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辰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甩到了嗓子眼，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夾雜著無數細碎的碰撞聲——像是石塊滾落，又像是玻璃破碎，更像是某種巨大的、不知名的東西在黑暗里摩擦。

她死死閉著眼，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試圖抓住點什么，可周圍只有冰冷的空氣。蘇皖最后那張寫滿驚恐的臉在腦海里反復閃現，那句沒能喊出口的“別走”堵在喉嚨里，悶得她發疼。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下墜感突然消失了。

“砰——！”

一聲悶響，江星辰重重摔在地上，后背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疼得她眼前發黑，差點吐出來。她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肺里像是吸入了滾燙的沙礫，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感。

緩了好一會兒，她才勉強撐起上半身，后背的鈍痛讓她齜牙咧嘴。指尖觸到的地面是堅硬的泥土，混著些粗糙的顆粒，硌得手心發疼。

她終于敢睜開眼。

沒有預想中的黑暗，也沒有學校熟悉的磚瓦。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荒蕪到詭異的草原。

說是草原，卻看不到半分青翠。枯黃的野草長得齊腰高，莖稈扭曲，葉片上布滿了褐色的斑點，像是生了重病。更扎眼的是散落在草叢里的垃圾——癟掉的塑料瓶、撕裂的廣告布、銹成一團的鐵皮罐頭，甚至還有半截輪胎，胎紋里塞滿了黑色的淤泥。

風刮過，卷起地上的紙屑和塑料袋，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像是誰在低聲哭泣。陽光慘白慘白的，透過一層灰蒙蒙的霧氣照下來，連帶著天空都顯得有些發紅，和災難發生前那片清澈的藍截然不同，透著股說不出的壓抑。

遠處，一道墨綠色的“墻”橫亙在視野盡頭。走近了才發現，那是由無數粗壯的灌木糾纏而成的屏障，枝椏上長滿了尖刺，交錯編織得密不透風，連光線都難以穿透，像一道天然的囚籠，將這片草原死死圈在里面。

“這是……哪里？”江星辰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她記得自己是從學校廣場的裂縫里掉下來的，怎么會到這種地方？蘇皖呢？其他人呢？那場震動，那個紅色的天空，到底是什么？

無數問題在腦子里盤旋，卻找不到任何答案。她掙扎著站起來，后背的疼痛讓她踉蹌了一下，伸手扶住身邊一叢干枯的野草，草莖卻“咔嚓”一聲斷了，碎成粉末。

就在這時，一道冰冷的機械音毫無征兆地在腦海里響起，和災難發生時聽到的那個倒計時聲音有些相似，卻更加清晰，帶著一種非人的、程序化的冷漠：

“丁。檢測到幸存者生命體征穩定，末日迷宮游戲系統綁定中……”

江星辰猛地一顫，警惕地環顧四周：“誰？誰在說話？”

沒有人回應。那聲音自顧自地繼續著：

“綁定成功。歡迎幸存者江星辰進入末日迷宮游戲。當前所在層級：第一層（荒野草原）。迷宮共十二層，每成功通關一層，即可進入下一層級。”

“游戲？”江星辰皺緊眉頭，心臟沉了下去，“這不是游戲！我的朋友呢？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丁。系統僅負責發布規則與提示，無關問題不予回答。”機械音毫無波瀾，“檢測到新綁定玩家未解鎖基礎生存模塊，特發放新手福利：隨身空間（初級）。”

“隨身空間？”江星辰愣住了。

“丁。開啟方式：用手指點擊額頭中央的蛛網印記。”

額頭？江星辰下意識地抬手摸向自己的額頭。指尖觸到一片溫熱的、微微凸起的紋路，形狀像是一張縮小了無數倍的蜘蛛網，邊緣還帶著點刺痛感，像是剛剛被燙上去的。

這是什么時候出現的？是在墜落的時候嗎？

她猶豫了一下，指尖輕輕按在了那片蛛網印記上。

嗡——

一陣輕微的眩暈感襲來，眼前的景象像是被投入水中的墨滴，瞬間模糊、扭曲。等她再次站穩時，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一個狹小的、四四方方的空間里。

