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斜斜地穿過圖書館的玻璃窗，在木質書桌上投下一片斑駁的光影。林小諾習慣性地用手指劃過書架上整齊排列的書脊，在“文學類“區域停下了腳步。這是她每周三下午雷打不動的習慣——在沒課的午后，獨自一人泡在圖書館最安靜的角落。

“《挪威的森林》...“她輕聲念出書名，踮起腳尖試圖夠到最上層的那本綠色封皮的書。指尖剛剛觸碰到書脊，那本書卻突然被人從旁邊抽走。

“抱歉，你也要看這本嗎？“

一個清朗的男聲從身側傳來。林小諾轉頭，陽光正好落在那人的側臉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輪廓。他比她高出大半個頭，白色襯衫的袖口隨意地卷到手肘處，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

“啊...沒關系，你先看吧。“林小諾感覺自己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小，她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拉開一個禮貌的距離。

男生歪頭看了看她，嘴角微微上揚：“我是周予，文學院的。你是...“

“林小諾，新聞系。“她回答得太快，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就這樣報上了名字。

“那...我們可以一起看？“周予晃了晃手中的書，“反正村上春樹的作品值得反復讀。“

林小諾感到臉頰有些發燙。她從未和陌生人——尤其是男生——共讀一本書。但鬼使神差地，她點了點頭。

他們找了一個靠窗的角落。周予很自然地將書放在兩人中間，翻開了第一頁。林小諾努力集中注意力在文字上，卻總是不自覺地注意到他翻頁時手指的動作，還有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氣。

“你看書好安靜。“周予突然低聲說，“我室友看書總喜歡念出聲來，特別煩人。“

林小諾輕笑出聲，隨即又抿住嘴唇，怕打擾到其他讀者。她側頭看向周予，發現他正注視著她，目光相接的瞬間，兩人都迅速移開了視線。

那天下午，他們讀完了第一章。周予離開前在借書卡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書遞給她：“你先看完吧，我不急。“

林小諾接過書時，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像被靜電擊中一般，她猛地縮回手，書差點掉在地上。

“小心。“周予穩穩地托住了書的下沿，他們的手又一次短暫地接觸。這一次，林小諾注意到他的手掌很溫暖。

“謝謝。“她小聲說，將書緊緊抱在胸前，仿佛這樣就能掩飾自己加速的心跳。

接下來的兩周，林小諾發現自己開始有意無意地尋找那個白色襯衫的身影。在食堂排隊時，她會掃視整個大廳；路過籃球場時，目光會不自覺地停留在打球的人身上；甚至在上課時，窗邊經過的高挑身影也會讓她分神。

《挪威的森林》已經讀完，但她遲遲沒有歸還。借書卡上周予的名字下面空蕩蕩的，等著她寫下歸還日期。林小諾用指尖輕輕摩挲著那個字跡工整的簽名，心里涌起一種說不清的情緒。

周三下午，她又一次抱著書來到圖書館。這次她特意選了上次那個靠窗的位置，將書攤開在桌面上，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我就猜你會在這里。“

熟悉的聲音讓林小諾猛地抬頭。周予站在桌前，手里拿著兩杯咖啡，陽光從他背后照過來，給他整個人鍍上一層金邊。

“美式，不加糖。“他將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希望我沒記錯。“

林小諾驚訝地睜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上周在食堂看到你買咖啡，觀察了一下。“周予拉開椅子坐下，動作自然得仿佛他們早已約好，“書看完了嗎？“

“看完了。“林小諾低頭啜了一口咖啡，苦中帶酸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很...好看。“

“最喜歡哪個部分？“

“直子和渡邊在雪中散步那段。“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隨即有些驚訝于自己的坦誠。

周予的眼睛亮了起來：“我也是。那種若即若離的感覺寫得特別真實，好像能感受到雪落在臉上的涼意。“

他們聊了很久，從村上春樹到海明威，從喜歡的電影到討厭的食堂菜色。林小諾發現自己竟然能如此流暢地和一個人交談，那些平時藏在心底的想法，不知為何在這個初次深談的下午全部涌了出來。

“下周三有個讀書會，在文學院三樓。“臨走時，周予突然說，“如果你有興趣的話...“

“我會去的。“林小諾回答得比想象中干脆。

接下來的日子像被按了快進鍵。每周三的讀書會成為林小諾最期待的時刻。她開始讀更多周予推薦的書，只為了能在討論時有話可說。有時他們會提前半小時到，坐在走廊的窗臺上閑聊；有時活動結束后，周予會送她回宿舍，路上兩人分享一副耳機，聽同樣的歌。

春天悄然來臨，校園里的櫻花開了。某個周三，讀書會結束后，周予沒有像往常一樣提議送她回宿舍，而是帶著她繞路去了文學院后面的櫻花園。

“你看。“他指著滿樹粉白的花朵，“像不像書里寫的'櫻花如雪'？“

林小諾仰頭看著隨風飄落的花瓣，突然感到有什么柔軟的東西輕輕拂過她的頭發。是周予的手，替她拂去落在發間的花瓣。他的動作很輕，卻在觸碰的瞬間讓林小諾渾身僵直。

“小諾。“周予的聲音比平時低沉，“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很久了。“

花瓣繼續飄落，有幾片沾在了周予的肩頭。林小諾盯著那些粉色的斑點，心跳聲大得仿佛整個花園都能聽見。

“你愿意...不只是每周三見面嗎？“

林小諾抬起頭，發現周予的臉近在咫尺。他的眼睛在暮色中顯得格外深邃，里面盛滿了她讀不懂卻莫名心動的情緒。

“我...“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聲音哽在喉嚨里。于是她做了個大膽的動作——輕輕點了點頭。

周予的笑容在瞬間綻放，比滿園的櫻花還要燦爛。他小心翼翼地牽起她的手，十指相扣的瞬間，林小諾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膛。

回宿舍的路上，他們走得很慢，手始終沒有松開。林小諾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人，發現周予也在看她，目光相遇時，兩人都笑了起來。

那一刻，林小諾明白了《挪威的森林》里那句話的真正含義——“春天，是適合戀愛的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