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第一次見到龍皓晨時，正躲在柴房的草堆里發抖。

魔狼的利爪劃破了她的小腿，血腥味讓她頭暈目眩。她聽到外面傳來傭兵的爭吵聲，還有一個清冽的少年音，說：“讓我看看她的傷口。”

然后柴門被推開，逆光中站著個穿著圣殿制服的少年。他的鎧甲上沾著塵土，卻擦得很亮，左手握著一柄光元素流轉的長劍，右手提著一個藥箱。

“別怕。”他蹲下來，聲音很輕，“我不會傷害你。”

光元素落在傷口上時，暖洋洋的，像曬過太陽的被子。小雅偷偷抬頭看他，發現他的睫毛很長，垂下來時在眼瞼處投下淡淡的陰影，左眉骨上有一道淺淺的疤痕，像被劍刃不小心劃到的。

“你是騎士嗎？”她小聲問。

少年點頭，手里的動作沒停：“我叫龍皓晨。”

“我叫小雅。”她鼓起勇氣，“我爹說，騎士都是好人。”

龍皓晨的動作頓了頓，眼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很快又恢復平靜：“別亂動，毒素還沒清干凈。”

那天晚上，小雅的父親阿諾把她抱回家，說那個少年騎士被傭兵們誤會，還在補給站里受了委屈。小雅趴在窗臺上，看到補給站的燈亮到很晚，那個叫龍皓晨的少年獨自坐在門檻上，手里拿著一塊干硬的麥餅，一口一口地啃著，像只被遺棄的小獸。

后來她總去找他。有時是送剛烤好的麥餅，有時是把自己畫的畫給他看，有時只是蹲在補給站門口，看他擦拭那柄發光的長劍。

龍皓晨很少說話，卻總會收下她的麥餅，把畫小心地折好放進懷里，甚至會在她被別的孩子欺負時，不動聲色地站到她身前。

“龍哥哥，你為什么總是一個人？”有一次，小雅忍不住問，“你的家人呢？”

龍皓晨正在磨劍的手停了下來，劍尖倒映出他茫然的臉：“我……沒有家人。”

小雅似懂非懂，從兜里掏出一朵剛摘的野菊，塞進他手里：“那我做你的家人吧。我娘說，野菊花最堅強，在石頭縫里都能開花。”

野菊的花瓣上還帶著露水，沾濕了他的指尖。龍皓晨看著那朵小小的黃色花朵，突然握緊了拳頭，指節泛白。

再后來，龍皓晨要去黑風谷伏擊魔族，阿諾和傭兵們瞞著她偷偷準備。小雅半夜醒來，看到父親在磨長矛，便偷偷找出自己攢的糖果，用布包好，想塞給龍皓晨。

她跑到補給站，卻聽到里面傳來爭吵聲。是龍星宇的聲音，冰冷又陌生：“你以為你的仁慈很有用？等她死在魔族手里，你就知道所謂的‘家人’，不過是拖累你的累贅。”

然后是龍皓晨的聲音，帶著她從未聽過的顫抖：“不準你說她！”

小雅嚇得捂住嘴，手里的糖果掉在地上，滾到補給站門口。她看到龍皓晨沖了出來，眼眶通紅，看到她時愣了一下，隨即別過頭，快步消失在夜色里。

那天之后，龍皓晨就再也沒回來。

黑風谷傳來消息，說傭兵們遭遇了魔族伏擊，龍皓晨為了掩護大家撤退，和魔族首領同歸于盡。阿諾帶回了一塊染血的劍穗，說是從戰場上找到的，上面還纏著半朵干枯的野菊。

小雅把劍穗埋在院子里，每天給它澆水。第二年春天，那里真的長出了一片野菊花，黃燦燦的，在風里輕輕搖晃。

很多年后，小雅成了聯盟的信使，走遍了所有城市。她總會在路過的圣殿分舵里，給新來的見習騎士講龍皓晨的故事——講他如何在皓月城被排擠，如何在黑風谷救人，如何像野菊花一樣，在最艱難的地方綻放過。

有人說她在編造英雄傳說，有人說龍皓晨根本不值得被記住。但小雅從不辯解，只是在每個深秋，帶著一束野菊去斷魂崖。

她知道龍皓晨沒有變成星星。他只是像野菊的種子，落在了泥土里，讓后來的人，能在他曾經流血的地方，看到一點活下去的希望。

今年的野菊開得格外好，小雅蹲下來，輕輕摘下一朵，放在無字碑前。風吹過，花瓣飄向遠方，像誰的腳步，終于踏上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