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為惡毒女配。

這一世，我轉世為蛙，還是個半夜滑。

我是被池塘的潮氣裹醒的，那股子濕冷勁比沈硯舟當年說“你連晚卿的腳后跟都夠不著”還讓人膈應。后腿蹬了蹬黏糊糊的水草，才發現自己蹲在露臺的積水里，皮膚沾著片玉蘭花瓣——沒錯，我現在是只青蛙，還是只擅長“半夜滑”的主，黏糊糊的肚皮專蹭光滑地板，保準讓人一踩就出洋相。

抬頭一看，二樓臥室的燈還亮著，窗簾縫漏出的影子不是沈硯舟和蘇晚卿又是誰？他穿件米白色家居服，彎腰替蘇晚卿撿拖鞋的樣子，那蕾絲邊拖鞋我熟——上一世我繡壞了七雙才勉強像樣，被他扔在垃圾桶：“晚卿才不會這么毛躁，你繡的像抹布。”

蘇晚卿光腳踩地毯的腳踝弧度，和上一世我總愛踮腳蹭他手臂的樣子分毫不差。記得那時他皺眉推開我：“冒失得很，哪有晚卿半分穩妥。”

我鼓了鼓腮幫子，發出“呱呱”悶響，不是求關注，是這具蛙身的本能興奮。旁邊的癩蛤蟆瞥了我一眼，大概嫌我擋路。它哪知道，我這蛙最擅長半夜溜進屋子，用肚皮蹭出濕滑印子，專等有人踩上去表演劈叉。

沈硯舟關了臥室燈，走廊夜燈亮起來，暖黃光落在大理石地面上。上一世我怕黑，總在床頭留盞小燈，他卻不耐煩：“晚卿從不怕黑，就你事多。”現在好了，怕黑的成了真·兩棲動物，看誰還敢嫌我事多。

我突然來了勁，后腿猛地一蹬，從露臺跳進半開的落地窗。玻璃上的水汽被我撞出個濕印子，像幅抽象畫。我借著夜色往走廊蹦，肚皮在地板上蹭出一串滑溜溜的水痕，比上一世我偷偷抹在他皮鞋上的鞋油還亮。

蘇晚卿大概是起夜，光腳從臥室走出來，剛踏上走廊就“啊”地尖叫——她的腳在我蹭過的地方一滑，整個人踉蹌著往墻上撞，胳膊肘磕在掛畫釘子上，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怎么了？”沈硯舟的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沖出來扶住她，目光掃到地上的水痕和我，臉色瞬間沉得像鍋底，“哪來的野青蛙！”

我蹲在墻角“呱呱”叫，看著他扶著蘇晚卿去拿藥，心里偷著樂——上一世你推我下懸崖時那么干脆，這輩子我讓你半夜嚇出冷汗，算扯平。他給蘇晚卿涂藥膏的樣子，比當年我燙傷手時他遞創可貼的態度溫柔十倍，那時他還嫌我“連開水都拿不穩”。

沈硯舟找來紙巾擦地板，我卻趁機往臥室蹦，肚皮在他心愛的羊毛地毯上又蹭出片濕漬，像朵剛綻放的水墨畫。他氣得抬腳想踢，我“嗖”地蹦到床底，故意用后腿蹬起些灰塵，嗆得他打了個噴嚏。

“這東西太晦氣了！”蘇晚卿的聲音帶著哭腔，“快把它扔出去！”她縮在沈硯舟懷里的樣子，跟當年我被貓嚇到求安慰時一模一樣，那時他卻皺眉說“多大點事，矯情”。

我在床底“呱呱”應著，感受著外面的慌亂。沈硯舟翻箱倒柜找工具，把蘇晚卿的香水都碰倒了，瓶子摔在地上的脆響，比上一世我打碎他的古董茶杯時還動聽。

等他拿著掃帚往床底捅，我早就蹦到了衣柜頂上。看著他弓著背在床底瞎戳，活像只找蟲子的雞，突然想起上一世我替他找丟失的袖扣，趴在地上爬了半小時，他卻在旁邊玩手機。

蘇晚卿突然尖叫：“它在衣柜上！”我低頭看她，正好對上她驚恐的眼神，于是鼓了鼓腮幫子，“呱”地叫了一聲，故意把肚皮貼在衣柜鏡面，蹭出片白霧。

沈硯舟舉著掃帚就來趕，我一個縱身蹦到梳妝臺，肚皮在蘇晚卿的化妝品上掃過，口紅眉筆滾得滿地都是。其中一支斬男色口紅在地板上畫出道弧線，像條迷你彩虹。

“我的限量版口紅！”蘇晚卿心疼得直跺腳，那表情比上一世我弄丟她的發夾時夸張多了，那時她只淡淡說“算了”，轉頭卻讓沈硯舟罵我“毛手毛腳”。

我蹦到窗簾桿上，看著他們手忙腳亂地撿化妝品，沈硯舟的家居服沾了片我蹭的水漬，像塊沒洗干凈的奶漬。突然覺得這戲比上一世看的任何喜劇都精彩。

上一世我總想著學蘇晚卿的端莊穩妥，連走路都怕發出聲響，最后卻被當成垃圾丟掉；這一世我是只蛙，還是個半夜滑，想往哪蹦往哪蹦，誰的干凈地板都別想保持原樣。沈硯舟的羊毛地毯多了片濕地，蘇晚卿的梳妝臺成了調色盤，他們精心維持的精致生活，被我攪得像鍋粥。

窗外的月光灑進來，我從窗簾桿蹦到窗臺，對著他們的方向又“呱”了一聲，然后縱身跳回露臺的積水里。水花濺在他們的落地窗上，像給這場鬧劇拍了張合影。

旁邊的癩蛤蟆湊過來想分我剛抓到的蚊子，被我一后腿蹬開——這是我用“蛙格”換來的宵夜，憑什么分它？

至于沈硯舟和蘇晚卿？不過是被青蛙攪了好覺的兩個人。這輩子我就做只隨心所欲的半夜滑蛙，把前世的小心翼翼，全用黏糊糊的肚皮換成膽大包天。反正蛙生短暫，及時行樂才是正經事，誰耐煩當別人的影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