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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二十萬小費

吃完早飯,陳默一邊喝綠豆湯一邊把許晨往外趕:“去去去,暑假才過一半,天兒這么好,不約妹子出來玩你浪費什么青春?”

許晨嘴硬:“哪有!”

但行為倒是很誠實,捋了捋頭發(fā),端著空碗就往陸遙那邊去了。

陳默裝模作樣地低頭收拾餐盤,實際眼角余光全飄在那桌。

“陸遙,你今天去不去師母那里?我想咱們或許順路……”許晨站得筆直,整個人像定格在原地,臉紅得像剛烤出爐的紅心大地瓜。

許晨的手尷尬地垂在兩側(cè),像是不知道該干嘛,最后索性一抄兜,站在那兒像個不知所措的高中生。

陸遙抬起頭,朝他說了句話,笑容一出,仿佛清晨的陽光照進了一樹桃花,淡淡粉粉,卻叫人移不開眼。

兩人一問一答,聲音聽不真切。

聊了沒兩句,許晨就在陸遙對面坐下了。

陳默看著這畫面,嘴角不由自主翹了起來。

萌芽期的愛情啊,真是太美好了。

許晨這宅男終于開竅了。

陳默朝著許晨使了個眼色,便哼著小調(diào)往外走,嘴里唱:“一二三牽著手,四五六抬起頭……”

從央音食堂門口邁出去,上午的拍攝工作從九點鐘開始,現(xiàn)在已經(jīng)八點鐘了,陳默的腳步卻走走停停,一點都不著急。

校門口的報刊亭剛剛掀開簾子,《北城青年報》《通俗歌曲》《青春一族》被碼在最上層,油光紙閃著晨光,底下壓著一疊盜版歌詞本,封面上印著“張信哲傷感金曲合集”。

陳默一眼掃過去,嘴角一挑,停住翻了兩頁《通俗歌曲》。

“呦,還真有人捧他?怪不得現(xiàn)在流行歌都一個味兒。”

翻完不買,把報紙往回一扔。報攤大爺不滿地瞅了他一眼。

走到胡同口,熱油味撲面而來。一個油炸攤正在起早攤,老煤氣罐支著鍋,里頭的果子正冒油泡,邊上鐵爐子烤著幾個紅薯,甜香順著鼻腔直鉆腦門。

“老板,來一紅薯,要那最焦的。”陳默伸手一指。

“這剛熟,燙著呢!”攤主大姐用紙一包遞過來。

陳默接過來,呼著熱氣邊吹邊啃,嘴里一邊咂摸一邊感慨:“唉,看這地瓜,紅得跟許晨的臉一樣。”

墻根底下坐著倆老哥,手里盤著大核桃,收音機里咿咿呀呀放著《空城計》。

“喲,今兒聽得是馬連良吧?”陳默朝他們打招呼。

老哥樂了:“你小子還懂這個?”

“我姥爺那輩的就天天聽。”他順口一搭,繼續(xù)磨蹭。

原本可以打車半小時到片場,陳默偏不。他慢悠悠地踱到地鐵站,排進充值隊,選了條最長的隊伍的。

前頭一個大爺正跟售票員聊天:“哎,這天熱啊,我上回買卡的時候還沒那么貴呢……”

陳默像聽相聲似的笑著站那,一點也不催,到了自己面前,掏出錢包慢吞吞:“充五塊,今天應(yīng)該夠了。”

售票員抬頭看了他一眼:“就五塊錢?”

“嗯,窮。”陳默理直氣壯。

錢都在桔洲市請?zhí)K瑾吃飯花完了。

地鐵里人不多,吊環(huán)一晃一晃。他塞上耳機,白色泡棉頭的那種,隨身聽里放著他昨晚錄的DEMO,低音還不穩(wěn),高音有雜音。

“……這歌真不錯,哪個天才唱得。”他自言自語。

心里倒盤著另一筆賬:

“莫西昨天當眾下人面子,調(diào)燈位罵人拍攝不專業(yè),還敢跟我和女主小姐姐講什么‘靈魂漫游’……”

“你擱這搞文藝犯病,我今天就給你遲到整整一小時,主角都不搭理你了,看你還能裝多久。”

