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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31血咒

  • 青囊札記
  • 鬼眼花梨
  • 8774字
  • 2025-07-25 14:55:55

哈爾濱方向那列綠皮火車的硬臥車廂里,燈光在深夜顯得有氣無力,勉強照亮狹窄的過道和上下鋪之間略顯陳舊的隔簾。鐵軌規律地撞擊聲成了沉悶的伴奏,車廂微微搖晃,大多數乘客都已蜷在各自狹窄的空間,沉入不甚安穩的睡眠。空氣里混合著泡面殘留的氣味、汗味、皮革和塵土特有的旅途味道。

在這片倦怠的背景下,下鋪的一角卻凝聚著截然不同的氣息,緊張而凝重。

阿玥緊靠著冰冷的車窗,身體繃得像拉滿的弓弦。右腿褲管卷到了膝蓋以上,暴露出的肌膚上,那片至陰之毒凝成的黑紫色斑痕正如同活物般蠕動,邊緣不斷滲出冰冷的、幾乎不帶一絲熱氣的汗珠。每一次脈搏似的蠕動,都伴隨她身體更劇烈的抽搐,牙關緊緊咬合,壓抑著喉間沉悶的嘶吼,冷汗瞬間浸透了她額際的發絲。

蘇瑤靠在小滿疊好的被子上,臉色依舊蒼白如紙,但比起鐘樓血戰后幾乎消逝的狀態,顯然被小滿穩定住了根基。她緊蹙眉頭,擔憂的目光膠著在阿玥飽受折磨的腿上,胸中起伏微弱:“阿玥…穩住呼吸…”

項小龍沉默地守在過道外側,背對著小小的隔間,身形如釘在原地。他破損的腰帶上掛著那把布滿裂痕的銹劍,銳利的眼神穿透惺忪的燈光,不動聲色地掃視著過道兩端沉睡的旅客和幽深門洞連接的前后車廂。北斗星紋在他胸口衣物下散發著極其微弱但連綿不絕的光芒,每一次極小幅度的閃爍,都在暗中蕩開一圈幾不可察的驅邪漣漪,驅逐著窗外黑暗中隨車奔馳、試圖滲透進來的稀薄陰寒氣息。

小滿成了風暴的中心。他盤膝坐在阿玥對面狹小的鋪位上,雙目微閉,仿佛入定。只有額角不斷滲出的細密汗珠揭示著他精神的高度凝聚和力量的巨大消耗。他那雙曾經略顯笨拙、僅知按圖索驥的雙手,此刻在阿玥顫抖的小腿上沉穩無比地移動著。指縫間,赫然夾著幾根比常人針灸用針更長、針尾扭曲如盤蛇的粗針!

這些古拙的銀針并非凡品,針身隱隱流轉著溫潤而內斂的青芒,那是他以自身魂火混合小滿自身所蘊含的精純魂力反復淬煉、又引一絲青囊殘頁醫道氣韻加持而成的產物——青囊古針!它們正精準地刺入阿玥腿足幾處位置極其刁鉆、隱晦非常的要穴:丘墟、申脈、地機……針尾插入小滿隨身攜帶的一個小小陶罐中,罐內并非藥液,而是燃燒著的幾根特制的驅毒定魂香,青煙裊裊升騰,繚繞在針柄之上。

小滿的指尖在針尾輕輕彈撥,動作極輕,每一次觸碰都發出細不可聞卻仿佛能牽引神魂的嗡嗡震鳴。無形的“氣”順針而下,如同最靈巧的手術刀,切入那片兇戾的至陰之毒深處,不是硬碰硬的剿滅,而是以最精微的手法,引導、剝離、壓制毒斑內如同跗骨之蛆的核心寒氣。

他體內屬于青囊半卷的磅礴醫力被前所未有的精純調動,如同找到了河道般暢通無阻。爺爺那本青囊札記曾經天書般的晦澀文字,那些關于氣血周天、陰陽流變的細微描述,此刻在小滿腦中清晰地流動,轉化成了具體可感的能量運行路徑。每一次青針的震顫,每一次魂火引導的“切割”,都是對醫理最深刻的實踐和呼應。對“生機逆轉”那一絲模糊感悟,也被他大膽地融入指間,化為引導部分最外圍寒氣被動轉化為精純魂力反哺阿玥自身生機的微弱嘗試。