這里像是個簡陋的鐵皮房，墻壁是冰冷的銀灰色金屬，角落里堆著幾個空木箱，箱板上落著薄薄一層灰。頭頂掛著一盞昏黃的燈泡，電線裸露在外，偶爾閃爍一下，在地上投下晃動的光斑。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鐵銹和灰塵混合的味道。

“這就是……隨身空間？”江星辰試探著往前走了兩步，腳步聲在封閉的空間里顯得格外清晰。

“丁。初級隨身空間功能：提供臨時安全庇護，可存放非生命物體。”機械音再次響起，“當前等級：1級。每日可進入時長：1小時。超時將被強制傳送出空間。空間等級提升后，可解鎖更長停留時間及更多功能。”

一個小時？江星辰心里咯噔一下。也就是說，她現在待在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倒計時？

“丁。檢測到玩家未持有任何武器，發放新手武器盲盒×1。”

隨著提示音，一個巴掌大的紅色盒子憑空出現在江星辰面前的地板上。盒子表面印著一個黑色的圓圈，里面畫著一把簡筆畫風格的斧頭，看起來廉價又詭異。

江星辰深吸一口氣，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盒子。

沒有驚天動地的特效，只有一團淡淡的紅光從盒子里飄出來，在半空中凝聚成一柄斧頭的形狀。紅光散去，斧頭“當啷”一聲落在地上。

這是一把看起來很普通的開山斧。斧刃不算特別鋒利，邊緣甚至有點鈍，呈現出一種暗灰色。木柄是深褐色的，上面刻著幾道簡單的防滑紋，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帶著一種踏實的重量感。

“丁。獲得武器：一級開山斧。”

“丁。武器技能：劈砍。使用方式：自上而下揮砍。效果：對被擊中目標造成200%武器基礎攻擊力傷害。”

江星辰拎起斧頭，試著揮舞了一下。斧刃劃破空氣，帶起一陣輕微的風聲。她不是第一次見斧頭——爺爺家的柴房里就有一把，但這把斧頭握在手里的感覺，卻讓她莫名地想起剛才在裂縫中，蘇皖從她掌心滑走的手。

如果剛才手里有這把斧頭，能抓住她嗎？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用力壓了下去。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蘇皖可能也在某個地方，像她一樣茫然、恐懼，她必須活下去，必須找到離開這里的辦法，或許還能……找到蘇皖。

“丁。玩家在隨身空間內剩余停留時間：56分23秒。”

機械音像一盆冷水，澆滅了她短暫的思緒。江星辰看了看手里的斧頭，又看了看這個狹小逼仄的鐵皮房，最終還是握緊了斧柄，轉身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她不知道外面等待她的是什么，但她知道，坐在這里等待時間耗盡，絕對不是辦法。

“出去。”她低聲對自己說，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眼前的景象再次扭曲、模糊。下一秒，江星辰已經重新站在了那片荒蕪的草原上，手里緊緊攥著那把一級開山斧，掌心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風依舊刮著，卷起地上的垃圾，發出刺耳的聲響。不遠處的灌木墻后面，隱約傳來一陣奇怪的、像是某種野獸低吼的聲音，若有若無，卻讓江星辰的脊背瞬間繃緊。

她想起了系統說的“末日迷宮游戲”，想起了那十二層的設定。這不是夢，也不是幻覺，這是一個用生命做賭注的、殘酷的“游戲”。

江星辰深吸一口氣，將開山斧舉到胸前，緩緩轉過身，面向那片發出異響的灌木墻。

不管前面是什么，她都必須走下去。為了自己，也為了那個可能還在某個角落等著她的人。

野草在她腳邊輕輕晃動，像是在無聲地催促。而那道墨綠色的灌木墻上，不知何時，悄然裂開了一道狹窄的縫隙，縫隙深處，一片漆黑，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黑暗里，靜靜地注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