地鐵到了終點,他沒直接去片場,而是繞路上了公交車,特地坐那輛最慢、最顛、最繞道的。

一路蹦噠了四十分鐘,車上老太太都搖頭說暈,他才慢吞吞下車。

而后,他沒走大路,拐進旁邊的家屬院抄小道。墻上還貼著“講文明樹新風”的紅標語,樓下晾衣繩上飄著海魂衫。

路過一家迪信通門口,櫥窗里擺著諾基亞5110、6110、摩托羅拉V998,機模正被店員擦得锃亮锃亮。

“早晚我也得上封面廣告去。”他站玻璃前比了個V手勢,自戀地照了照櫥窗倒影。

等他最后一個胡同口出來,掏出手機一看時間,9點58分。

“嗯,剛剛好。”他聳聳肩,腳步輕快。

讓你莫西昨天架子端上天,今天我就不慌不忙,直接給你來個王炸開場。

主角的戲,不趕早,但從不缺席。

拍攝地在城郊一片廢棄廠區(qū)。

遠遠望去,煙囪像被拽掉的爛牙,銹黑發(fā)烏;彩鋼大門半掩,門楣上還殘著“安全生產(chǎn)人人有責”的白字。

陳默把背包往上一提,心里腹稿都排好了:莫西要是敢對自己遲到這事有半句怨言,那就把昨天半夜他發(fā)給自己的千字長文直接當眾念出來。

現(xiàn)在2000年,deepseek還沒被發(fā)明出來呢,也不知道莫西到底是怎么用小半晚上水那么多字的,真是一個天賦異稟的大水牛。

不如不當導演,去當網(wǎng)絡(luò)作家,每天一萬個字剛剛好。

邊這么想著,他抬手推開那扇半掩的鐵門——

眼前一空。

沒人。

連一個機位都沒有。沒有燈架、沒有線纜、沒有道具,連場務(wù)那聲“讓讓讓”都沒有,甚至看不見一瓶礦泉水。

“……啊?”陳默愣了半秒,心里一涼。

快步往里走,第一間空廠房,腳下一踩“呲呲”冒灰;第二間、第三間,還是空。

陳默心一點點往下沉。

他折回門口,門衛(wèi)室燈泡昏黃,一個老大爺坐里頭,戴著老花鏡挺文明。他穿一軍綠褪色背心,旁邊暖水瓶、白瓷缸子,幾天前的《北城晚報》攤著,桌角壓著兩個空八寶粥罐。小收音機咿咿呀呀唱《鎖麟囊》。

“師傅,打擾一下。”陳默扶住門框,喘著氣,“我們劇組今天在這兒拍,人呢?”

大爺抬眼,瞇縫看他:“今兒?你來晚了吧小伙子。八點多來一撥兒,吵吵鬧鬧的,折騰半天,九點半一輛中巴全拉走嘍。”

“全走了?”陳默腦子“嗡”了一下,“去哪兒了?”

“嘿,我哪知道去嘍。”大爺抿口缸子茶,想了想,抬手一拍腦門,“倒聽那誰嚷了句,說——改地兒。”

“改哪兒?”

“沒說。扔下幾卷破筒就散伙兒了。”大爺用下巴點點角落,“你看那堆底片紙筒,別翻,磕手。”

陳默只覺大事不好。

他下意識掏出諾基亞,冰涼一坨。點亮屏幕——未接來電:16。從9:30起,幾乎每三分鐘一個。

緊跟著,短信叮咚叮咚連環(huán)炸,但是只能收到短信,卻刷新不出來內(nèi)容。

來電顯示:連絡(luò)。

連絡(luò),男,二十七八,走路自帶 1.25倍速;常穿白襯衫多口袋馬甲工裝褲,手里常年夾著牛皮紙文件夾,里頭塞著行程表、通告單、合同復印件。隨身包像異度空間:502膠、創(chuàng)可貼、白板筆、熒光筆、薄荷膏、胃藥、茶包、針線包。

他笑起來有小酒窩,可轉(zhuǎn)頭就能跟出租車師傅把價砍到表都臉紅——一身江湖氣,一身操心命。

在宋科的介紹下,連絡(luò)成為了陳默的私人助理。

陳默拇指捏著機身,青筋都繃出來了。

莫西——好,很好。

昨兒個還發(fā)長文說我是懂藝術(shù)的知己,今兒就帶著一群人把我晾空廠,轉(zhuǎn)場連個確認都沒有,靠幾條短信就當通知?

就這幾條短信,現(xiàn)在因為信號差還刷不出來。

被拋棄的氣惱感快要將陳默吞噬。

他吸了口氣,擠出笑對大爺:“師傅,麻煩您這兒有打車電話嗎?”

大爺撇嘴一樂:“打車電話倒有。但打車哪兒那么好打啊小伙子,車過來起碼也得一二十分鐘。要不先坐會兒?茶還熱的。”

完了,這一上午因為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了。

陳默接過缸子抿了一口,燙得舌尖發(fā)麻,心火卻慢慢壓下去。

得先打給連絡(luò)問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冷靜,陳默,冷靜。”他對著自己小聲念叨,開始給自己排戲:

“方案一:身體原因——昨晚吃壞了肚子,急性腸胃炎,態(tài)度誠懇絕不拖工。”

“方案二:交通原因——一號線臨時限流,擠不上車,可一號線今天好像沒事兒。”

“方案三:見義勇為——路上幫人推車。”

“方案四:情緒表達——女主昨兒被氣走,我今兒遲到是原則性抗議。不對,這話太硬了,火上澆油。”

