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宇哲醒來時,車窗外的路燈已經亮了,橘黃色的光透過玻璃落在他的帆布包上,像給那半本觀鳥手冊鍍了層暖邊。他揉了揉眼睛,發現寧凝曦正對著畫夾出神,筆尖懸在紙頁上方,藍顏料在燈光下泛著細碎的光。“快到站臺了,”他伸手幫她把畫夾合上,指尖碰到她留在封面的指印,帶著點顏料的涼意,“你家超市今晚該進新貨了吧?我媽讓捎袋酵母粉,說要烤蔥油餅,比外面買的筋道。”
寧凝曦把畫夾塞進背包,拉鏈聲在安靜的車廂里格外清晰。“早上出門時,我爸說要進批新口味的話梅糖,包裝上印著濕地公園的插畫,”她側頭看了眼王浩宇,他正對著錯題本上的熒光貼發呆,耳朵尖還沾著點西瓜汁的紅,“你要不要順便買袋?王浩宇上次說這牌子的話梅核小,比普通的酸梅湯還開胃。”
王浩宇猛地抬起頭,錯題本“啪”地合上,熒光貼的邊角在燈光下閃了閃。“我媽說吃甜食影響記憶力,”他嘴上這么說,手卻摸了摸書包側袋,那里還藏著顆沒吃完的草莓糖,是寧凝曦中午塞給他的,“不過……要是有奧特曼圖案的包裝,我可以買袋當書簽,比袁宇哲用的銀杏葉結實,上次他的葉子被雨水泡爛了,筆記上暈開片黃印,像塊發霉的餅干。”
校車到站時,晚風卷著槐樹葉的香撲面而來,街角的路燈剛亮起,光線在地上投下格子狀的影子,像塊被切開的蜂蜜蛋糕。寧凝曦家的超市就在巷口,卷閘門拉到一半,露出里面暖黃的燈光,貨架上的零食袋在風中輕輕搖晃,像串彩色的風鈴。“我先回去了,”她往兩人手里各塞了片銀杏葉,是下午從畫夾里抽出來的,邊緣已經干透,藍顏料凝成了塊小小的天空,“酵母粉在最里面的貨架,話梅糖在收銀臺旁邊的玻璃罐里,記得讓我爸算便宜點。”
王浩宇舉著銀杏葉對著路燈看,葉脈在光線下像張透明的網。“我媽說今晚要炸藕盒,”他突然往袁宇哲胳膊上撞了下,“你買完酵母粉過來蹭飯不?比你家的蔥油餅多放兩勺糖,上次寧凝曦嘗了說像‘會爆漿的月亮’。”
袁宇哲把銀杏葉夾進觀鳥手冊,頁腳的蝴蝶圖案剛好壓在白鷺的翅膀上。“不了,我媽等著酵母粉發面呢,”他往超市門口走,帆布包在身后晃出輕快的節奏,“你記得把錯題本上的熒光貼理理,明天早自習我檢查,要是還畫奧特曼打怪獸,就告訴李老師你‘視覺記憶法’用偏了。”
超市里的冷氣混著零食的甜香漫過來,寧凝曦的爸爸正蹲在貨架前整理貨物,新到的話梅糖堆成座小山,玻璃罐反射著燈光,像顆顆透明的琥珀。“小袁來啦,”他直起身擦了擦汗,圍裙上沾著點面粉,是早上烤面包時蹭的,“你媽要的酵母粉在第三排,我給你留了袋新日期的,比上周的發酵快半小時。”
袁宇哲走到貨架前,指尖劃過排黃色的包裝袋,酵母粉的香氣混著旁邊餅干的奶味飄過來,像只柔軟的手輕輕撓著鼻尖。他剛要伸手去拿,就聽見收銀臺傳來“叮叮當當”的響聲,寧凝曦正踮著腳往玻璃罐里裝話梅糖,塑料夾子在罐底劃出細碎的響。“爸,王浩宇說要奧特曼圖案的,”她轉頭時,發梢掃過臺面上的筆記本,封面上畫著只狐貍,正叼著顆話梅,“剛才在校車上,他盯著錯題本上的熒光貼看了一路,其實是想找借口來買糖吧?”
寧爸爸笑了起來,把袋酵母粉往袁宇哲手里塞,包裝袋上印著“快速發酵”的字樣,旁邊畫著個卡通面團,正對著烤箱眨眼睛。“那小子上周就來問過,”他壓低聲音,指了指貨架最上層的紙箱,“我特意進了箱帶奧特曼的,比普通包裝貴五毛,他媽媽要是問起,就說搞促銷,買二送一。”
袁宇哲把酵母粉放進帆布包,轉身時撞翻了旁邊的玻璃罐,話梅糖滾了滿地,像群逃竄的星星。寧凝曦蹲下來撿時,發現顆糖的包裝紙上沾著點藍顏料,和她畫夾上的顏色樣,是今早畫王浩宇的耳朵時蹭掉的。“你看這顆,”她把糖遞給他,“像不像濕地公園的星星掉進糖罐里了?”