然而,這陰毒的頑強遠超想象。即使核心寒氣被暫時切割壓制,外圍的毒斑如同被激怒的墨漬,猛地向周圍擴散了一圈,帶著一股刺骨的陰寒反撲。小滿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臉色瞬間白了幾分,額頭的汗珠連成了線往下淌。但他那雙眼睛里的神采卻異常堅定明亮,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沉著和對新得力量的掌控信心。

“核心封住了…擴散…壓回去!”他低喝一聲,右手食指中指并攏,一點精純的心頭魂血瞬間在指尖凝成一道殷紅灼熱的符文。符文一閃,精準地點落在最靠近毒斑核心位置、已被青囊古針鎖死的一處大穴上。

嗤!

一聲細微卻清晰的灼燒聲響起。反撲的陰寒氣息遇上那點蘊含了小滿本源生機的心火符文,如同雪遇沸湯,發出一陣劇烈的焦臭氣息,劇烈地收縮起來。被暫時控制的毒斑核心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緊緊勒住,終于不甘地蟄伏下去,停止了蔓延,恢復了之前龜縮蟄伏的狀態,只是顏色變得更加深黯詭異。阿玥緊繃到極限的身體猛地一松,整個人脫力地癱倒在鋪位上,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和抑制不住的細小顫抖,右腿暫時被釘住了閻王的腳步。

小滿長長吁出一口帶著血腥味的濁氣,迅速收回青囊古針。那幾根奇特的針離開阿玥肌膚時,表面迅速凝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他小心翼翼地將這沾有至陰寒氣的針再次插入那特殊的燃香陶罐中凈化,動作嫻熟得如同行醫數載的老手。

“成了!這一輪…撐過了!”小滿的聲音帶著力竭后的沙啞,卻充滿了戰斗勝利的興奮和對自身極限跨越的確認。

蘇瑤一直緊攥著床單的手緩緩松開,手心已是一片汗濕冰冷。

就在這時,隔壁下鋪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音粗糲得像砂紙摩擦生銹的鐵皮,在昏沉睡意彌漫的車廂里顯得格外突兀、刺耳。

小滿等人聞聲警覺地抬眼望去。

只見與阿玥平行的隔壁下鋪里,蜷縮著一個極其枯瘦的老者。他裹著一件破舊的藏青色棉襖,身體緊緊縮在角落,雙肩隨著一陣猛過一陣的咳嗽劇烈起伏著,仿佛要把肺都咳出喉嚨。一只枯瘦如同雞爪的手捂著嘴,指縫間,有暗紅色的粘稠液體不斷滲出,滴落在他腿上鋪著的、早已看不出顏色的舊毛巾上。

最為詭異的是,那沾在毛巾上的粘稠血液,竟在昏暗的光線下,迅速凝結、凝固,表面泛起了細小、晶瑩的反光點——那不是血痂,是實實在在的細碎冰碴!

老者好不容易止住了這輪猛烈的咳嗽,掙扎著抬起渾濁卻異常清亮的眼睛,穿過不甚透明的過道隔板縫隙,目光死死盯住隔間這邊鋪上阿玥那只已經暫時封住毒斑的右腿。他的呼吸帶著嚴重的漏風聲,聲音嘶啞、干澀得像是從沙漠深處刮出來的風:“姑娘……咳咳……你這腿上的……咳……不對頭啊……”

他艱難地吞了口唾沫,布滿褶皺的臉上只剩下驚悸和一種源自骨髓深處的恐懼:“這氣兒……冰渣子血……透骨的寒……不對!這味道……咳咳咳!這味道咋像……像從凍透了萬年、埋著數不清孤魂野鬼的死人坑里……爬、爬出來的人骨上,沾著的一樣!”他每一個字都帶著戰栗,說到“死人坑”、“人骨”時,聲音已抖得不成樣子,渾濁的眼里是化不開的驚怖,枯瘦的身體篩糠般抖著,仿佛看見了地獄。

