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地下室的鐵門第三次打開時，一道刺眼的光線照進來，阮語下意識抬手遮擋。她已經失去了時間概念，不知道被關在這里多久——可能是三天，也可能更久。

“想清楚了嗎？“沈墨川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背光中只能看見他高大的輪廓。

阮語蜷縮在角落的床上，手指絞緊了單薄的被單。她的喉嚨干得發疼，嘴唇已經開裂。前兩次沈墨川來問同樣的問題，她都沉默以對，換來的是更長時間的黑暗和寂靜。

這一次，她輕輕點了點頭。

沈墨川走近，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俯身捏住阮語的下巴，強迫她抬頭：“我要聽你親口說?！?

“我...知道錯了?！叭钫Z聲音嘶啞，每個字都像刀割般疼痛，“不會再背叛你?！?

沈墨川審視著她的臉，似乎在判斷這話的真實性。阮語努力讓眼神顯得順從，盡管胃里翻騰著厭惡。

“寫下來?！八砷_手，從西裝內袋取出一張紙和鋼筆，“我要你的悔過書?！?

阮語顫抖著接過紙筆，在膝蓋上鋪平。鋼筆是萬寶龍的，沉甸甸的，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她咬著嘴唇思考措辭，既要讓沈墨川滿意，又不能留下對自己不利的法律證據。

「我，阮語，在此鄭重悔過...」

她寫著標準化的道歉內容，承認自己“任性“、“不懂事“，感謝沈墨川的“糾正與教導“，承諾今后“全心全意做沈太太“。寫到最后簽名時，一滴眼淚不受控制地落在紙上，暈開了墨水。

沈墨川滿意地接過悔過書，折好放回口袋：“洗澡，換衣服。你臭不可聞?！?

回到主臥的浴室，阮語站在熱水下搓洗了將近一小時，皮膚都泛紅了仍覺得不夠。鏡子里的她眼圈發黑，臉頰凹陷，像是老了十歲。她輕輕觸碰鎖骨處的淤青——那是沈墨川前天拖她下樓時留下的。

穿好衣服出來時，沈墨川已經離開了。床頭放著一杯水和幾粒藥片，旁邊是她的特制手機。阮語拿起藥片聞了聞，是普通的維生素和安神藥。她假裝服下，實際藏在了舌下，等女傭收走水杯后再吐出來包在紙巾里。

手機里只有一條信息，來自沈墨川：「今晚我有應酬，不用等我。按時吃飯吃藥?！?

阮語冷笑一聲，將手機扔到一邊。她走到窗前，發現外面安裝了新的監控攝像頭，正對著她的窗戶。沈墨川的“寬恕“是有條件的——更嚴密的監視。

接下來的日子，阮語表現得像個模范妻子。她按時起床，穿戴沈墨川指定的服裝，吃光每一餐被送來的食物，晚上乖乖喝下“安神茶“（當然，大部分都被倒進了盆栽，那株綠蘿已經開始蔫了）。她甚至主動詢問沈墨川的工作，表現出適度的關心。

而暗地里，她開始記錄沈墨川的每一次暴力行為。

藏在床墊下的筆記本用只有她能看懂的符號記錄著：耳光，推搡，掐脖子，言語侮辱...日期，時間，細節。她還偷偷拍下身上的傷痕，存在手機隱藏文件夾里，盡管這部手機無法發送出去，但總有一天這些會成為證據。

沈墨川似乎對她的“轉變“很滿意，偶爾會帶小禮物回來——一條絲巾，一本書，昂貴的護膚品。這些禮物在阮語眼里只是另一種形式的控制，但她每次都表現出驚喜和感激。

三周后的一個晚上，沈墨川回來時臉色異常陰沉。晚餐時他幾乎沒動筷子，只是不停地喝酒。

“出什么事了嗎？“阮語小心翼翼地問。

沈墨川猛地將酒杯砸在桌上，紅酒濺在白色桌布上，像血一樣刺目：“你很高興看到我遇到麻煩是不是？“

“我沒有——“

“閉嘴！“沈墨川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瞪著她，“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要處理你那些破事，我怎么會錯過南城的投標？“