袁宇哲捏著糖紙站起來,指尖觸到片冰涼的玻璃,貨架上的鏡子映出兩人的影子,寧凝曦的發繩上別著朵絹花茉莉,和李老師教案夾上的樣香。“剛才在校車上,”他突然開口,聲音比平時低了點,“王浩宇的錯題本里夾著張你的畫,是上次紫山的星空圖,他用熒光貼把星星標成了黃色,說這樣‘晚上復習時,像在看真的星空’。”
寧凝曦的手指頓了下,話梅糖在掌心滾了滾,甜香漫進鼻腔,像吞了口融化的晚霞。她往玻璃罐里裝著糖,突然發現罐底有顆話梅核,上面嵌著顆芝麻,和今早王浩宇塞給她的那顆樣,像誰不小心撒進去的星星。“他昨晚借我的數學筆記,”她低頭數著糖粒,“今早還回來時,在勾股定理旁邊畫了只狐貍舉著三角板,說‘這樣寧凝曦看了肯定記得牢’,其實他自己的注釋本上,奧特曼舉的三角板都是歪的。”
收銀臺的電話突然響了,寧爸爸接起來時,聲音里帶著笑:“是王浩宇媽媽啊……對對,小袁在這兒呢……好,我讓他捎袋藕粉過去,比超市賣的純,你上次說他總咳嗽,這東西潤喉……”他掛了電話,往袁宇哲手里塞了袋藕粉,包裝上印著片荷葉,露珠在葉面上滾來滾去,像顆顆透明的珍珠,“他媽媽說今晚炸藕盒太油膩,讓沖點這個解膩,比涼茶甜,王浩宇愛喝。”
袁宇哲把藕粉放進帆布包,酵母粉的包裝袋被擠得變了形,像只鼓起的腮幫子。“寧凝曦,”他往門口走時,突然回頭,“你畫夾里的濕地公園,能不能明天借我看看?我想把觀鳥手冊里的白鷺,也畫成你那種帶星星的,李老師說這樣的筆記‘比單純的文字記得久’。”
寧凝曦正把最后顆話梅糖放進玻璃罐,聞言突然笑了,發梢的茉莉香飄過來,像陣溫柔的風。“在我書桌的抽屜里,”她指了指超市后門的方向,“上面壓著本作文本,李老師說我寫的狐貍太孤單,讓加只白鷺當朋友,你要是畫的話,記得給白鷺的翅膀加片熒光貼,比單純的白色亮。”
袁宇哲走出超市時,晚風已經帶上了涼意,巷口的槐樹葉落了滿地,踩上去沙沙作響,像誰在低聲講故事。王浩宇家的燈亮著,窗戶上貼著張卡通貼紙,奧特曼舉著鍋鏟,旁邊寫著“今日菜單:藕盒”,字跡歪歪扭扭的,像小孩子的涂鴉。他剛走到門口,就聽見里面傳來叮叮當當的響聲,王浩宇的媽媽正對著油鍋喊:“小宇,把醋瓶遞過來!上次寧凝曦說蘸醋吃,比直接吃香三倍!”
王浩宇從窗戶探出頭,發膠硬邦邦的頭發被風吹得亂了點,手里舉著瓶醋,標簽上畫著顆酸梅,像在對人做鬼臉。“快進來!”他把醋往灶臺上放,塑料瓶在瓷磚上滑出段距離,“我媽炸的藕盒,餡里放了蝦仁,比上周張嬸家的多放半勺糖,你嘗嘗是不是寧凝曦說的‘爆漿月亮’味。”
袁宇哲走進廚房時,藕盒的香氣混著醋的酸漫過來,像塊被揉碎的彩虹。王浩宇正蹲在地上翻書包,錯題本攤在腳邊,頁角的熒光貼翹起來,像只白色的小翅膀。“你看這個,”他舉起張紙,上面是寧凝曦畫的狐貍,正叼著支熒光筆,旁邊寫著“重點:王浩宇要少看奧特曼”,字跡被蹭了點藍顏料,像塊不小心掉上去的天空,“今早她塞給我的,說比袁宇哲的嘮叨管用,看見狐貍就想起要背書。”
王媽媽把盤藕盒往桌上端,油星在盤子里濺出小小的花。“你們三個啊,”她往袁宇哲碗里夾了塊,金黃的外殼上撒著芝麻,像落了層星星,“寧凝曦的畫里總帶著你們倆,小袁的筆記里總記著寧凝曦愛吃的話梅,小宇的錯題本里……”她笑著指了指那只舉三角板的奧特曼,“藏著的全是狐貍和白鷺,比課本上的插畫還熱鬧。”
袁宇哲咬了口藕盒,酥脆的外殼里裹著滾燙的餡,蝦仁的鮮混著糖的甜漫開來,像吞了口融化的陽光。他想起寧凝曦畫夾里的蘆葦葉,藍顏料的狐貍追著白鷺,尾巴纏著星星,像個未完的故事。或許明天早自習,該把觀鳥手冊里的白鷺,也添上條帶熒光的尾巴,這樣和狐貍湊在起,就成了幅真正的“花鳥圖”,比單獨的動物或植物,都要生動得多。
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照進來,落在王浩宇的錯題本上,熒光貼在暗處亮著微弱的光,綠色的重點、黃色的易錯點,像片小小的星空。袁宇哲的帆布包放在墻角,酵母粉的包裝袋鼓鼓的,像藏著團發酵的期待,而那袋藕粉靠在旁邊,荷葉圖案上的露珠,在月光下閃得像顆顆沒被說出口的秘密。