這句話如同冰冷的鋼針,瞬間刺透了小滿剛剛平復些許的心情!老人吐出的血里帶著陰寒氣凝成的冰渣?死人坑……人骨……他猛地看向阿玥腿上那被暫時壓制卻依舊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毒斑。那老人形容的畫面——萬年死坑,無數凍魂孤鬼,冰封人骨……一種前所未有的寒意瞬間攫住了小滿的心臟。

他霍然抬頭,與項小龍同樣驟變的目光在空中交匯!項小龍握著銹劍劍柄的手猛然攥緊,指節發出爆響,眼中寒芒暴漲。小滿甚至能感到自己懷中貼身收藏的那片青囊殘頁似乎也感受到了這種共鳴,在布袋中輕微地悸動了一下!

這個看似行將就木的普通老者,絕非僅看到外傷那么簡單!他能感知到毒力本源深處那一絲滅絕萬靈、凝凍骨髓的“死寂”之氣!這本身就極不尋常!

“老爺子!”小滿按捺住心中的驚濤駭浪,語速急促但盡量顯得平穩,“你哪里不舒服?我懂些急救,讓我看看你!”

他本能地感覺到老人不只是身染重疾那么簡單,或許其身體異狀本身就是一個線索,一個指向他們所追尋之物的路標!他扶著隔板邊緣就想挪身過去。

突然!

毫無預兆地,整列火車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一頭扎進了前方漆黑的隧道入口!

車窗外的燈火瞬間熄滅,整個世界仿佛被一只無形巨獸一口吞沒。眼前是純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車廂里僅有的幾盞夜燈在劇烈搖晃的隧道狂風中如同風中殘燭,光線明滅不定,光影劇烈扭曲抖動,將車廂內所有人或物的輪廓都拉扯得變形、可怖。

黑暗中,感官被放大到極致。車輪與鋼軌在隧道的巨大共鳴中發出沉悶而刺耳的回響,單調重復,如同某種詭異的巨大心跳;隧道頂似乎不斷有冰涼的水滴落下,噼啪打在車頂外殼和緊閉的車窗上,聲音在封閉的鐵罐子里被擴大,敲得人頭皮發麻。沉睡的旅客們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環境驟變所擾,翻身的窸窣聲、幾聲不安的夢囈、孩子被驚醒的模糊抽泣聲混雜在一起,構成一片惶然不安的背景噪點。

就在這一片混亂粘稠的黑暗中,詭異降臨!

項小龍如鷹隼般的目光幾乎是瞬間鎖定在小滿他們座位旁的玻璃上——那是唯一透出一點模糊光線的窗口,來自車廂內搖曳昏暗的燈。

那玻璃上,不知何時,扭曲地映出了一排排晃動的人影!

不!不是人影!

那些扭曲的剪影,根本不是正常乘客的模樣!它們穿著破爛褪色、樣式異常古舊的土黃色衣物,僵硬板直,肩上似乎扛著什么沉重的物品。光影晃動間,它們無聲地移動著,步伐拖沓、飄忽,如同沒有重量的鬼魅被狂風推著前行!一張張看不清五官的面孔輪廓如同融化般模糊不清,深陷的眼窩位置是令人心悸的、空洞的漆黑!

這不是窗外的倒影!車窗外是呼嘯的隧道石壁!

這是凝結在玻璃內側的影像!是怨念借助此地驟然飆升的陰寒之氣,具象化的顯化!怨念纏縛在玻璃上,糾纏在黑暗的空氣里!

“有東西跟上來了!”項小龍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鐵器碰撞般的穿透力,瞬間在小滿他們耳中炸響!他早已擋在眾人身前,腰間的銹劍不知何時已握在手中,銹跡斑駁的劍鋒上,那點微弱的北斗星光驟然穩定,化作一圈銳利的、無形的氣旋,將小滿他們所在的一小塊區域勉強隔離起來,阻擋著黑暗與冰寒中迅速蔓延滋生的濃稠怨念。

幾乎是項小龍示警的同時,小滿已經感覺到了巨大的危險。懷中的青囊札記(那半卷原本屬于他爺爺的古籍)猛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灼熱!燙得他心口一窒!不是之前的溫熱指引,而是一種強烈到刺痛靈魂的警告!

