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在煥然一新的機房里回蕩，像一群剛出籠的鳥雀，撲棱著翅膀，撞在冰冷的金屬機柜上，又彈回來，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歡快。王磊拍著大腿，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嘴里還嚷嚷著“五塊錢加雞腿”。“扳手”和“鐵鍬”也咧著嘴，露出兩排白牙，憨厚的臉上滿是幸災樂禍。連老楊都推了推眼鏡，嘴角掛著難得的笑意。
劉麗瑜笑得眉眼彎彎，臉頰染上淡淡的紅暈，像初春的桃花。她看著陳曉楓那副捏著五塊錢彩票、哭笑不得的表情，覺得格外有趣。這個平時運籌帷幄、陽光自信的家伙，難得露出這種吃癟又強裝鎮定的模樣。
陳曉楓自己也被這氣氛感染，無奈地搖搖頭，順手把那張價值五塊錢的“巨款”塞進錢包夾層，權當是個紀念品。他剛想再調侃兩句，眼角的余光卻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釘在主控臺那個顯示巷口監控的屏幕上。
笑容，瞬間凍結在臉上。
屏幕里，那個綠色的垃圾桶依舊安靜地立在巷口，在午后的陽光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就在那片陰影的邊緣，一個穿著灰色連帽衫的身影，低著頭，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面容。那人動作快得像一道鬼魅的影子，飛快地將一個什么東西塞進了垃圾桶敞開的入口，然后沒有絲毫停頓，轉身就消失在巷子深處。
整個過程，不超過三秒。快得讓人懷疑是不是眼花。
但陳曉楓看得清清楚楚！那動作！那速度！絕非偶然！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竄上頭頂，沖散了剛才所有的輕松和暖意！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
錢包！便利店！威脅？！
“扳手！”陳曉楓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近乎尖利的急促！瞬間壓過了機房里的所有笑聲！
所有人都被他嚇了一跳！笑聲戛然而止！王磊臉上的笑容僵住，茫然地看向他。“扳手”更是渾身一激靈，下意識地挺直腰板：“楓……楓哥？”
“剛才！門口！穿灰帽衫的人！塞了東西進垃圾桶！立刻！馬上！去拿回來！”陳曉楓語速快得像機關槍，手指死死指著監控屏幕，眼神銳利如刀鋒，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扳手”被他這副樣子嚇住了，愣了一秒，隨即反應過來，二話不說，像顆炮彈一樣沖出了機房！
機房里瞬間陷入一片死寂。剛才的歡樂氣氛蕩然無存，只剩下機器風扇單調的嗡鳴，此刻聽起來格外刺耳。
“楓哥……怎么了？”王磊小心翼翼地問，臉上帶著不安。
劉麗瑜也收起了笑容，清澈的眸子里滿是擔憂，她走到陳曉楓身邊，輕聲問：“出什么事了？”
陳曉楓沒說話，只是死死盯著監控屏幕。巷口空蕩蕩的，垃圾桶依舊立在那里，像一個沉默的、不祥的墓碑。他感覺自己的后背已經被冷汗浸透。剛才那個身影……太快了！太專業了！絕對不是普通人！
“扳手”很快跑了回來，手里緊緊攥著一個東西——一個普通的、牛皮紙信封。信封沒有封口，也沒有任何署名。
“楓哥！就……就這個！”“扳手”氣喘吁吁地把信封遞過來，臉上帶著驚魂未定。
陳曉楓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接過信封，入手很輕。他小心翼翼地打開封口，從里面抽出一張折疊的A4紙。
展開。
紙上沒有文字。只有一張打印出來的、清晰度極高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正是“星火算力服務中心”門口那條狹窄的小巷！角度……正是那個監控攝像頭的視角！
照片的中心，清晰地定格著一個人影——劉麗瑜！她正微微側著頭，對著鏡頭方向，臉上帶著一絲淺笑，陽光落在她發梢，柔和而美好。
而在照片的右下角，用紅色的、粗體的打印字體，印著一行冰冷刺目的英文：
“WE ARE WATCHING.”
（我們在看著你。）
嗡——！
陳曉楓感覺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頭皮瞬間炸開！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照片！監控視角！威脅！
這不是巧合！這他媽是赤裸裸的警告！是宣戰！
“楓哥……這……這是啥？”王磊湊過來，看到照片和那行英文，臉色瞬間煞白！聲音都變了調！
“扳手”和“鐵鍬”也看到了，兩人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地后退一步，眼神里充滿了驚恐！
劉麗瑜站在陳曉楓身邊，也看清了照片上的內容。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嘴唇微微顫抖，清澈的眸子里第一次浮現出清晰的、難以掩飾的恐懼！她下意識地抓緊了陳曉楓的胳膊，指尖冰涼。
“麗瑜……”陳曉楓感覺到她的顫抖，心里一緊，反手握住她冰涼的手，聲音低沉而壓抑，“別怕。”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王磊他們驚恐的臉，眼神銳利如刀，帶著一股強行壓下的怒火和冰冷的鎮定：“都給我聽著！今天的事，誰也不準說出去！就當沒看見！王磊！立刻！把機房所有監控錄像！尤其是門口巷子的！全部拷貝一份！加密！存到云端！原始記錄……刪掉！”
“刪……刪掉？”王磊結結巴巴地問。
“對！刪掉！”陳曉楓斬釘截鐵，“動作快！現在！立刻！”
王磊被他眼神里的狠厲嚇住，不敢多問，立刻撲到主控臺前操作起來。
“扳手！鐵鍬！”陳曉楓轉向另外兩人，“檢查機房所有出入口！窗戶！通風口！任何能進人的地方！給我封死！加固！焊死都行！還有！把老楊叫來！讓他看看有沒有被裝什么不該裝的東西！”
“是！楓哥！”“扳手”和“鐵鍬”也意識到事態嚴重，立刻行動起來。
陳曉楓拉著劉麗瑜冰涼的手，走到角落她的“指揮臺”前，讓她坐下。他蹲下身，仰頭看著她蒼白的臉，聲音放得極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麗瑜，看著我。”
劉麗瑜抬起眼，長長的睫毛顫動著，眼底的恐懼還未散去。
“別怕。”陳曉楓握緊她的手，眼神堅定，“有我在。沒人能傷害你。相信我。”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帶著某種魔力，奇異地撫平了劉麗瑜心中翻騰的驚濤駭浪。她看著陳曉楓那雙在危機中依舊銳利、充滿力量的眼睛，感受著他手心傳來的溫熱和力量，慌亂的心跳漸漸平復下來。她用力點了點頭，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嗯……我相信你。”
就在這時，劉麗瑜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屏幕亮起，是一條新短信提示。
她下意識地拿起手機，點開。
短信來自一個未知號碼。
內容只有一張圖片。
圖片的背景……是財經大學女生宿舍樓下！那棵歪脖子香樟樹！角度……正是宿舍樓某個窗戶的視角！
圖片的中心，清晰地定格著一個人影——陳曉楓！他正靠在一輛共享單車上，手里拎著一個甜品袋，臉上帶著陽光燦爛的笑容，似乎在等人。
而在圖片的右下角，同樣用紅色的、粗體的打印字體，印著那行冰冷刺目的英文：
“WE ARE WATCHING.”
（我們在看著你。）
啪嗒！
劉麗瑜的手機從顫抖的手中滑落，掉在冰冷的地板上。屏幕碎裂的紋路，如同蛛網般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