夜漸漸深了,巷子里的路燈還亮著,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像幅沒畫完的畫。或許明天,寧凝曦的畫夾里會多片新的銀杏葉,袁宇哲的觀鳥手冊里會添只帶熒光的白鷺,王浩宇的錯題本上,奧特曼舉著的三角板旁邊,會多只叼著話梅的狐貍——這些細碎的瞬間,像顆顆散落的星星,終會在某個清晨,湊成片完整的星空,比任何課本上的文字,都要動人。第二天清晨,袁宇哲是被酵母粉發酵的酸香喚醒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斜斜地打在廚房,母親正把發好的面團往案板上摔,面粉揚起細小的塵,在光里像群跳動的金甲蟲。“醒了就來幫忙揉面,”她往面里撒了把蔥花,綠得像剛從濕地公園摘的蘆葦葉,“昨晚的酵母粉真管用,發得比平時蓬松,等會兒給寧凝曦和王浩宇各裝兩個,夾著腌黃瓜吃,比單吃蔥油餅解膩。”
袁宇哲套上校服時,聽見巷口傳來王浩宇的喊聲,混著塑料掛件的叮當響。他扒著窗戶往下看,王浩宇背著書包站在槐樹下,新換的奧特曼掛件在晨光里閃得刺眼,手里舉著本練習冊,封面上的熒光貼被露水打濕,綠色的“重點”二字洇開點暈,像片被雨淋濕的草地。“袁宇哲你快點!”他踮著腳往樓上喊,皮鞋跟在水泥地上敲出急促的響,“寧凝曦說今早要在超市門口分秋游的照片,去晚了就只剩王浩宇被錦鯉濺水花的那張了!”
袁宇哲抓起帆布包往樓下沖,母親剛出爐的蔥油餅還冒著熱氣,用牛皮紙包著塞進他包里,香氣像只毛茸茸的手,隔著布料撓得人鼻尖發癢。巷口的寧凝曦正蹲在超市臺階上,畫夾攤在腿上,照片散落得像群被風吹落的蝶。她穿著件新洗的白襯衫,領口別著朵絹花茉莉,是李老師昨天獎勵的,香氣混著話梅糖的甜漫過來,像杯加了蜜的檸檬水。“看這張,”她舉起張照片,王浩宇舉著自拍桿站在荷花池邊,背后的錦鯉躍出水面,濺了他滿臉水珠,頭發濕成綹貼在額頭上,像只落湯的奧特曼,“張老師抓拍的,說比王浩宇擺拍的‘奧特曼打怪獸’生動十倍。”
王浩宇搶過照片往書包里塞,手指不小心蹭到寧凝曦的畫夾,上面新畫了只狐貍,正叼著片蔥油餅,尾巴卷著顆話梅糖,背景是濕地公園的蘆葦蕩,藍顏料被晨光曬得發亮,像塊融化的天空。“我媽說這張照片能當表情包,”他偷偷往寧凝曦手里塞了顆薄荷糖,包裝紙是昨天買的新款式,印著三個小人在槐樹下分蔥油餅,影子被朝陽拉得老長,“比袁宇哲的觀鳥手冊里的白鷺有趣,昨晚我設成手機壁紙了,李老師看見說不定會罰我上課玩手機。”
寧凝曦剝開糖紙時,薄荷的涼混著茉莉的香漫開,像口含著片清晨的池塘。她把照片按順序夾進畫夾,最上面那張是三人在觀鳥臺的合影,王浩宇舉著望遠鏡瞇著眼,袁宇哲的帆布包帶滑到胳膊肘,她自己的畫夾角露出半只狐貍尾巴,背景里的大雁排著隊飛過蘆葦蕩,像串會飛的省略號。“李老師說這張能貼在教室的宣傳欄,”她指尖劃過照片里的槐樹葉,“比上個月的運動會合照熱鬧,王浩宇的奧特曼掛件和袁宇哲的《昆蟲記》都入鏡了,張老師說這叫‘生活氣息’。”
三人往學校走時,袁宇哲的帆布包偶爾碰到寧凝曦的畫夾,發出紙張摩擦的輕響。路過早餐攤時,王浩宇突然停下腳步,指著蒸籠里的肉包咽了咽口水。“我媽說今早吃小米粥,”他摸了摸書包側袋,那里還藏著塊昨晚沒吃完的藕盒,油紙包著溫熱的香,“但張嬸的肉包比我媽做的多放半勺醬油,上次寧凝曦說像‘會流油的夕陽’,要不我們買三個?”
袁宇哲把牛皮紙包的蔥油餅往他手里塞,蔥花的香混著肉包的油漫過來,像塊被揉碎的彩虹。“你書包里的藕盒再不吃該涼了,”他往寧凝曦那邊偏了偏,“李老師說早上吃太油會犯困,上次王浩宇就因為啃了個肉包,早讀時趴在桌上打盹,口水浸濕了半頁《岳陽樓記》,被她罰抄三遍。”
寧凝曦的畫夾突然“啪嗒”響了聲,張照片從夾頁滑出來,落在路邊的水洼里。袁宇哲彎腰去撿時,指尖碰到片冰涼的濕,照片上的濕地公園燒烤區正冒著煙,王浩宇舉著烤雞翅的手被熏得發黑,寧凝曦的畫夾角沾著點油漬,像塊不小心蹭上去的晚霞。“這張我還沒看呢,”她用紙巾擦著水跡,照片邊緣的王浩宇笑得露出兩顆虎牙,“上周你說要當屏保的,現在沾了泥點,倒像幅水墨畫了。”
王浩宇突然從書包里掏出支馬克筆,蹲在地上往水洼里的倒影畫胡子。“這樣更酷,”他指著倒影里的自己,筆尖在水面劃出細碎的紋,“比袁宇哲的《昆蟲記》里的甲蟲還威風,寧凝曦你說是不是?”