更詭異的是——

嗡!

小滿夾在指間的幾根青囊古針,竟在沒有任何外力觸碰的情況下,自己瘋狂地震顫起來!發出一片細微卻極其急促、如同瀕死蜂群聚集般的嗡鳴!針尖指向……赫然是隔壁鋪位上那還在劇烈咳嗽、吐出帶冰碴鮮血的老者!

這不是怨靈本身……而是某種更深的、更污穢的東西發出的惡毒召喚!它在透過某種不祥的媒介或者途徑,牽引著這里與那個冰封怨念之巢的聯結!小滿的手指死死捏住躁動欲飛的銀針,青囊古針的嗡鳴似乎在他心底同步震蕩出兩個冰冷的字眼——七三一!那遺址的陰寒怨氣,已先于他們的腳步,通過鐵軌蔓延爬行而至!它正在尋找能夠擴散的“口子”!

而那個吐著帶冰碴血液的老者,無疑就是其中一個被污染滲透的“口子”!那不僅僅是病,更是活人被怨氣深度浸染的可怕跡象!

隧道漫長,怨影如潮水般在車廂所有光潔的表面上無聲蠕動,絕望的氣息幾乎凝成實體。黑暗成了滋養邪祟的溫床,每呼吸一口都帶著陰寒的沙礫感。

就在項小龍全力運轉北斗星紋、勉力維持那道無形的精神防御圈時,隔壁再次傳來更加驚悚的動靜!

“嗬……嗬嗬嗬!”

那咳血的老人,身體扭曲掙扎著,猛地從鋪位上向下一滑!頭部重重撞擊在小滿他們鋪位邊緣的金屬梯子上!這一撞力量極大,發出沉悶的響聲!隨即,一股夾雜著碎冰碴的暗黑污血如同噴泉般從他口中狂涌而出!

這不再是之前捂嘴咳出的暗紅色淤血!完全是粘稠、發黑、散發著濃重腐臭和凍徹骨髓寒意的液體!里面混著細小扭曲的、深藍色的冰晶顆粒!

污血如活物般四濺!幾滴滾燙的冰寒液體猛地濺到阿玥之前被至陰毒斑侵染、剛剛又被小滿費力封印的右小腿上!

哧!

如同冷水滴入了滾油!

那暫時被青囊古針和符文死死壓制住、如同被燒紅鐵圈勒住的毒斑中心位置,竟然猛烈地沸騰起來!黑紫色的粘稠毒質如同燒開的瀝青,瘋狂鼓脹,表面瞬間凝結起一層詭異的藍色寒霜!封印古針周圍的光芒急劇黯淡!阿玥猝不及防,一聲慘烈到幾乎劈裂車廂頂棚的尖嘯撕破了昏暗!

劇變只在一瞬!老人的污血直接引動了最核心的陰寒毒源,其烈度遠超之前!

電光石火之間,小滿腦中一切對青囊札記的理解、對“生機逆轉”的感悟、對針法脈絡的嫻熟、對現場詭異怨念的感知……全部被壓縮提煉!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本能的“決斷”轟然成形!

“龍哥!強光!驅影!蘇瑤姐,給燈!”

小滿的聲音異乎尋常地冷靜急促,雙手快如幻影!一手直接拂過阿玥腿上那幾根幾乎快要被暴烈毒力崩飛的青囊古針!他沒有拔針,而是屈指在針尾閃電般連續高速彈擊!每一次彈擊都在利用針體本身極其堅韌的材料屬性將他的魂火與青囊醫氣融合后強行震蕩進去!這不是封堵壓制,而是瞬間將那點剛捕捉到的、屬于老人污血中的詭異寒力逆向引導!讓其成為短暫開辟通路的引子!另一只手已毫不猶豫再次并指如劍,指尖魂血瞬間燃燒!

與此同時,項小龍毫不猶豫暴喝一聲!體內積蓄的星力不顧劇烈消耗,驟然從他胸前北斗星紋中爆發!一道極其凝聚、如同實質光槍般的銀白星芒刺破黑暗!這道光槍并非攻擊實物,而是精準無比,橫掃掠過車廂兩側沾滿怨影的所有玻璃窗!

