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劉勇，也能稱得上一句身世坎坷。

幼年喪母，父再娶，后媽帶著三兒子進門，四個年紀相仿的孩子，光是吃喝便是一個讓人頭疼的問題，日子緊巴得很。

且老話有說，有了后媽就有后爹，劉勇家自然也不例外。

得虧劉父好面子，加之劉勇學習成績好是出了名的，劉父干不出那逼成績不錯的劉勇輟學去打工這事，劉勇這才有了讀高中考大學的機會。

只是，也僅限于此了，學費住宿費每學期都會拖上個把月甚至大半學期才繳納不說，一周伙食費不過十五塊，劉父經常只給十塊，有時候甚至就給個五塊了事。

在外人看來，劉父已經盡到了他該盡的義務，劉勇也沒地兒說理去，也怕撕破了臉，便連僅有的五塊錢生活費也沒了。

錢不夠咋辦？

那就省著點用，學校食堂里的白米飯三毛錢一份，打點免費的湯，就著早餐多裝的咸菜，這便是一頓了。

偶爾實在饞極了，就花五毛錢打個帶肉的素菜，夏日分兩頓，冬日里分四頓吃完。

李長安這充作謝禮的五個大肉包子，對于劉勇而言，著實是有些太過奢侈了。

“大勇哥，這買都買了，我跟阿媽也吃過早餐了，你不吃的話，不就白白浪費了么！”

“怎么會浪費呢，這包子放冰柜里，明早拿出來熱一下，味道也差不了多少！”

“我家沒有冰柜！”

“耗子家不是有么，你把包子放耗子家，讓他明兒幫著熱一熱不就成了？”

“......”

第一次拒絕是客套，第二次拒絕是推辭，可事不過三，劉勇這都義正辭嚴地拒絕第三次了，李長安便沒有繼續堅持，而是按其說的那般，將包子寄存于堂哥李浩家，明早再食用。

畢竟，李長安曾是過來人，知曉青春期的少年大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硬將包子塞給了劉勇，非但討不著好，反倒會讓對方覺得難堪。

既然如此，不如先順著劉勇的意思來，后面再找機會感謝。

直至此時，李母才終于將事情的前因后果給聯系了起來。

本以為一切不過是因為老天有眼，是無巧不成書，是偶然，萬萬沒想到，這場熱鬧的背后藏著的竟是自家孩子的身影！

但從李長安提出要擺攤開始，李母見過太多超越其年齡的行為舉止與處事方式，心里的閾值早已被拔高。

且這事兒乍一聽感覺有些復雜，實際上不過是長安憑借經驗，看出對面攤子擺的都是下等貨，找人揭穿此事罷了，并沒有什么高深的盤算和復雜的門道。

不過片刻工夫，李母便已說服了自己，坦然接受了這件事兒。

“長安，你那大勇哥幫了咱這么大的忙，就說一句‘謝謝’是不是不太好？”

李母本是想提醒一下李長安，可話說到這里便停不住了，自顧自地往下說道，

”聽你堂哥提過，這大勇家境不太好，學校里日子過得艱難，經常連咸菜都吃不上，要不我做點下飯的咸菜腌菜作為謝禮送他......”

“阿媽這主意好！咸菜腌菜這東西就是做起來費勁，實際卻花不了幾個錢，要是大勇哥知道是我們自己做的，肯定不會拒絕的！”

“我看看啊，這時節剛好芥菜上市，弄一個腌芥菜。就這一個口味又太單調了些，再弄個酸白菜來換換口味。

話說今兒在菜市場見著賣韭菜花的，韭菜花醬不管是拌飯還是拌面，就算用來夾饅頭都香得很，這個可以多做點，留點自家吃......”

一頓手指掰下來，李母羅列了七八種拿手的醬菜，隨后敲定了腌芥菜、酸白菜以及韭菜花這三樣下飯小菜。

芥菜跟白菜自家菜園子里就種著有，將貨卸回家中，停靠好自行車后，李母拎著菜刀走在前頭，李長安提著竹籃跟在后面，一塊往菜園子走去。

李長安家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做上幾大壇子腌菜留著冬日里吃，所以芥菜與白菜單獨種了兩壟，此時正是長成的時候，芥菜郁郁蔥蔥，白菜鮮嫩翠綠，看著甚是喜人。

到了菜地，李母還沒來得及施展她那套老農辨菜的本事，李長安倒先指揮起來了。

“阿媽，割這顆，這顆白菜長得好！”

“你知道白菜怎樣才叫長得好不？”

李母嘴上打趣，心里只當李長安又在瞎胡鬧。可這又不是什么大事兒，便順著他的意往他所指的白菜看去，目光觸及的瞬間，略帶疑惑的‘嗯’聲下意識就出了口。

憑李母多年侍弄菜園的經驗一眼就能斷定，這顆白菜，早一天摘嫌嫩，晚一天收嫌老，眼下長得正剛好！

就在李母覺得李長安這不過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的時候，李長安已經轉移了目標，手指指向了另外一顆白菜。

“阿媽，這顆也可以割了！還有這顆......這顆.......這......”

李長安一連指了七八顆白菜，無一例外的，全都長得正剛好，一次都沒有出錯。

李母不禁心里泛起了嘀咕來，難不成長安不光有做買賣的天賦，就連種地一事上也無師自通？

便是村里那些種了一輩子菜的老農，也未必有這般眼力，能在擠擠挨挨的菜壟里，一眼就挑出這些火候正好的白菜……

任憑李母抓破了腦袋，也不可能想到李長安這是在金手指的幫助下，這才一指一個準。

畢竟，只要李長安在李母1.1米范圍內，眼前這兩壟菜地的情況對其而言那是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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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李長安有這般本事，李母也就省得挨個查看的功夫，抄起菜刀，李長安指向那顆菜其便收割那顆菜，兩人配合得那叫一個默契，不過十多分鐘，田埂上便堆起了兩座小山。

一座是裹著緊實菜心的白菜，翠色的外葉層層舒展，像極了收攏的蓮花；另一座是帶著鋸齒邊的芥菜，深綠的葉片相互交疊，還沾著新鮮的泥土氣。

兩座小山均有五十斤打底，倒是顯得放在一旁的竹籃是那么的嬌小與多余。

“長安你在這里候著，我回家挑個擔子過來，一擔子就能全挑回去，倒是省得來回折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