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霓虹閃爍。

而他的心卻像被某種無形的重物壓著，沉得無法呼吸。

他剛處理完手臂上的傷。

酒精倒在傷口上的瞬間，火辣辣的灼燒感直竄神經。

冷汗從額角滑落，他抬手抹去。

眼神卻沒有離開窗外的某一點。

那正是8棟的方向。

他知道明天會發生什么。

而他，不能再袖手旁觀。

紗布下的裂口還在隱隱作痛。

但這點痛楚。

遠遠比不上心底深處那股揮之不去的沉悶。

他坐在昏暗的客廳里，手指緩緩摩挲著手機冰涼的邊框。

終于，他撥通了尹玉楓的號碼。

“老方？這么晚了，怎么？”

尹玉楓的說話聲帶著一絲微醺的醉意。

背景里，隱約傳來玻璃杯相碰的聲響。

“查個人。”

方淮聲音低沉。

“程氏集團。”

尹玉楓的呼吸聲微微一滯。

隨后壓低了嗓音。

“你是不是瘋了？程氏最近風頭正盛，市里上層都在關注他們，新藥臨床試驗已經通過，不日就要上市。”

“你現在去碰他們？別說查不到東西，就算查到點什么，你也未必扛得住后果。”

方淮沒有回應，只是目光緩緩移向窗外。

那方向，是謝笙曉住的舊居民區。

“我知道你能查到。”

尹玉楓沉默了片刻，終于試探地開口。

“是為了謝小姐？”

“不是。”

方淮的回答簡短而冷硬。

“魏暮晨那場車禍，事發地點偏僻，監控莫名失靈，剎車系統事后被‘修復’得毫無痕跡。”

“但我知道，那不是意外。”

“我查過行車記錄儀的原始數據，被人動過手腳。而那天，程震德的車曾出現在同一片區域。”

“程震德……是程氏集團的掌權人。”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幾分。

“敢動我們的人，就必須付出代價。”

“不然，誰還敢信我們？誰還敢把命交到我們手上？”

電話那頭再次陷入長久的沉默。

能聽見尹玉楓嘆了口氣。

終于，他無奈開口。

“行，我查。”

“但我只能動用表面資源，查公開信息，走合法渠道。”

“不往深里挖，也不碰核心機密。”

“一旦發現危險，立刻收手。”

“嗯。”

方淮應了一聲，沒有多言。

隨即掛了電話。

他轉身走向墻角的酒柜。

柜門拉開，他取出一瓶陳年威士忌。

仰頭一口飲盡。

灼熱的酒液順著喉嚨滑下，火辣辣的感覺瞬間蔓延開來。

可那股火，卻壓不住心底翻騰的怒意。

……

第二天。

臨江公寓8棟的電梯里。

謝笙曉獨自站在角落，盯著上方跳動的紅色數字。

18、19、20……

數字一格一格地往上跳。

“叮。”

一聲輕響，電梯門開啟。

走廊盡頭鋪著地毯，一路延伸向最頂層的豪華套房。

她深深吸了口氣，一步步向前。

像是走向命運的審判臺。

指尖即將觸碰到門鈴按鈕的瞬間，背后傳來熟悉的聲響。

“謝笙曉？”

聲音不高，卻如一道驚雷炸響在她耳畔。

謝笙曉緩緩轉過身，目光落在來人身上。

程嵐站在那兒，視線在她身上來回掃了幾遍。

從發絲到鞋跟，最后落在她精致的臉上。

“你來這兒做什么？還穿得這么正式？”

聲音里透著濃濃的譏諷。

謝笙曉心里咯噔一下。

她強迫自己抬起頭，迎著程嵐的目光看回去。

“來找朋友。”

“你呢？怎么也在這兒？”

她試圖用反問掩飾內心的慌亂。

可眼底的不安還是被對方捕捉到了。

程嵐嘴角一揚，晃了晃手里的門禁卡。

“我馬上就是這兒的女主人了，來看看，不行嗎？”

謝笙曉心里猛地一沉。

女主人？

她反復咀嚼這三個字。

難道彭世安提到的張汶，居然是程嵐的未婚夫？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她的心跳都慢了半拍。

如果是真的，那這條路徹底走不通了。

“不好意思，我走錯了。”

謝笙曉語氣盡量保持禮貌。

她側身想走，門卻在這時突然從里面打開。

開門的人不是張汶，而是個高個子男人。

一看到謝笙曉，他明顯愣了一下。

“是你？”

謝笙曉呆在原地。

她總覺得這人眼熟，可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見她一臉茫然，男人低笑一聲。

“不記得了？在璀山會所后面那條巷子，你被幾個人堵住……”

謝笙曉腦子里“轟”地一聲。

想起來了！

那天晚上，她喝得有點多。

被幾個混混圍住。

她嚇得渾身發抖，幾乎要哭出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是眼前這個凌皓突然出現，三兩下就把那幾個人打退了。

可后來方淮趕到了。

她眼里只有方淮。

竟然忘了這個真正救她的人。

她頓時臉紅，低頭道歉。

“對不起，我那時候太混亂了，沒來得及感謝你。”

“沒事。”

凌皓打斷她。

他的目光隨即轉向她身后的程嵐。

“程小姐，你也在這？”

程嵐臉色有點僵。

她站在門口，不自覺地攥緊了手中的袋子。

半晌，她抬起頭，強擠出一絲笑容。

“伯父伯母今晚和我一起吃飯，說有份東西給你，我就順路送來了。他們特意交代不能耽擱，怕耽誤你明天的會議。”

凌皓聞言，眉梢微動，緩步上前。

伸手接過文件袋。

確認無誤后，他抬眼看向程嵐，語氣平靜。

“麻煩你了，這么晚還專門跑一趟。”

然后，他緩緩轉過頭，目光落在一旁安靜站著的謝笙曉身上。

語氣明顯輕緩了許多。

“等我幾分鐘，我去換件衣服。”

隨即轉身朝臥室走去。

謝笙曉看著他的背影，嘴唇輕啟，只吐出一個字。

“嗯。”

如果彭世安給的信息沒錯……

她微微垂眸。

這個凌皓，就是她必須接近的人。

不僅僅是因為他手握關鍵項目資料。

更因為他是打開當年那樁科研成果被竊事件真相的唯一鑰匙。

“你到底想干嘛？”

程嵐忽然壓低聲音。

謝笙曉緩緩轉過頭，迎上她的視線。

“關你什么事？我只是來等凌皓，又不是來參加你的家庭聚會。”

“我警告你。”

程嵐猛地逼近一步。

“別打他主意。他馬上就是我未婚夫了。你要是敢攪局，我不會放過你。”

謝笙曉卻連退都沒有退。

反而抬起下巴，眼神銳利如刃。

她上下打量了程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