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清晨六點整，阮語被一陣規律的敲門聲驚醒。

“夫人，該起床了。“女傭刻板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

阮語艱難地睜開眼，窗外天色才微微發亮。她摸索著拿起床頭的手機——那部沈墨川給她的特制手機——屏幕顯示正好六點。這已經是婚后第七天，沈墨川為她制定的作息表分秒不差地執行著。

她拖著疲憊的身體走進浴室，發現牙膏已經擠好，水溫調至恰到好處的38度。這看似體貼的安排卻讓她胃部一陣緊縮。在這里，連最基本的日常行為都被精心設計過。

下樓時，沈墨川已經坐在餐廳里看報紙，面前擺著一杯黑咖啡。他抬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鐘。

“今天穿藍色那套。“他說完，又低頭繼續看報。

阮語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淺粉色家居服，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衣角。昨天是米色，前天是淡紫，每一天的服裝都由沈墨川決定。衣帽間里看似琳瑯滿目，實際上沒有一件是她的舊衣服——婚禮第二天，她所有的私人物品就“被整理“過了。

“我不太喜歡那套。“她小聲說，聲音幾乎微不可聞。

沈墨川放下報紙，眉頭微蹙：“什么？“

“我說，“阮語深吸一口氣，“我不太喜歡藍色那套，今天想穿白色的。“

餐廳里瞬間安靜得可怕。沈墨川緩緩放下咖啡杯，陶瓷與大理石臺面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他站起身，走近阮語，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她。阮語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混合著咖啡的苦澀氣息。

“藍色更適合今天的日程。“他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上午攝影師會來拍我們的結婚照外景，藍色與花園的景致更協調。“

阮語感到一陣無力。又是這樣，每一次她試圖表達自己的意愿，都會被沈墨川以某種“合理“的理由駁回。而最可怕的是，這些理由聽起來總是那么正當，讓她無法反駁。

“我知道了。“她最終說道，轉身走向衣帽間。

藍色套裝確實很美——真絲襯衫配A字裙，剪裁精良，價值不菲。但這不是她的選擇。阮語機械地換上衣服，看著鏡中的自己：精致的妝容，一絲不茍的發型，完美無瑕的衣著。一個活生生的玩偶。

早餐是精確計算過卡路里的營養餐。沈墨川一邊用餐，一邊向她交代今天的行程：“九點攝影師到，十一點結束；午餐后你有兩小時自由時間；下午三點健身教練會來；晚上我六點回來共進晚餐。“

阮語小口啜飲著蔬菜汁，點點頭。所謂的“自由時間“也不過是在別墅范圍內活動，而且無論她走到哪里，總能感覺到無形的目光追隨著她。

“對了，“沈墨川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我注意到你昨晚沒喝安神茶。“

阮語的手指微微顫抖：“我不需要那個也能睡著。“

“醫生建議的。“沈墨川的語氣不容置疑，“對你的神經衰弱有好處。今晚別忘了。“

那杯每晚必喝的茶總是讓她昏昏沉沉，一覺到天亮，連夢都沒有。她懷疑里面加了什么，但不敢問。

早餐后，沈墨川去公司，阮語終于能稍微放松緊繃的神經。她走進花園，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肩上，這是她在這座金絲籠里唯一感到自在的地方。

“夫人，早上好。“

阮語轉身，看到老園丁林叔正在修剪玫瑰花叢。他約莫六十歲，臉上布滿皺紋，但眼神溫和。他是這棟別墅里唯一會正常與她交談的人。

“這些花開得真好。“阮語蹲下身，輕觸一朵盛放的玫瑰。

“是啊，今年氣候合適。“林叔壓低聲音，“夫人喜歡玫瑰？“

阮語點點頭。在她以前的公寓陽臺上，也曾養過幾盆花。

“小心刺。“林叔遞給她一把剪刀，“想試試修剪嗎？“

阮語接過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下一枝多余的側芽。這簡單的動作讓她感到久違的自主權。

“林叔，你在這里工作多久了？“她輕聲問道。

“十年有余了。“林叔左右看了看，聲音更低了，“從沈先生買下這棟別墅開始。“

阮語敏銳地注意到林叔稱呼沈墨川為“沈先生“而非“先生“，這在別墅傭人中很少見。

“這里...一直這樣嗎？“她試探性地問。

林叔的手停頓了一下，繼續修剪花枝：“每個角落都有眼睛，夫人。連花園也不例外。“

阮語心頭一震，差點剪到自己的手指。她下意識環顧四周，花園看似寧靜祥和，但林叔的話讓她毛骨悚然。

“謝謝提醒。“她低聲說，將剪刀還給林叔。

下午的自由時間，阮語收到一封郵件——大學同學聚會的邀請函。她的心跳加速，手指顫抖著點開詳情。下周六，城中的一家咖啡館，所有老同學都會去。這是她與外界聯系的絕佳機會！

晚上沈墨川回來時，阮語鼓起勇氣提起了這件事。

“同學聚會？“沈墨川正在解領帶，聞言動作一頓。

“是的，下周六下午。“阮語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我想去參加。“

沈墨川將領帶慢慢卷起，放在梳妝臺上：“不行。“

干脆利落的拒絕，甚至沒有給出理由。

“為什么？“阮語追問，“那只是和老同學見見面，就在市中心的——“

“我說了，不行。“沈墨川轉身面對她，眼神冰冷，“你不需要那些無謂的社交。“

“但那對我很重要！“阮語感到一股熱血涌上頭頂，“我已經一個月沒見任何朋友了！“

沈墨川走近她，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她：“你現在是我的妻子，你的社交圈由我決定。那些大學同學對你現在的生活沒有任何幫助。“

“我不是你的附屬品！“阮語脫口而出，隨即因自己的大膽而震驚。

沈墨川的眼睛微微瞇起，危險的光芒在眼底閃爍：“看來我對你太寬容了。“他伸手從她口袋里抽出手機，幾下操作后，將屏幕轉向她——邀請函已被刪除。

“不！“阮語伸手去搶，但沈墨川輕松躲開。

“這是為你好。“他冷冷地說，“你需要明白什么對你才是最重要的。“

那晚，阮語拒絕喝那杯安神茶。沈墨川沒有強迫她，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道了晚安后離開了臥室。

凌晨兩點，阮語仍睜著眼躺在床上。她輕手輕腳地起身，想去找點水喝。當她轉動門把手時，卻發現門紋絲不動。

她的心瞬間沉到谷底。用力又試了幾次，門依然不動——被從外面鎖住了。

阮語背靠著門緩緩滑坐在地上，雙手抱膝。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蒼白的光線。這一刻，她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已經成了一個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