寧凝曦剛要說話,就見李老師騎著自行車從街角拐過來,教案夾上的絹花茉莉在晨光里晃出細碎的白。“你們三個又在磨蹭什么,”她捏著車把的手頓了下,車輪在地上劃出道淺痕,“早讀要抽查《三峽》背誦,王浩宇昨天的默寫還錯了六個字,再不去教室,袁宇哲的蔥油餅就要被張老師沒收了。”
王浩宇“呀”了聲,抓起書包往學校沖,塑料掛件在風里撞出叮叮當當的響,像串會跑的風鈴。袁宇哲和寧凝曦跟在后面,帆布包與畫夾的摩擦聲漸漸被早讀的瑯瑯聲淹沒。教學樓前的老槐樹下,張老師正舉著相機拍照,鏡頭對著群背課文的學生,晨光透過葉隙落在他們身上,像撒了層碎金,比濕地公園的陽光還要暖。
早讀課的鈴聲剛響,王浩宇就從書包里掏出默寫本,紙頁上的熒光貼被手汗浸得發皺,黃色的“易錯點”旁邊,奧特曼舉著的三角板歪得更厲害了。“你看這個,”他偷偷往寧凝曦桌上推了推,“我媽昨晚幫我改的,說把‘自非亭午夜分’寫成‘自非亭午夜晚’,是因為把‘夜分’當成了‘夜晚’,就像把奧特曼的披風當成了圍巾,看著像其實不一樣。”
寧凝曦的畫夾攤在腿上,里面夾著片新摘的槐樹葉,她正用藍顏料在葉面上畫小狐貍,尾巴卷著顆話梅糖,像個沒說完的秘密。“李老師說《三峽》里的山要畫成三角形,”她筆尖戳了戳王浩宇的默寫本,“你這奧特曼舉的三角板都快成圓形了,還不如袁宇哲用鉛筆劃的波浪線清楚,上次他劃的‘素湍綠潭’,像真的有水在紙上流。”
袁宇哲剛背完“清榮峻茂”,就聽見后排傳來王浩宇的嘀咕,混著熒光筆劃過紙的沙沙聲。他回頭時,看見王浩宇正往默寫本的空白處貼貼紙,舉著星星的狐貍挨著踩滑板的奧特曼,塑料的亮在晨光里晃得人眼暈。“你這是復習還是裝飾,”他壓低聲音笑,“上次張老師看見你的筆記本,說比校門口的漫畫書還花哨,罰你用黑筆重抄了整本。”
王浩宇突然把筆往桌上拍,筆帽彈起來砸在畫夾上,發出清脆的響。“你懂什么,”他耳朵尖紅了,卻梗著脖子揚下巴,“我媽說這叫‘聯想記憶法’,看見狐貍就想起‘狐鳴篝火’,看見奧特曼就想起‘持節云中’,比袁宇哲死記硬背強,上周默寫我就錯了六個字,比以前少錯一半!”
李老師抱著作業本從講臺前走過,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規律的響,像支無聲的指揮棒。她在王浩宇桌前停住腳步,指尖輕輕點了點默寫本上的奧特曼,鏡片后的眼睛彎成了月牙。“聯想記憶法是不錯,”她往寧凝曦的畫夾瞥了眼,上面的狐貍尾巴已經畫完,藍顏料干得發亮,“但下次能不能讓奧特曼舉著毛筆?這樣既不耽誤記憶,又能提醒你‘書寫要工整’,比現在這副打怪獸的樣子文靜些。”
全班哄笑時,王浩宇把頭埋進臂彎,發膠硬邦邦的發梢蹭過熒光貼,邊角翹起來像只白色的小翅膀。寧凝曦偷偷往他桌肚里塞了塊蔥油餅,油紙包著溫熱的香,蔥花的綠從紙縫里透出來,像抹春天的影子。“快吃吧,”她用口型說,“比你書包里的藕盒熱乎,吃完有力氣背‘巴東三峽巫峽長’。”
課間操時,三人溜到操場邊的老槐樹下。王浩宇從書包里掏出個保溫杯,里面的小米粥還冒著熱氣,他往寧凝曦手里倒了點,粥面上浮著層米油,像片融化的月光。“我媽說這粥加了蓮子,”他自己喝了一大口,嘴角沾著點米渣,“比袁宇哲的腌黃瓜養胃,上次你胃痛,李老師就讓喝這個,說比吃藥管用。”
袁宇哲靠在樹干上翻觀鳥手冊,指尖劃過張白鷺的插圖,旁邊用熒光筆標著“重點:南遷路線”,是昨晚照著寧凝曦的畫夾添的。“你們看這個,”他指著手冊里的地圖,“大雁要從濕地公園飛過,下周說不定還能看見,比課本上的插圖清楚,王浩宇你要不要畫只奧特曼舉著望遠鏡?”