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輕微灼燒聲密集響起!玻璃上那些如同皮影戲般無聲晃動著的土黃色人影,在極致的星力光輝掃過的瞬間,如同被潑了強酸,驟然扭曲消融,發出無聲的尖嘯!只留下玻璃表面一層幾不可見的、散發著焦臭味的淡淡灰痕!刺目的光華在封閉黑暗的車廂里如爆炸般閃爍,無數沉睡的旅客被這突如其來的強光驚醒,發出驚懼的呼聲。

蘇瑤不顧自己尚未完全康復的身體,在強光爆發的同時,強行催動一絲微弱的本命真炎,化作一點搖曳不定的金色豆大火苗,懸浮在她蒼白的手掌上。這火苗亮度不高,卻帶著一種能穩定人心的、溫暖的驅散力量,牢牢地將小滿正在操作的核心區域與外界越來越濃烈的恐懼不安隔離!

小滿的手沒有半分顫抖!指為筆,燃魂為墨!一道古老、玄奧、帶著濃烈“截斷生機”、“逆流封煞”意味的暗紅色符文瞬間成型!不同于之前的壓制符文,這道血符帶著一往無回的決絕,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印在阿玥腿部那處狂暴鼓脹、眼看就要徹底突破封鎖的核心毒斑之上!

嗤——!

烙鐵入冰!比先前強烈十倍不止的劇烈反應爆開!大片黑氣混合著深藍霜晶猛地從烙印之處噴濺而出,被蘇瑤掌中火苗瞬間焚盡!小滿按在符文上的手感到一股毀天滅地的狂亂反沖!

他悶哼一聲,身體劇震,喉嚨腥甜上涌!但他眼里的決然如同磐石,按在符上的手如同焊死一般紋絲不動!體內屬于青囊的磅礴醫道之力傾巢而出,死死抵住這股反噬!

另一只手毫不停頓,沾著自己嘴角溢出的一縷鮮血,閃電般在空中畫下一個極其繁復的微型陣圖,直接印在隔壁倒在血污中、仍在劇烈抽搐的老人心口!

“截!斷!封!”小滿嘶啞的聲音仿佛帶著天地敕令!

嗡——!

他懷中的青囊殘頁應和他的意志,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灼熱光亮!那光芒透衣而出,隱隱凝聚成一本古樸書冊的虛影,懸浮在車廂上方!磅礴精純、堂皇正大的醫道氣息如同瀑布洪流般順著小滿按在阿玥腿上的手臂和點在老人心口的血陣傾瀉而下!

阿玥腿上那狂暴欲裂的毒斑核心,終于在這內外夾攻、生死決斷的青囊偉力面前,發出一聲如同金屬斷裂般的哀鳴,劇烈抽搐收縮,表面剛剛凝結的深藍霜晶碎裂脫落,毒斑色澤再次黯淡下去,仿佛被徹底榨干了力氣,重新縮小蟄伏!這一次的蟄伏,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沉寂。

隔壁老人心口那血陣一閃而沒,他口中噴涌的黑污帶冰的血水戛然而止!劇烈抽搐的身體瞬間僵直不動,只有微弱的、帶著溫暖呼吸的胸口起伏證明他還活著,那沾染著冰碴污血的恐怖咳喘竟被生生掐斷!

青囊虛影的光芒緩緩熄滅,車廂內重新陷入幽暗,僅剩蘇瑤掌中那點豆大的溫暖魂火在微弱跳躍。

強光散去,項小龍拄著銹劍單膝跪地,胸口劇烈起伏,北斗星紋光芒淡若游絲,方才全力爆發幾乎抽空了他的儲備。蘇瑤也無力地放下手掌,那點魂火消散在她掌心,身體晃了晃,幾乎軟倒在小滿疊好的被子上。

阿玥徹底癱軟在鋪位上,像剛從水里撈出來,渾身濕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如同破舊的風箱。劇痛暫時遠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脫力感。她費力地扭頭看向自己的腿,那毒斑雖然頑固未消,但此刻確實死寂了下去,甚至比出發前被小滿壓制時還要“安靜”一點。

