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四點,新媒體的老階梯教室坐得滿滿當當。
空調壞了,吊扇吱呀旋轉,像上了年紀的留聲機。
溫歲提前十分鐘到,挑了倒數第二排靠窗的位置——陽光斜切進來,剛好能曬到左手腕,又不至于刺眼。
她把電腦放在桌沿,屏幕亮著昨晚肝到三點的《匿名告白墻》UI草圖,心里默念:
“今天一定裝作不認識沈硯,低調到底。”
事與愿違。
上課鈴響前最后一分鐘,后門被推開。
沈硯穿一件冷白色襯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隱約的青筋。
他單手拎電腦包,目光在教室里掃半圈,徑直朝溫歲走來。
人群自動分出一條小道,像摩西分紅海。
溫歲心里“咚”地一聲,眼睜睜看他停在自己旁邊。
“這里有人嗎?”沈硯問。
溫歲搖頭。
于是沈硯落座,慢條斯理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兩人之間隔著一個空位。
不到十秒,空位被填滿——一只黑色貓從窗口跳進來,優(yōu)雅地在桌上踩了一圈,最后蜷在溫歲電腦旁。
教室里響起低低的驚呼。
沈硯側頭,低聲道:“它喜歡你。”
溫歲被貓呼嚕聲震得指尖發(fā)麻,小聲回:“你怎么知道?”
沈硯抬眼,語氣淡淡:“貓?zhí)羧耍姨糌垺!?
一句話,像羽毛掃過耳廓。
溫歲耳尖瞬間染粉。
此時,講臺上的老鄭拍了拍話筒:“各位同學,本學期采用小組制,兩人一組完成期末項目——‘校園匿名告白墻’小程序,成績占比60%。”
PPT切到分組列表。
溫歲看到自己的名字旁,赫然寫著:
【溫歲&沈硯】
她腦袋嗡的一聲。
老鄭笑瞇瞇補充:“系統(tǒng)隨機匹配,緣分天注定。”
沈硯偏頭,聲音低到只有她能聽見:“看來不用挑了。”
分組落定,教室里響起竊竊私語。
“那可是沈硯,帶飛預定。”
“另一個是溫歲?她會不會拖后腿?”
溫歲垂眼,假裝沒聽見,實則把電腦音量調到最大,蓋住心跳。
老鄭繼續(xù)布置需求:三周后上線內測,功能必須包括匿名投遞、實時彈幕、后臺審核。
溫歲在備忘錄里瘋狂打字:前端框架、云服務器、敏感詞過濾……
忽然,沈硯的電腦被推過來,屏幕停在GitHub頁面。
一個私有倉庫——【Project: PolaroidWall】
README只有一行字:
“Backend by Y, Frontend need rabbit.”
溫歲怔住,下意識指了指自己鼻尖。
沈硯點頭,聲音輕不可聞:“合作愉快,兔子。”
溫歲被這句突如其來的稱呼燒得指尖蜷縮。
她剛想回話,老鄭的聲音再次響起:“這節(jié)課先確定分工,下課前交一份計劃書。”
于是兩人同時打開文檔。
沈硯敲鍵盤,像在彈鋼琴,光標飛閃:
【功能模塊拆分】
1.匿名投遞(前端)
2.實時推送(后端)
3.審核系統(tǒng)(AI+人工)
溫歲看著第三條,忍不住問:“AI審核你寫?”
沈硯“嗯”了一聲,補充:“人工審核……可能需要你。”
溫歲眨眼:“我對敏感詞很敏感。”
沈硯側頭,嘴角微不可察地揚起:“看出來了。”
溫歲這才意識到,自己昨晚在協(xié)同文檔里吐槽“狗才寫敏感詞過濾”被他看見了。
她默默把臉埋進臂彎,只露出一雙通紅的耳朵。
貓伸爪,按在她手背上,像在安慰。
沈硯伸手,指尖輕點貓頭:“乖,別欺負她。”
貓呼嚕更大聲,溫歲卻覺得那聲“她”像落在自己心口。
計劃書提交后,老鄭宣布自由討論。
教室里瞬間嗡嗡作響。
沈硯合上電腦,側過身,正式面向溫歲。
“今晚有空嗎?”
溫歲被問得措手不及:“有、有吧。”
“七點,老圖書館二樓,Mac Lab。”
溫歲下意識問:“去做什么?”