王浩宇正用保溫杯蓋當鏡子照,聞言突然把杯蓋往書包里塞,耳朵尖紅得像顆話梅糖。“誰要畫奧特曼,”他從書包里掏出本漫畫,封面是只狐貍舉著畫板,“我媽昨天給我買的,說比奧特曼有文化,你看這狐貍畫的,比寧凝曦的差遠了,但比袁宇哲的昆蟲好看。”
寧凝曦翻開畫夾,發現里面多了片蘆葦葉,是袁宇哲今早夾進去的,邊緣還留著點齒痕,像被誰啃過的月亮。她往葉面上畫了只白鷺,翅膀上貼著片小小的熒光貼,亮得像顆星星。“李老師說下午要寫秋游的作文,”她筆尖戳了戳蘆葦葉的紋路,“王浩宇你別總寫‘超級刺激’,多看看袁宇哲的觀鳥手冊,里面的‘翼展’‘遷徙’這些詞,比單純的形容詞生動。”
王浩宇突然從漫畫里抽出張紙,上面是他昨晚畫的連環畫:奧特曼舉著觀鳥鏡,狐貍叼著畫板,白鷺銜著熒光筆,背景是濕地公園的荷花池,每朵荷花上都貼著個“優”字。“我媽說這叫‘故事作文’,”他聲音低了點,“比袁宇哲的游記多了點情節,李老師說不定會給我畫朵大紅花,像寧凝曦畫夾里的荷花那樣。”
上課鈴響時,三人往教學樓跑,王浩宇的保溫杯在書包里晃出叮當響,袁宇哲的觀鳥手冊頁腳被風吹得翻卷,像只欲飛的蝶,寧凝曦的畫夾里,蘆葦葉上的白鷺翅膀沾了點藍顏料,像塊不小心掉上去的天空。走廊里的公告欄前圍了群人,新貼的月考時間表用紅筆圈著“下周五”,旁邊不知被誰畫了只狐貍舉著日歷,尾巴纏著顆星星,像個溫柔的提醒。
語文課上,李老師讓大家交流秋游作文的思路。王浩宇第一個舉手,作業本往桌上攤時,熒光貼的邊角在陽光下閃得像片燈海。“我打算寫錦鯉跳起來濺我水花,”他指著其中張照片,水珠在他臉上像顆顆透明的珍珠,“然后寧凝曦用畫夾擋水,袁宇哲在旁邊記觀鳥筆記,結果被蘆葦蕩的風吹跑了本子,我們三個追著本子跑,像在玩真人CS。”
全班笑起來時,李老師往寧凝曦那邊看了眼,她正往畫夾里夾著什么,藍顏料在指尖蹭出點藍。“寧凝曦準備寫什么?”她鏡片后的眼睛亮了亮,“上次紫山的游記里,你寫狐貍叼走了王浩宇的零食,被張老師當成范文貼在宣傳欄,這次有沒有更有趣的細節?”
寧凝曦把畫夾往桌上推了推,最上面的畫是片蘆葦蕩,三個小人影追著本飛走的筆記本,狐貍在前面引路,白鷺在頭頂盤旋,天空的顏色用了漸變的藍,像塊被陽光曬化的糖。“我想寫我們撿蘆葦葉的時候,”她指尖劃過畫里的小人,“王浩宇說要把葉子做成哨子,袁宇哲說要夾在觀鳥手冊當書簽,結果葉子被風吹走了,我們追了一路,最后發現它落在了燒烤區的炭火旁,像片被烤焦的晚霞。”
袁宇哲突然舉手,觀鳥手冊舉得高高的,陽光透過紙頁,把白鷺的影子投在黑板上,像只展翅的鳥。“我補充點,”他指著手冊里的段話,“那片蘆葦葉的長度是17厘米,寬3厘米,當時的風速大概每秒2米,所以才會往燒烤區飄,這些數據比單純的描寫更準確,李老師說‘科學的浪漫也很動人’。”
李老師笑著點頭時,王浩宇偷偷往寧凝曦手里塞了顆話梅糖,包裝紙上的濕地公園插畫被他指甲掐出了道痕。“等會兒課間,”他用口型說,“我帶你去看我媽新給我買的熒光筆,有蘆葦綠和荷花粉,比袁宇哲的鉛筆好看十倍。”
午休時,三人又去了操場邊的老槐樹。王浩宇從書包里掏出個鉛筆盒,打開時里面的熒光筆滾出來,綠的、粉的、黃的,在陽光下像攤打翻的彩虹糖。“我媽說這些顏色對應課本里的景物,”他往寧凝曦手里塞了支綠色的,筆桿上畫著片蘆葦葉,“寫《三峽》就用這個綠,寫《岳陽樓記》就用藍色,比袁宇哲用的黑筆有感覺,上次他的筆記被李老師說‘像杯沒放糖的檸檬水’。”
袁宇哲正往觀鳥手冊里夾著什么,聞言突然把手冊往他面前晃。里面夾著片銀杏葉,上面用熒光筆寫著“王浩宇的熒光筆比彩虹糖還甜”,字跡歪歪扭扭的,像寧凝曦的筆跡。“這是今早她塞給我的,”他憋著笑說,“比你那些奧特曼貼紙管用,看見這句話就想起要背書,比李老師的罰抄還靈。”
寧凝曦靠在槐樹上,畫夾攤在腿上,正用王浩宇給的綠色熒光筆畫蘆葦。筆尖劃過紙頁時,顏料在陽光下泛著細碎的光,像灑了把星星。“李老師說下午要抽查背誦,”她抬頭望了望操場,籃球架下的男生們正搶著球,校服外套敞開著,像群振翅的鳥,“王浩宇你再不用心背,袁宇哲的銀杏葉可救不了你。”
王浩宇突然從書包里掏出個小本子,上面用熒光筆寫滿了《三峽》的句子,綠色的“素湍綠潭”旁邊畫著條錦鯉,黃色的“清榮峻茂”旁邊畫著片蘆葦蕩。“我媽幫我做的‘圖文卡’,”他把本子往兩人面前遞,“比單純的默寫本好記,你看這錦鯉畫的,比濕地公園的真魚還生動,寧凝曦你說像不像?”