混亂像被凍結在黑暗里。車廂中的旅客們剛從刺目強光和莫名恐懼中回過神,黑暗中驚魂未定,低聲議論和孩子的哭聲斷斷續續。

項小龍強撐著抬起頭,那銳利的目光如同無形的探照燈,瞬間掃向隔壁鋪位。

那鋪位邊緣,只剩下一個沾滿暗紅色污血和碎裂霜片的空水杯滾落在地板上,旁邊是一大灘觸目驚心、仍在散發著陰寒氣息的黑紅色污穢。

人……不見了!那咳血帶冰碴的老人,竟在他們所有人極度虛弱、注意力集中在阿玥身上、光源混亂的這幾息之間,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項小龍瞳孔驟然收縮!

他猛地低吼出聲,強行催動最后一絲星力注入掛回腰間的北斗羅盤。那古樸的黃銅盤面剛被激活,指針如同撞上了無形的鬼魅,“咔啦”一聲發出極其刺耳的、金屬即將斷裂般的摩擦尖鳴,瘋狂顫抖著死死指向一個方向——

北!列車前進的方向!哈爾濱的腹地!

那不是正常方位指向!這是煞氣化針、直刺命宮的大兇之兆!這消失的老人本身,就成了一個移動的、不祥的坐標,一個即將引爆災禍的人形導火索!

小滿靠在冰冷的隔板上,渾身如同散了架,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內臟的隱痛。剛才那決死的“截”、“斷”、“封”三重術的消耗遠超想象,魂力近乎見底。他低頭,看著掌緣幾縷尚未干涸的殷紅痕跡,那是強行催動血符時被反噬溢出的血絲,微微發燙,帶著一絲精血虧損后的虛弱灼燒感。

青囊殘頁安靜地貼在胸口,那份劇烈悸動與灼熱已然平息,只剩下一片令人心安的溫熱余韻,如同冬日撫在心口的暖爐。方才那凝聚虛影的磅礴力量雖已退去,但經此極限一搏,這殘頁與小滿靈魂的聯結仿佛被打通了淤塞的河道,變得異常清晰順暢。他隱隱感到,一些關于封禁、逆轉本源氣息、乃至追蹤怨煞痕跡的殘篇信息,在識海中沉浮閃現,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可理解性”——只要他有余力去解讀。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帶著鐵銹和塵土味道的車廂空氣。右手指尖下意識地在左臂經脈處輕輕按壓了幾下,一絲微弱但極其精純的青囊醫氣如游絲般探入。疲憊沉重之下,一絲微弱的生機被引導著在傷損處流轉。這是本能的對“內視”與“引導”的實踐,是對“氣”最基礎也是最深奧運用的又一次印證。他清晰地“看”到受損經絡在醫氣溫養下,那肉眼難辨的細微生機萌發和修復過程——對“生”的把握,更精微了一分。

“那老頭……不見了。”項小龍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壓抑不住的驚怒和一絲力竭后的粗重喘息。他扶著墻壁,緩慢但極其艱難地站起身,銹劍撐在身側。項小龍的目光如鷹隼般再次掃過那片狼藉的鋪位和地上的污血,隨即死死盯住腰間的北斗羅盤。那羅盤指針依舊死死釘在“北”的方向上,像被無形之物焊住,紋絲不動,盤面偶爾掠過一絲不祥的、鐵銹般的暗紅光澤。

“我星力耗盡,暫時追不動了……”項小龍聲音里的鐵石意味第一次混入了明顯的無奈和疲憊,“這東西……盤上鎖了!那老東西就是個活的報喪鬼!怨氣已經借著這‘口子’,纏上了我們前行的路標!”

