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碧A紹抱著蘅蕪走向另一輛備車,語調(diào)不容置疑,“上大夫,治傷。”
“可上朝……”蘅蕪小聲提醒。
“不上了。”他低頭看她,聲音沉沉,“你比早朝重要。”
慕少白在后面聽得直咂舌:“完了完了,丞相大人徹底栽了?!?
城內(nèi)醫(yī)館內(nèi),白藥香氣彌漫。
大夫為蘅蕪清理傷口,藺紹立于一旁,黑袍垂地,氣勢沉沉,一雙眼始終沒離開她半寸。
“姑娘體質(zhì)好,只是表皮擦傷,涂些金創(chuàng)藥,三日可愈。”大夫笑呵呵,“不過這幾日別沾水,免得化膿?!?
“聽見了?”藺紹沉聲。
蘅蕪睨他一眼:“我又不是三歲孩童,自然知道。”
“嗯。”他點頭,隨即吩咐左右,“從今日起,蘅蕪大人身邊需兩名貼身侍女,隨行護藥、換藥,不得懈怠?!?
“藺大人,”蘅蕪無奈,“我只是擦破點皮,又不是斷了腿?!?
“在我眼里,你少一根發(fā)絲,都是大事?!彼Z出平常,卻說得極認真。
她一怔,耳尖微紅,低下頭去。
慕少白扒在門口探頭:“我說……你們這氛圍,是不是有點太……太那個了?”
“滾進來?!碧A紹冷冷道。
慕少白縮了縮脖子,苦著臉走進來:“大人息怒,卑職是來問案情的……那車輪真被人動了手腳?”
“車軸被鋸了一半,再跑十里必斷?!碧A紹眼神冷峻,“痕跡是昨夜留下的。府中有人內(nèi)應?!?
“老張頭招了沒?”慕少白問。
“還沒?!碧A紹冷哼,“左一正在審。他若不說,那就只能請他去刑部大牢住幾天了?!?
慕少白搓了搓手臂:“這么狠?那老張頭平日就愛喝兩口,嘴碎但不至于賣主……會不會是被人蒙騙?”
“無論是否蒙騙,疏忽致朝廷重臣遇險,罪不容赦?!碧A紹淡淡道,“但幕后之人,才該死。”
慕少白忽然想到什么,看向蘅蕪:“那……今晚還去玉霄樓嗎?”
“嗯?”蘅蕪挑眉,“你不是怕藺大人砍你?”
“我……我那是說笑!”慕少白擺手,“查案要緊!查案要緊!柳眠煙那賬冊還沒破譯呢,今晚必須再去一趟!”
藺紹冷眼掃來:“你還想帶她去?”
“不不不!”慕少白嚇得連連后退,“我一個人去!我發(fā)誓不碰花酒、不聽小曲、不看舞姬!我只偷偷翻賬冊!”
“你去?”蘅蕪冷笑,“你上次躲在屏風后偷看,被丫鬟掀了蓋頭,當場抓包,還敢吹?”
“那次是意外!”慕少白臉都綠了,“再說了,我那是為了引蛇出洞!戰(zhàn)略犧牲!”
“戰(zhàn)略犧牲你被扒光扔進池塘?”蘅蕪笑出聲。
“咳?!碧A紹清了清嗓子,眼神警告,“以后她去任何地方,必須我知情?!?
慕少白舉手投降:“我記住了!從今往后,我見了蘅蕪大人都得先寫折子申請通行令!還得加蓋大理寺大??!”
“不必那么麻煩?!碧A紹淡淡道,“你只需記住她若少一根頭發(fā),我就剃你滿門。”
慕少白渾身一抖:“……我今晚在家抄《女則》?!?
“慫什么?”蘅蕪笑看他,“你不是號稱鐵面無私?連柳眠煙都怕你三分?”
“那是以前!”慕少白悲憤,“以前我不知道藺大人會吃醋啊!現(xiàn)在我進去一趟,都得先算生死簿!”