寧凝曦剛要說話,就見張老師舉著相機走過來,鏡頭對著他們仨,陽光在相機的鏡片上閃了下,像顆亮星。“別動,”她按下快門時,老槐樹的影子落在他們身上,像塊柔軟的毯子,“這張能貼在教室的‘青春角’,比上個月的運動會合照自然,寧凝曦的畫夾、袁宇哲的手冊、王浩宇的熒光筆,都入鏡了,多有生活氣息。”
下午的作文課上,教室里只有筆尖劃過紙的沙沙聲。王浩宇的熒光筆在紙上跳著舞,綠色的蘆葦、粉色的荷花、藍色的天空,像幅在紙上流淌的畫。袁宇哲的觀鳥手冊攤在旁邊,偶爾抬頭看兩眼,筆尖就流出“翼展”“遷徙”這樣的詞,比單純的形容詞多了點重量。寧凝曦的畫夾放在桌角,里面的蘆葦葉輕輕顫動,像只白鷺在呼吸。
放學時,三人并肩往巷口走,王浩宇的書包里裝滿了熒光筆,塑料掛件的叮當聲混著話梅糖的甜。路過寧凝曦家的超市時,卷閘門已經拉上去了,寧爸爸正往貨架上擺新貨,袋袋餅干的包裝上印著卡通狐貍,舉著畫板站在蘆葦蕩
袁宇哲在王浩宇家待到月色漸濃,帆布包里的酵母粉硌著腰側,像揣著塊發酵的期待。王浩宇媽媽非要塞給他半盤藕盒,用油紙包著,溫熱的香氣從紙縫里鉆出來,混著晚風里的槐花香,在巷子里拖出條甜膩的尾巴。“明天早自習給寧凝曦帶兩塊,”王媽媽往他包里塞了包紙巾,包裝上印著卡通狐貍,和寧凝曦畫的模樣有七分像,“她上次說愛吃帶蝦仁的,我特意多留了幾個沒放蔥姜。”
走到巷口時,寧凝曦家超市的卷閘門已經拉到頂,只留了扇小側門,暖黃的燈光從門縫里漏出來,在地上鋪成條細長的路。袁宇哲猶豫了一下,還是朝側門走去——帆布包里的藕盒還熱著,或許該給寧凝曦送兩塊,就像上次她把畫夾里的銀杏葉分給自己那樣自然。
側門沒鎖,輕輕一推就開了。超市里的冷柜還在嗡嗡作響,貨架間的陰影里,寧凝曦正蹲在地上數貨,頭發松松地挽著,發繩上的茉莉絹花垂在肩頭,隨著動作輕輕搖晃。她腳邊放著個紙箱,里面是沒拆封的話梅糖,奧特曼圖案的包裝在月光下泛著銀光,像堆被打翻的星星。
“還沒睡?”袁宇哲把帆布包放在收銀臺上,紙包里的藕盒發出輕微的響動。寧凝曦猛地回頭,手里的話梅糖撒了兩顆在地上,包裝紙上的奧特曼舉著星星,剛好落在她的帆布鞋邊。“我媽讓帶的藕盒,王阿姨說你愛吃蝦仁餡的。”
寧凝曦撿話梅糖時,指尖蹭到了包裝紙上的熒光貼,藍顏料在指甲縫里留了點淡影,像塊沒擦干凈的天空。“剛盤點完貨,”她把糖扔進玻璃罐,叮當聲在空蕩的超市里格外清晰,“奧特曼款的話梅糖賣了大半,王浩宇肯定跟班里同學炫耀了,剛才張嬸家的小兒子還來問,說要跟‘畫奧特曼的學霸’買同款。”
袁宇哲靠在貨架上,看著她把紙箱里的糖罐擺上貨架。月光從氣窗鉆進來,落在她挽起的袖口上,露出半截手腕,上面沾著點面粉,是早上幫爸爸烤面包時蹭的。“你畫夾里的濕地公園,”他突然想起校車上學的話,“白鷺的翅膀真的要加熒光貼嗎?我總覺得畫不好,像塊貼歪的補丁。”
寧凝曦從收銀臺抽屜里翻出支熒光筆,筆帽是狐貍形狀的,尾巴翹得老高。“不是貼,是畫,”她在張廢紙上畫了道弧線,筆尖的熒光綠在暗處亮得像條小蛇,“就像王浩宇在錯題本上標重點,順著羽毛的紋路畫,比硬邦邦的貼紙自然。”她把紙遞過來,上面的狐貍正追著只白鷺,白鷺的翅膀邊緣泛著淡綠的光,像沾了晨露的荷葉。
袁宇哲捏著那張紙,指尖劃過熒光筆跡,冰涼的觸感里帶著點糖霜似的澀。“明天早自習,”他聲音放輕了些,“能不能教我畫?王浩宇的錯題本肯定又畫滿了奧特曼,我得把觀鳥手冊畫得比他好看,不然李老師該夸他的‘視覺記憶法’了。”
寧凝曦突然笑了,眼角的月光顫了顫,像落了片碎銀。她從畫夾里抽出張紙,是白天在濕地公園畫的蘆葦蕩,角落里用藍顏料畫了只蜷縮的狐貍,尾巴上纏著顆星星。“給你當參考,”她把紙塞進他手里,顏料還帶著點潮意,“比課本上的插畫清楚,你看這蘆葦的紋路,像不像王浩宇錯題本上歪歪扭扭的注釋?”
