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寬闊，水波不興。畫舫泊在柳陰下，窗內茶香裊裊，窗外蟬聲悠長，仿佛一幅靜止的夏日閑圖。船頭兩人正說著朝局，忽聽岸上傳來拳腳破風之聲，像一把利刃劃破柔軟的綢緞。墨小王爺推窗透氣，一眼望去，驚訝地“噫”了一聲：“有人在打架！”

岸邊，蘇婉兒正揪著小偷的衣領不放。那賊人滿臉苦相，雙手高舉荷包：“少俠饒命！東西還你，我認輸還不成？”話音未落，他袖口寒光一閃，竟射出一支細如牛毛的袖箭。

蘇婉兒早瞥見光影，側身讓過，反手“啪”地一巴掌扇在賊人臉上：“技不如人就放冷箭？今天教你寫‘輸’字！”

賊人被打得眼冒金星，又羞又怒：“我娘都沒動過我一根指頭，你——”

“那正好，我替她管教?！碧K婉兒抬手，第二巴掌干脆利落。賊人兩頰立刻腫起對稱的指痕，眼淚鼻涕齊下，連聲討饒：“大俠高抬貴手，我再也不敢了！”

李謹宸在船上看得分明，眸色微沉，低聲喚：“青冥?！鼻嘹ぴ缫寻磩Υ?，聞聲一點頭，腳尖在船舷輕點，整個人如鶴掠波，眨眼落到岸上。

蘇婉兒正欲擒賊，忽覺肩頭一緊，一股大力將她向后帶去。她回頭，只見一個陌生少年扣住自己肩胛，眉宇間尚帶稚氣，身手卻老練得緊。蘇婉兒一愣：“小兄弟，你哪條道上的？同伙？”賊人見機，抱頭鼠竄。蘇婉兒喝道：“站??！”剛要追，卻被青冥再次攔住。

此時畫舫已靠岸。李謹宸撩袍而下，目光在蘇婉兒身上一掠，便釘住不動。那夜闖府刺客的身形、招式，與此刻的青衫少年重合得分毫不差。他眸底掠過冷電，繞到蘇婉兒身后，修長手指倏地扣住她后頸，往下一按——“說！那晚潛進我府里的人，是不是你？”

蘇婉兒被壓得半跪在地，心頭大駭：原來屋頂那雙眼睛是他的！嘴上仍硬：“什么刺客？我只是路見不平！”

青冥怕傷到她，手上卸了力道。李謹宸卻紋絲不動，指節微收，迫得蘇婉兒抬不起頭?？諝怏E然緊繃，像拉滿的弓弦。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一道溫柔女聲插了進來：“宸哥哥，快放手！這位小兄弟是為我抓賊的。”

眾人循聲望去。白衣少女在丫鬟攙扶下匆匆而來，裙擺掠過青草，像一朵被風吹斜的梨花。李謹宸神色一滯，五指不由松開：“璟陽？”

蘇婉兒趁機脫身，撫著脖子咳得驚天動地。璟陽郡主——李謹宸的堂妹——走到近前，盈盈一禮：“我今日去寺里進香，不料遭竊，多虧這位公子仗義出手?！?

丫鬟媚兒亦幫腔：“是啊，那賊人兇得很，若非公子，我們真不知如何是好。”

李謹宸眸光在蘇婉兒與妹妹之間來回，緊繃的下頜慢慢放松。他抬手，示意青冥退后，又取出袖中錦帕遞過去：“舍妹體弱，受驚了?！?

蘇婉兒接過帕子，胡亂擦了擦額上灰跡，心里卻翻江倒海：原來那夜看到的“美人沐浴”竟是他；今日又差點被當刺客就地正法，這梁子結得可大了。她抬眼，正對上李謹宸若有所思的目光，仿佛幽潭里掠過一道電光。

河風忽起，吹散岸邊柳絮。方才的刀光劍影、暗器巴掌，在這一聲“宸哥哥”里，竟像被水洗過的墨跡，淡了鋒芒，只留下一圈圈漣漪，慢慢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