撥號。

“嘟——嘟——嘟——”

電話剛接通。

陳默卻沒有預料到,自己的情緒已經(jīng)繃到極限,剛剛醞釀的理由都被拋到腦后了,他嗓音直接透著壓不住的怒火。

“連絡(luò)哥,”他說得干脆,沒寒暄、沒鋪墊,“把莫西導演換掉,我們沒辦法合作了。”

電話那頭一愣,雜音夾著回聲傳來,似乎在電梯里,信號斷斷續(xù)續(xù)。

“你說啥?換燈光還是攝影?導演……你在開玩笑嗎。”

陳默深吸一口氣,額角的青筋已經(jīng)跳了出來。他強忍著情緒把話壓下去:“不是換攝影,也不是換燈光,是導演!莫西導演!”

“導演不行。”連絡(luò)的聲音終于清晰了,“陳默,這事兒真不是我攔你,莫西不能換。”

陳默冷笑了一聲。

“錢不是問題,”他說,“后續(xù)的投資我補,違約金我出,公司損失我兜著。他昨天拍的那場,你也看了吧?那叫藝術(shù)?

連絡(luò)沒說話,過了兩秒才低聲嘆了口氣:“……我知道。但這事不是錢的事。”

“那是什么?”

“是人。”

連絡(luò)的聲音明顯壓低了幾分:“莫西他爸,是Channel W的聯(lián)合贊助商,煤老板。投資的節(jié)目不止咱們這一個,你明白吧?他就一句話:‘我兒子喜歡搞導演,就讓他搞。搞砸了也沒關(guān)系,回來繼承家業(yè),反正不是為了賺錢。’”

陳默握著手機的指節(jié)一陣泛白,片場外面烈日當空,熱浪涌上來讓他整個人都像個即將爆炸的高壓鍋。

“可他現(xiàn)在是拖累。”陳默咬牙道,“有他在,一個三分鐘MV要拖到三個月才能拍完。”

“我跟公司簽合同,是為了做我熱愛的音樂,不是為了跟地主家的傻兒子玩過家家。”

電話兩頭沉默了整整五秒。

“我都聽到了!我全部都聽到了!”

一道帶著哭腔的聲音突然從電話里炸開。

陳默一愣,耳朵都被震得嗡嗡響。

“就連你也要拋棄我?陳默!你昨天晚上不回我消息,我就知道了!你也不想拍我的短片了!”

電話那頭響起一陣騷動,有人在拉扯,有人在勸。緊接著,是連絡(luò)被壓低的嗓音:“喂喂喂,莫西你冷靜點——”

“別拉我!”莫西的聲音帶著一點撒嬌似的怒氣,情緒失控,“我就要說清楚!我要親口聽他怎么想的!”

連絡(luò)顯然是被搶了手機,那邊背景里還有工作人員小聲說著“導演你冷靜”“小心設(shè)備別摔了”。

“陳默!”莫西的聲音猛地靠近,像是貼著麥說,“我昨天拍完片,自己一個人待到凌晨三點,一直在剪素材。我知道你不滿意——你以為我看不出來?我看得出來!我太看得出來了!”

陳默捏著手機,整個人仿佛釘在原地,臉上寫滿了錯愕。

“你今天早上沒來!我第一時間就想,是不是場景不好?是不是不夠有格調(diào)?是不是你不想演了?”莫西語速越來越快,情緒像泄了閘的洪水,“我立刻給我助理打電話,讓他找新場地——找更有氛圍感的,更有藝術(shù)性的場地!為的是什么?為的是給你驚喜!”

“我……”陳默張了張嘴,愣是一句話沒蹦出來。

他腦子里還停留在半分鐘前的“換掉莫西”上,現(xiàn)在卻突然被對方這突如其來的真情告白、崩潰式哭訴給整懵了。

“你長得太好了,陳默。”莫西聲音忽然低了下去,語氣像是在講一個沒人理解的秘密,“你一走進來,我就知道你是我最想拍的人。你眼睛太有情緒了,全是故事。”

“不是……你聽我說——”

“這樣。”莫西打斷他,吸了吸鼻子,語氣突然堅定起來,像做出什么重大決定,“我給你小費。”

“哈?”

“你想要多少?開個價吧。你這種明星,去拍平面一天至少兩萬對不對?我不占你便宜,十天,我給你二十萬。助理,把錢打給他。”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陳默被這番莫名其妙的好意砸得語無倫次,急著解釋,“我不是因為錢才演的,我是真的……不是這個意思……”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扶住額頭,滿臉寫著“我是誰我在哪我在經(jīng)歷什么”。

而他的內(nèi)心,居然還有點愧疚。

他覺得自己像個欺負小動物的惡人——小動物哭著說“我真的很努力在做導演”,結(jié)果他還在背后要把人換掉,還偷偷說人壞話。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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