袁宇哲把畫紙夾進觀鳥手冊,頁腳的白鷺圖案剛好和狐貍的尾巴重疊。“我媽說蔥油餅要發整夜的面,”他起身往門口走,帆布包里的酵母粉似乎沉了些,“明天早自習見,別遲到,王浩宇肯定又要抄你的文言文注釋。”
“他的熒光貼借我用了兩張,”寧凝曦對著他的背影喊,手里的狐貍熒光筆在空氣中畫了個圈,“我在‘之乎者也’旁邊畫了奧特曼,他說這樣背起來像在看動畫片,比單純的死記硬背快三倍。”
走出超市時,巷口的槐樹葉落得更密了,踩上去像踩著堆碎掉的陽光。袁宇哲摸了摸帆布包里的畫紙,狐貍的尾巴硌著掌心,像塊溫熱的秘密。他突然想起王浩宇錯題本上的熒光貼,想起寧凝曦畫夾里的藍顏料天空,原來這些細碎的東西,早就在三人之間織成了張透明的網,比課本上的文言文注釋更牢固,比試卷上的分數更動人。
第二天早自習的鈴聲還沒響,王浩宇就抱著錯題本沖進教室,書包上的奧特曼掛件在門框上撞出叮當聲。他把本子往袁宇哲桌上拍,熒光貼在晨光里亮得晃眼:“快看我媽的新發明!”每頁的空白處都貼著碎鏡片,陽光照上去,在天花板上投出片晃動的光斑,“這叫‘光影記憶法’,比熒光貼更提神,昨晚背《岳陽樓記》,盯著光斑看半小時就記住了。”
袁宇哲翻開觀鳥手冊,寧凝曦畫的狐貍正對著白鷺笑,尾巴上的星星沾了點藕盒的油漬,像塊融化的琥珀。“你這鏡片要是被李老師看見,”他用筆尖戳了戳鏡片反射的光斑,“肯定以為你在玩鏡子,罰你把《岳陽樓記》抄十遍,比單純背課文還累。”
王浩宇正往嘴里塞話梅糖,包裝紙的奧特曼圖案在陽光下泛著銀光。“寧凝曦說這叫‘情景代入’,”他含混不清地說,話梅核從嘴角滾出來,落在袁宇哲的觀鳥手冊上,像顆不小心掉進去的星星,“你看這光斑晃得,像不像《岳陽樓記》里的‘浮光躍金’?比課本上的插畫形象多了。”
寧凝曦走進教室時,畫夾上沾了片槐樹葉,葉脈上還掛著點露水,在晨光里亮得像根銀線。她把畫夾往桌上放,看見王浩宇的錯題本在天花板投出片光斑,突然從書包里掏出支銀色的筆:“我爸昨晚在超市找的,”她往袁宇哲的觀鳥手冊上畫了道,銀色的筆跡在紙上泛著金屬光,“比熒光筆更像月光,畫白鷺的翅膀剛好。”
袁宇哲看著她的筆尖在紙上滑動,銀色的弧線順著白鷺的羽毛蔓延,像給翅膀鍍了層霜。寧凝曦的發梢垂在紙上,沾了點藍顏料的發絲掃過畫中的狐貍,留下道淡藍的痕,像陣輕輕吹過的風。“王浩宇的鏡片,”他突然說,“其實有點像濕地公園的湖面,陽光照上去也是這樣晃眼的。”
王浩宇立刻把錯題本舉起來,鏡片反射的光斑晃得人睜不開眼。“對吧!”他得意地晃了晃本子,“我媽說這叫‘舉一反三’,從觀鳥臺的湖面聯想到文言文,比死記硬背強多了。”他突然湊近寧凝曦的畫夾,“你的狐貍尾巴上怎么有油漬?是不是偷吃袁宇哲帶的藕盒了?”