阮語縮在椅子上，不敢出聲。她知道此刻任何回應都可能引發更大的怒火。

“你知道那項目值多少錢嗎？十個億！“沈墨川抓起酒瓶直接灌了一口，“現在全被周家那幫雜種搶走了！“

他突然伸手抓住阮語的長發，強迫她抬頭：“你那個好朋友蘇沫，她跟周家二公子很熟是吧？是不是你通風報信？“

頭皮傳來撕裂般的疼痛，阮語眼淚涌了出來：“我沒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墨川盯著她看了幾秒，突然松開手，冷笑一聲：“諒你也沒這個膽子?！八麚u搖晃晃地走向樓梯，“上來，今晚你睡衣柜?！?

阮語渾身發抖，但不敢違抗。主臥的步入式衣帽間里，沈墨川拉開最大的那個衣柜：“進去。“

“求求你...“阮語終于崩潰了，“我害怕黑暗...我真的不會再——“

沈墨川直接將她推了進去，砰地關上門。黑暗中，阮語聽到清晰的落鎖聲。衣柜里空間狹小，她只能蜷縮著坐在一堆衣物上。絲綢和羊毛面料摩擦著她的皮膚，昂貴的香水味混合著樟腦丸的氣息，幾乎讓她窒息。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衣柜里的空氣越來越稀薄。阮語開始用指甲刮擦柜門內側，木屑刺進指甲縫里，但她顧不上疼痛?？謶秩绯彼阌縼?，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地下室，黑暗無邊無際。

“放我出去...“她虛弱地喊著，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求求你...我喘不過氣了...“

不知過了多久，柜門突然打開。阮語癱軟地倒出來，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沈墨川站在面前，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記住這種感覺。下次你再惹我生氣，就是二十四小時。“

第二天，沈墨川似乎恢復了冷靜，甚至為昨晚的行為道歉。他告訴阮語自己壓力太大，南城項目對沈氏集團至關重要。阮語表面理解，內心卻更加警惕——施暴者的道歉永遠是下一個暴力的前奏。

那天下午，家庭醫生突然來訪。沈墨川聲稱是“例行檢查“，但阮語知道這是監視的另一種形式。

“沈太太最近睡眠如何？“醫生和藹地問，同時測量她的血壓。

“不太好?！叭钫Z低聲回答，故意表現出抑郁癥狀，“總是做噩夢，沒胃口...“

醫生詢問了幾個問題后，診斷為“輕度抑郁癥“，開了些藥物。阮語暗自慶幸——抗抑郁藥中的鎮靜成分對她接下來的計劃會有幫助。

晚上，沈墨川宣布他要出差三天，去深圳處理南城項目的后續事宜。

“管家和女傭會照顧你?！八贿呎硇欣钜贿呎f，“記住規矩?！?

阮語幫他收拾行李，表現得依依不舍：“我會想你的?！?

沈墨川捏了捏她的臉：“乖。等我回來帶你去吃那家法國餐廳?！?

他一離開，阮語立刻行動起來。首先，她檢查了所有監控攝像頭的位置——臥室兩個，客廳三個，走廊全覆蓋，但浴室和廚房死角較多。然后，她取出藏在梳妝臺暗格里的發卡，開始練習撬鎖技巧，這是她在網上偷偷查到的，用臥室門做了無數次練習。

最關鍵的是證據。她把記錄沈墨川暴行的筆記本和偷拍的傷痕照片復制到一個小U盤里，連同蘇沫給她的那張紙條一起，藏在了地下室一塊松動的地磚下。那是她上次被關在那里時發現的隱蔽處。

一切準備就緒，只等沈墨川離開。明天晚上，當別墅里大部分人入睡后，她將實施逃跑計劃。這一次，她必須成功，否則等待她的可能不只是衣柜或地下室，而是更可怕的懲罰。

阮語站在窗前，望著花園外隱約可見的道路。自由就在不遠處，她幾乎能聞到它的氣息。但與此同時，恐懼如影隨形——如果再次失敗，沈墨川絕不會輕易饒恕她。

她撫摸著手臂上尚未消退的淤青，眼神逐漸堅定。無論如何，她必須賭這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