沈硯把電腦包甩到肩上,語氣理所當然:“寫代碼,順便……關閃光燈。”
最后三個字像帶著鉤子,勾得溫歲耳尖再次爆紅。
她小聲辯解:“我上次關了,只是忘了關前置燈。”
沈硯點頭,一本正經:“嗯,兔子記性不好。”
溫歲鼓起腮幫,卻找不到反駁的話。
下課鈴響,人群涌出。
沈硯長腿邁開,卻在門口停下,回頭看她:“別忘了帶耳機。”
溫歲愣住:“我有耳機。”
沈硯抬手,指尖點了點自己左耳:“我要聽你那首《Polaroid》。”
溫歲被定在原地,心跳像被按下單曲循環(huán)。
等她回過神,沈硯的背影已消失在走廊盡頭。
林羨從后排撲過來,一臉姨母笑:“歲歲,你們今晚就要單獨coding了嗎?”
溫歲捂臉:“是寫作業(yè)……”
林羨挑眉:“信你個鬼,作業(yè)需要帶耳機?”
溫歲無言以對。
回到宿舍,她打開衣柜,對著一排衛(wèi)衣和裙子陷入糾結。
“只是去寫代碼,為什么要換衣服?”
五分鐘后,她默默拿出一件奶黃色連帽衛(wèi)衣——帽子上有兔子耳朵。
林羨路過,意味深長:“兔子穿兔子,絕配。”
溫歲把帽子扣上,只露出一雙發(fā)紅的耳尖。
晚上七點,老圖書館Mac Lab。
沈硯先到,開了兩臺相鄰的iMac,屏幕亮著同一行代碼:
// Hello, rabbit.
溫歲推門進來,帽子上的兔子耳朵隨著動作晃了晃。
沈硯目光落在她頭頂,停頓兩秒,若無其事地移開。
溫歲把電腦放在桌上,小聲問:“我們從哪開始?”
沈硯推給她一杯熱可可,杯沿貼著一只小小的胡蘿卜貼紙。
“先搭框架,你寫前端路由,我寫后端接口。”
溫歲插上耳機,把《Polaroid》分享給他。
同一首歌在兩人耳機里同步播放,像一條看不見的線,把呼吸和心跳綁在一起。
鍵盤聲此起彼伏,偶爾沈硯會側頭,低聲指出她代碼里的bug。
“這里少了個分號。”
“變量名別用拼音,用英文。”
溫歲小聲抗議:“拼音親切。”
沈硯“嗯”了一聲,卻在下一行把變量名改成了“rabbit”。
溫歲盯著屏幕,嘴角止不住上揚。
十點,基礎框架跑通。
溫歲伸懶腰,帽子上的兔子耳朵蹭到沈硯肩膀。
沈硯沒躲,反而抬手,指尖輕輕壓了壓其中一只耳朵。
“困了?”
溫歲搖頭,眼睛卻霧蒙蒙。
沈硯合上電腦,聲音低緩:“明天繼續(xù),門禁快到了。”
兩人并肩走出Mac Lab,走廊感應燈一盞盞亮起。
溫歲落后半步,看沈硯的影子被燈光拉得很長,幾乎能包住她。
到一樓門口,夜風帶著桂花香。
沈硯忽然停下,側身看她:“回去早點睡,兔子不能熬夜。”
溫歲點頭,剛想說晚安,沈硯的手機響了。
他接起,臉色在路燈下驟然冷了幾分。
“知道了,我馬上回去。”
掛斷后,他看向溫歲,聲音低而克制:“家里有點事,今晚不能送你。”
溫歲連忙擺手:“我自己回去,很近。”
沈硯點頭,卻伸手,指尖輕輕碰了碰她帽子上的兔子耳朵。
“明天見。”
溫歲站在原地,看著他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心跳卻久久不能平靜。
回到宿舍,她打開協(xié)同文檔,發(fā)現沈硯在最后一行加了新備注:
【Step 5:明天給她帶早餐,兔子喜歡奶黃包。】
溫歲把臉埋進枕頭,無聲尖叫。
耳機里,《Polaroid》剛好唱到副歌——
“I took a picture of you, in the dark.”
她忽然意識到,沈硯的GitHub頭像,也是一只極簡線條的兔子。
世界像被悄悄按下對齊鍵,所有細節(jié)都指向同一個答案。
……
凌晨一點,溫歲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短信:
【離沈硯遠點,他不是你該碰的人。】
屏幕藍光映在她驚愕的瞳孔里,像一道突如其來的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