百暗衛的信物此刻卻沉得像塊鐵。皇帝既想保你，又想借北狄之手除你，這三百人里不知混了多少北狄細作。
浮出水面時，已到十里外的蘆葦蕩。云袖抖開濕透的袖子，密信完好無損。月光下，北狄文字如蛇游動：“臘月十五，雁門關外三里，狼頭旗現。“
“臘月十五……“你掐指一算，還有七日。可云袖突然咳嗽起來，嘴角滲出血絲——鶴頂紅的毒發作了！你想起蘇錦璃臨死前猙獰的笑，這毒分明是雙生蠱，下毒者死，中毒者七日必亡。
“娘娘不必救我。“云袖將密信塞進你懷中，“去雁門關……李將軍在等您。“
你撕下中衣內襯，用銀簪挑出她唇角血珠。當年母親教過你解毒之法：鶴頂紅遇梅香則解。可這寒冬臘月，何處尋梅？
忽然，你摸到發間玉簪。白玉雕的合歡花下，竟藏著一粒干梅！那是大婚那日，母親悄悄塞給你的“保命香“。你將梅粒碾碎，混著河水喂入云袖口中。
“這是……“云袖瞳孔驟縮。
“李家女兒的嫁妝。“你扯下腰間錦帕，那是父親臨行前給的。錦帕一角繡著李氏家徽，另一角卻用金線繡著雁門關地形圖！你終于明白：父親早知有今日，將邊關布防圖繡在女兒嫁妝里。
天蒙蒙亮時，你們混進運煤的商隊。你扮作啞女，云袖裝病躺在煤筐里。車輪碾過官道，你摸著懷中虎符，布防圖在掌心發燙。忽然，商隊首領掀開車簾：“姑娘，前面是黑松林，北狄人常在此劫道。“
你心頭一緊。黑松林是進雁門關的必經之路，去年李昭曾在此殲滅三百北狄騎兵。商隊首領遞來一柄短刀：“拿著防身。“
刀柄刻著“九“字。你猛地抬頭，卻見他眨了下眼——這是九王爺的暗號！難怪商隊能暢通無阻，原來都是九王爺舊部。
正午時分，黑松林到了。松針鋪地，寂靜得詭異。忽然，箭雨從林中射出！你撲倒云袖，短刀格開三支狼牙箭。商隊大亂，煤筐翻倒，黑煤塊滾落一地。
“護住娘娘！“商隊首領怒吼。你看見他腰間掛著半塊虎符，與你懷中紋路相合。原來九王爺早在此處埋下伏兵！
北狄武士從四面殺出，為首者腰間狼頭令牌晃動。你認得這張臉——昨夜在別院，他親手將箭射入九王爺胸膛。他獰笑著撲來：“皇后娘娘，蘇妃臨終前托我帶句話：'鶴頂紅見血方解'。“
你心頭一震。云袖的毒……難道要以血解血？正分神間，狼頭令牌已劈面而來。你旋身避讓，令牌擦過耳際，帶下幾縷青絲。
“娘娘小心！“云袖突然撲來。狼頭令牌正中她后心，她倒下時，你看見她唇角的血——鶴頂紅的毒竟提前發作了！
“云袖！“你接住她下墜的身體。她顫抖著指向你懷中虎符，又摸向自己心口。你忽然明白：她的血才是解藥！
北狄武士趁機圍攏。你將云袖藏在身下，拔出短刀。刀尖挑開中衣，露出半塊虎符。北狄首領大笑：“李家女，你以為……“
話音未落，你將虎符狠狠刺入自己心口！血涌出的剎那，銅符裂痕驟然發光。你撲向云袖，讓她的血滴在虎符上。
“轟！“虎符爆開刺目光芒。北狄武士慘叫捂眼，你趁機將云袖血抹在短刀上。刀刃所向，北狄人竟如雪遇沸水般消融！
“妖……妖術！“北狄首領踉蹌后退。你拽著云袖滾入松林，聽見身后傳來商隊首領的怒吼：“放火箭！“
林中火起。你背著云袖狂奔，虎符在懷中發燙。云袖的呼吸越來越弱，你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忽然，她抓住你手腕：“娘娘……看雪。“
你抬頭。漫天大雪中，一株野梅傲然綻放。你想起父親的話：“吾兒當如梅，凌寒獨自開。“原來如此——鶴頂紅遇梅香則解，而李氏女兒的血，就是這世間最烈的梅香！
你撕下錦帕，將野梅枝條裹在云袖傷口。血色漸退，她呼吸平穩下來。你摸出最后半粒干梅塞入她口中，又將虎符貼在她心口。銅符吸著她的血，布防圖在月光下清晰浮現。
“娘娘……“云袖虛弱地笑，“虎符認主，需以血飼之。“
你忽然明白九王爺為何而死。虎符需李氏血脈激活，而李昭在雁門關布的不是軍陣，是血陣！去年黃河決堤，李昭帶兵堵堤七日七夜，將士們用血肉之軀筑起人墻——那才是真正的布防圖。
暮色四合時，你們抵達雁門關外。城樓上旌旗獵獵，卻不見守軍。你舉起虎符，用云袖的血在雪地畫出李氏家徽。忽然，城門轟然洞開！
李昭的玄甲映著殘陽，他手中長槍直指你心口：“來者何人？“
“七哥。“你撕開中衣，露出心口傷疤——那是幼時他為救你留下的。李昭的槍尖垂下，你看見他眼中淚光：“妹妹，你終于來了。“
城樓上，三萬將士齊刷刷跪下。李昭收槍入鞘，聲音沙啞：“今夜子時，北狄大軍將至。你帶來的虎符……能救他們嗎？“
你摸著懷中發燙的銅符，看云袖在雪地里畫出布防圖。血色在雪中蜿蜒，像極了那夜凋零的白梅。
“能。“你將虎符按在雪地上，“但需要三萬將士的血。“
李昭沉默良久，忽然大笑：“好！就讓這雁門關，做我李家最后的墳場！“
你抬頭望向城樓。殘陽如血，映得邊關積雪一片赤紅。這哪里是墳場？分明是李氏女兒浴火重生的祭壇。
“七哥，“你解下腰間錦帕，“父親臨終前說，'虎符在手，切莫輕動'。“
李昭展開錦帕，雁門關地形圖在風中獵獵作響。他忽然將錦帕撕成兩半，一半塞給你：“去城西軍械庫，那里有先帝留下的火油陣。“
你轉身欲走，卻被他喚住：“妹妹，若今夜戰死……“
“雁門關的雪，“你將虎符貼在心口，“會記得李家女兒。“
暮色吞沒了邊關。你踏著積雪奔向軍械庫，身后傳來李昭的戰歌。雪地里，你的血與云袖的血融在一起，開出朵朵紅梅。
今夜之后，世上再無廢后李氏。有的只是——
雁門關外，浴血執棋的李家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