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晨光透過教室的玻璃窗斜斜地灑進來,在斑駁的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窗外梧桐樹的影子隨著微風輕輕搖曳,偶爾有幾片早黃的葉子飄落,在窗臺上打了個旋兒又消失不見。
周一早晨的班會上,班主任王志強推了推他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鏡,鏡片在陽光下反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光。他背著手站在講臺前,皮鞋在地板上敲出沉悶的聲響。
“今天重新排座位。“他的聲音不大,卻讓原本嘈雜的教室瞬間安靜下來,“按身高從矮到高,同桌一男一女。“
林小雨立刻拽住柳夏的袖子,夸張地哀嚎:“完了完了!我們才坐一起兩周!“她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里顯得格外突兀,引得前排幾個同學回頭張望。柳夏抿著嘴沒說話,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課本邊緣泛起的卷角,余光卻不自覺地瞟向教室另一側的朝恒。
朝恒坐在靠窗的位置,陽光透過玻璃在他身上鍍了一層金邊。他正低頭轉著一支黑色水筆,筆身在指間靈活地翻轉,在桌面上投下細碎的影子。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但他似乎對這個消息毫不在意,連頭都沒抬一下。
“柳夏,你和周明坐第四排。“
聽到這個安排,柳夏愣了一下。周明?她對這個男生的印象很模糊,只記得他上課經常睡覺,但每次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都能蒙對。她抬頭看向第四排的位置,那里正好在電風扇下面,夏天的時候應該會很涼快。
午后的陽光變得炙熱起來,教室里的電扇吱呀吱呀地轉著,卻驅散不了悶熱的空氣。柳夏抱著書包走到新座位時,周明已經坐在那里了。他的課桌上攤開一本物理課本,但下面明顯壓著一本漫畫書。見柳夏過來,他抬頭看了她一眼,點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后又繼續低頭玩手機。陽光照在他的手機屏幕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整個上午,他們之間的交流僅限于“借支筆“和“老師來了叫我“。柳夏注意到周明的手指修長干凈,指甲修剪得很整齊,右手食指上有一道淺淺的疤痕。他的課桌抽屜里塞滿了零食包裝袋,偶爾會傳來塑料袋摩擦的聲響。
午休時分,教室里彌漫著飯菜的香味。柳夏正趴在桌上補覺,臉頰貼著冰涼的桌面,突然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她迷迷糊糊地抬頭,看見周明正在偷吃薯片,包裝袋在他手里發出輕微的脆響。見她醒了,他還遞過來一片:“要嗎?“
“你上課吃東西不怕被小土豆發現?“柳夏小聲問道,順手接過薯片。咸香的味道在舌尖蔓延,讓她突然覺得餓了。
周明狡黠地眨眨眼,指了指講臺:“他近視,看不見的。“說著又從抽屜里摸出一包辣條,紅色的油漬已經滲到了包裝外面,“這個更好吃,嘗嘗?“
柳夏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辣條的味道又麻又辣,讓她忍不住咳嗽起來。周明趕緊遞過來一瓶水,瓶身上凝結的水珠滴落在桌面上,形成一個小小的水洼。
十月的天空格外湛藍,偶爾有幾朵白云飄過。隨著時間推移,柳夏發現周明完全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安靜。他上課時總能在老師轉身寫板書的一瞬間把手機掏出來打游戲,屏幕的亮光在昏暗的教室里格外顯眼;午休時間第一個溜去小賣部,回來時口袋里塞滿零食,包裝紙摩擦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更讓柳夏驚訝的是,她偶然發現周明居然在談戀愛。那天放學后,天空飄著細雨,柳夏因為值日走得晚。路過操場邊的梧桐樹下時,她看見周明和一個女生共撐一把傘。女生不是他們班的,柳夏不認識,但周明的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帶著笑,眼神溫柔,甚至還會伸手揉揉對方的頭發。雨滴打在樹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他們的笑聲在雨聲中若隱若現。
“所以你每天放學跑那么快是去約會?“第二天放學路上,柳夏忍不住問道。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路邊的銀杏葉已經開始泛黃。
周明笑著撓撓頭,耳尖微微發紅:“被你發現啦?不過別告訴小土豆。“他說著從書包里掏出一盒巧克力,金色的包裝在夕陽下閃閃發光,“這個給你,封口費。“
柳夏接過巧克力,錫紙包裝在她手心發出輕微的響聲。她說不清心里那種莫名的失落從何而來,也許只是因為最好的朋友林小雨現在坐在教室另一端,而她每天要面對這個突然變得陌生的同桌。路邊的桂花開了,濃郁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卻讓她覺得有些刺鼻。
十一月的風開始帶著寒意,窗外的梧桐樹已經掉光了葉子,光禿禿的枝干在灰白的天空下顯得格外蕭索。期中考試的成績單發下來時,柳夏盯著上面的數字看了很久。班級排名第35,物理只考了68分,這個成績在她以前的學校簡直不可想象。紙張在她手中微微顫抖,冰冷的觸感從指尖蔓延到全身。
“有些同學,“班主任王志強站在講臺上,手指敲打著成績單,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柳夏,“不要被無關的事情影響了學習。“他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里格外清晰,粉筆灰在陽光下飛舞,落在柳夏的課桌上,形成一層薄薄的灰白。
放學后,林小雨擔憂地看著她,呼出的白氣在寒冷的空氣中凝結成霧:“你最近怎么了?以前你可是連課間都在刷題的人。“她的聲音里帶著不解,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柳夏勉強笑了笑,校服外套在寒風中顯得格外單薄:“可能是...適應新環境需要時間吧。“她的目光越過林小雨的肩膀,看見周明正和幾個男生在操場上打球,笑聲在空曠的校園里回蕩。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音像心跳一樣沉重,讓她胸口發悶。
十二月的第一場雪悄然而至,細碎的雪花在窗外飛舞,落在窗臺上很快就融化了。期末考試的座位表貼在教室門口時,柳夏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痛了她的肺部。按照班級規定,成績差的學生要坐在后面。
她的目光在名單上搜尋,最終停在“倒數第三排,靠窗“的位置上。而在她前面的座位,赫然寫著“朝恒“兩個字。墨水在紙上微微暈開,像是被雪花打濕了一樣。
抱著書包走向新座位時,柳夏的心跳突然加快了。朝恒已經坐在那里,正百無聊賴地轉著籃球,球體在他指尖旋轉,發出細微的摩擦聲。見她過來,他面無表情地往旁邊挪了挪,給她讓出位置,全程沒有抬頭。雪花落在窗玻璃上,融化成水珠緩緩滑下。
柳夏剛坐下,就聽見前面傳來塑料袋的聲響——朝恒從口袋里掏出一包餅干,獨自吃了起來。餅干的碎屑落在他的課桌上,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他始終保持著沉默,連咀嚼的聲音都很輕,仿佛刻意避免引起任何注意。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后頸上,柳夏注意到他的校服領子有些泛黃,像是經常被汗水浸濕又曬干的樣子。窗外,雪越下越大,很快就在操場上積了薄薄的一層。朝恒的呼吸在冰冷的玻璃上凝結成白霧,又很快消散不見。教室里彌漫著冬日特有的寒意,但陽光照在身上的地方卻暖洋洋的,形成奇妙的溫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