他的話語如同重錘,敲在每個人心頭。

“活口……不,”阿玥掙扎著撐起半邊身體,聲音因力竭和劇痛的余韻而低啞斷續,眼神卻凜冽如刀鋒,“那根本就是個……套在我們脖子上的活枷鎖!”她瞥了一眼自己那暫時死寂下去的毒斑,眼中沒有僥幸,只有更深沉的凝重和寒光,“我的‘毒’……在下面更死更冷的地方……等著飽餐一頓呢!”她用盡力氣,一把抓過一直靠著鋪位放著的雙刀,刀柄緊握,冰冷金屬的觸感讓她極度消耗的神經稍微振奮了幾分。刀鋒雖然藏鞘,那內蘊的決意和殺氣卻已如同實質的寒流,讓隔間內的氣溫又降了幾分。

蘇瑤靠在小滿疊好的被子上,臉色比剛從鐘樓逃出來時還要差。強行催動本命真炎守護那片刻,對她根基的耗損遠超預估。她呼吸很輕,幾乎微不可聞,每一次吸氣都帶著一絲竭力控制的顫抖。但她的眼神異常清醒,帶著穿透表象的智慧光芒,牢牢落在那塊被污血浸透的地板上。

“消失……只是‘形’。”蘇瑤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帶著一種洞悉秘密的虛弱,“怨氣化形的冰…融入尋常的血……這是七三一那地獄本身…在向我們展示……它的‘手’……”她抬起蒼白得幾乎透明的手,顫抖著指向項小龍腰間那被怨力死死鎖定的羅盤,“它在告訴我們……無處可逃……只能去…去那凍土的核心深處……與它面對面……要么毀它……要么……如它愿化作那寒池冰層下的……另一具標本。”

她每一個字都耗費著巨大的精神,但那種冷靜的宣判意味,卻沉甸甸地壓在所有人的心頭,重如千鈞。

項小龍沉默了。項小龍收回看向羅盤的視線,目光緩緩掃過虛脫的小滿、傷重的蘇瑤、雖暫時壓制毒斑卻隨時可能再被引爆的阿玥,最后落在自己顫抖的、幾乎要握不住劍柄的手上。他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仿佛要將整個車廂的沉重空氣都吸入肺腑深處。

沒有多余的話語。

他猛地回身,不再看那狼藉的鋪位和詭異的污血,一步踏出隔間,徑直走向這節硬臥車廂通往前方未知方向的門洞。銹劍拖在身后冰冷的地板上,劃出一道刺耳的、充滿決絕意味的白色淺痕,如同傷痕。背影在幽暗搖曳的燈光下拉得很長,如山岳般沉默而堅定。

“哈爾濱,我來了!”他只吐出六個字,每個音節都像是咬著鐵釘鑿刻出來,硬邦邦砸在身后的空氣里。

小滿扶著冰冷的隔板,艱難地站直身體。他看了一眼氣息奄奄但眼神示意他不要擔心的蘇瑤,又看了看咬牙抓刀、眼中燃燒著毀滅之火的阿玥。

別無選擇。

阿玥咬緊牙關,扶著鋪位,將雙刀死死攥在手中。小滿深吸一口氣,俯身,小心翼翼地將幾近脫力的蘇瑤扶起,讓她身體的重量盡量依靠在自己臂膀上。蘇瑤輕得像一片枯葉,那脆弱讓年輕的小滿心中如遭重擊,但他臂膀傳來的支撐異常穩固。小滿攙著蘇瑤,跟在阿玥之后。四人,一個沉默在前開路,一個重傷被攙扶,一個毒傷未愈勉力支撐,一個則攙扶著他人自己也幾近虛脫,無聲地穿過昏暗中旅客們驚疑不定的目光和彌漫的恐懼氣息。

他們走得很慢。每一步踩在冰冷堅硬的車廂地板上都發出沉重的回響,如同踏過命運的階梯。

車窗之外,東北遼闊平原在深沉的夜色中如同凍結的黑玉。列車隆隆疾馳,掙脫身后漫長的隧道。冰冷的空氣帶著深冬特有的、仿佛能凍住肺腑的銳利寒意,無聲地涌入車廂,提醒著前路冰封的無情。

遠處,沉沉的地平線下,那片名叫“七三一”的凍土,如同巨獸微微張開的、散發著萬年寒息的黑洞洞巨口,輪廓已經在深邃的黑暗中隱現,無聲地迎接著他們奔赴這最后的地獄寒淵。

小滿緊緊握著懷中那半卷溫熱的青囊札記,感受著它如同心臟般搏動的溫度,手指劃過書頁粗糙的邊緣。這祖傳的醫典將見證他的醫術在死亡邊緣磨礪成利劍,或是與他一同埋葬在那片凍土下的無盡怨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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