藺紹端起茶杯,輕吹一口:“你終于明白了。”
“……”慕少白欲哭無淚。
這時,左一匆匆進來,單膝跪地:“大人,老張頭招了。昨夜有人給他五兩銀子,說只要他幫忙‘松動車軸螺釘其他不用管。那人戴著斗笠,臉看不清,但說話帶江南口音?!?
“江南?”蘅蕪皺眉,“柳眠煙是江南人士?!?
藺紹眼神一沉:“查那筆銀子的來源。銀子成色、字號,一查便知。另外,排查近三日進出府中的外人。”
“是!”
“還有,”他目光冷厲,“加派人手,守在蘅蕪房外,三步一崗,夜間巡邏不得停?!?
“大人!”慕少白忍不住,“您這是把蘅蕪當囚犯護了!”
“她是我的人?!碧A紹淡淡道,“我高興怎么護,就怎么護?!?
慕少白翻了個白眼,嘀咕:“全京城都知道丞相大人獨寵女官了……陛下要是聽見,怕是連早朝都不用上了,直接來看戲。”
皇宮,含元殿。
早朝已過半,文武百官列立兩旁。
薛離璟懶洋洋靠在龍椅上,忽然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陛下?”太監(jiān)急忙上前,“可是著涼了?”
“無事?!毖﹄x璟揉了揉鼻尖,狐疑地望向殿外,“誰在罵朕?”
一旁侍立的內(nèi)侍低笑:“陛下,怕不是藺相和蘅蕪大人沒來上朝,您少了兩尊吵架的活戲看,心生怨念?”
“嗯?”薛離璟挑眉,“他們沒來?”
“回陛下,藺相馬車途中出事,疑似遭人破壞,藺相已命人封鎖現(xiàn)場,帶蘅蕪大人去療傷,奏折說‘情勢緊急,暫請告假’?!?
“哦?”薛離璟瞇眼,隨即笑了,“好啊,終于出事了?本以為他們能一直風平浪靜呢。”
他懶懶往后一靠,指尖輕敲龍椅扶手:“傳令,今日早朝速結(jié),朕要去看熱鬧?!?
“陛下?”
“去查,誰動的馬車?!彼馕㈤W,“順便……告訴藺紹,他若敢借機不回朝,朕就親自去他府上,把他倆從被窩里拖出來?!?
日暮西沉,暮色染紅天際,已經(jīng)是傍晚時間了。
藺紹府中,蘅蕪靠在廊下軟榻,手臂纏著紗布,正翻看一份卷宗。
藺紹走來,見她又在看案卷,眉心一皺:“傷還沒好,又操心?”
“案子不能停?!彼ь^,唇角微揚,“再說,你不也一整天在查刺客?”
“不一樣?!彼谒砼?,低聲,“你是我的人,命比案子重要?!?
“那要是有一天,案子牽扯到你的命呢?”她看著他,眸光清亮。
他沉默片刻,忽然握住她的手:“那就一起死?!?
她一怔。
他卻笑了,抬手輕撫她臉頰:“但在我死之前,得先護你活下來。”
她心頭一顫,剛想開口,院外忽然傳來一陣慌亂腳步。
“大人!不好了!”左一飛奔而入,“車夫……車夫在牢里上吊了!”
藺紹猛然站起,眼神驟冷:“什么?”
“就在一刻鐘前!獄卒剛送飯進去,人還好好的!再進去時,人已經(jīng)吊在梁上了!一根腰帶,自盡無疑!”
“自盡?”蘅蕪冷笑,“誰信?這個時候死,分明是滅口!”
藺紹眸光森寒,轉(zhuǎn)頭看向左一:“尸體呢?”
“還吊著……沒敢放下來?!?
“帶路?!碧A紹抓起外袍,“我去看看。”
“我也去?!鞭渴徠鹕怼?
“不行?!彼櫭迹笆w腐氣重,你剛受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