寧凝曦的耳朵尖紅了,把畫夾合上時,槐樹葉從夾頁里掉出來,落在王浩宇的鏡片上。“剛才在校門口撿的,”她彎腰去撿,手指碰到了王浩宇的手背,兩人像觸電似的縮回手,鏡片在桌上滾了半圈,光斑在墻上晃出個調皮的弧度,“李老師來了,快把你的‘光影記憶法’收起來。”
李老師踩著高跟鞋走進教室,教案夾上的茉莉絹花比上次的更鮮艷,香氣混著粉筆灰漫過來,像陣溫柔的霧。她掃了眼王浩宇攤在桌上的錯題本,鏡片反射的光斑剛好落在她的鏡片上,卻沒像往常那樣批評,反而笑了:“王浩宇的記憶法很有創意,”她指著天花板上的光斑,“不過下次用透明膠帶把鏡片固定好,別讓它滾到地上,不然袁宇哲又要幫你撿,耽誤記筆記。”
王浩宇的臉瞬間亮起來,像被陽光曬透的玻璃罐。他偷偷往寧凝曦手里塞了顆話梅糖,包裝紙上的奧特曼舉著星星,剛好對著畫夾上的狐貍笑。“我就說我媽這方法管用,”他壓低聲音,耳朵尖還紅著,“比袁宇哲總說的‘死記硬背’強多了。”
早自習的鈴聲響起時,教室里響起片背誦聲,王浩宇的鏡片在晨光里晃出細碎的光,袁宇哲的觀鳥手冊上,銀色的白鷺翅膀沾了點藍顏料,寧凝曦的畫夾里,新夾了片帶露水的槐樹葉,上面用銀筆寫了行小字:“光斑也是星星掉下來的碎片”。
課間操時,三人躲在操場邊的槐樹下,王浩宇從書包里掏出個保溫杯,里面是他媽媽泡的酸梅湯,冰塊在里面撞出叮叮當當的響。“比超市賣的酸梅湯多放了兩顆話梅,”他往寧凝曦手里倒了點,琥珀色的液體里浮著顆話梅核,像沉在水底的星星,“上周在濕地公園喝的那個太淡,我媽說加點陳皮更開胃。”
寧凝曦喝了口,酸意混著甜味漫上來,像吞了口秋天的風。她翻開畫夾,發現里面多了張紙條,是袁宇哲的字跡:“放學后去超市幫王浩宇買奧特曼糖,他不好意思自己去”。紙條的邊角畫著只小狐貍,叼著顆話梅糖,尾巴纏著支熒光筆,像個沒說出口的提醒。
袁宇哲靠在槐樹上,觀鳥手冊攤在膝蓋上,銀色的白鷺翅膀在陽光下泛著光。“下周要考生物,”他指著手冊上的昆蟲插圖,“李老師說要考標本識別,王浩宇的錯題本上別再畫奧特曼了,畫點蝴蝶的翅膀紋路,比單純記文字強。”
王浩宇正用酸梅湯的冰塊在胳膊上畫奧特曼,冰水滴在校服上,暈出片深色的痕。“我媽說可以用糖紙做標本,”他從書包里掏出張話梅糖紙,奧特曼的圖案被壓得平平整整,“比塑料標本好看,還能聞見甜味,記起來肯定快。”他把糖紙往袁宇哲的手冊里塞,“幫我夾著,你的書比我的錯題本平整,不會折壞邊角。”
寧凝曦突然從畫夾里抽出張紙,上面畫著三個小人蹲在槐樹下,中間的人舉著杯酸梅湯,左邊的人捧著本畫滿銀色白鷺的書,右邊的人手里的糖紙在風里飄,像只展翅的蝴蝶。“李老師說這叫‘生活速寫’,”她把紙遞給兩人看,畫中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長,纏著顆星星,“比單純的日記更能記住今天的事。”
袁宇哲的指尖劃過畫中舉書人的衣角,那里用銀色的筆寫著行小字:“酵母粉發的面,明天該烤蔥油餅了”。他突然想起昨晚在超市,寧凝曦數話梅糖時,發繩上的茉莉絹花垂在肩頭,像朵不會謝的月光。
放學時,三人果然去了寧凝曦家的超市。王浩宇直奔奧特曼款的話梅糖,抱著玻璃罐不肯撒手,非要數清楚還剩多少顆,嘴里念叨著“給張嬸家小兒子留三顆,給前桌的莉莉留兩顆,剩下的全要”。寧凝曦的爸爸在收銀臺算賬,看見袁宇哲就笑:“你媽早上來電話,說酵母粉發的面特別好,讓你今晚帶兩個蔥油餅過來,給凝曦當明天的早飯。”
袁宇哲剛要答應,就見寧凝曦從貨架后探出頭,手里舉著包新到的餅干,包裝上印著濕地公園的插畫:狐貍追著白鷺跑過蘆葦蕩,天邊的星星掉進池塘里,像塊被打翻的調色盤。“這個給你們,”她把餅干往兩人手里塞,“我爸說買二送一,比單獨買劃算,明天早自習可以當零食。”
王浩宇撕開餅干袋,咔嚓聲在超市里格外清脆。“比張嬸家的餅干甜,”他含混不清地說,餅干渣掉在話梅糖罐里,像撒了把碎芝麻,“里面有葡萄干,像藏了顆顆小太陽,比單純的面粉餅干好吃。”
袁宇哲咬著餅干,甜味混著超市里的話梅香漫上來,像吞了口融化的晚霞。他看著寧凝曦蹲在貨架前整理糖罐,王浩宇趴在收銀臺上數他的奧特曼糖,突然覺得這畫面很像畫夾里的速寫——不需要太多文字,只要記著槐樹葉的香、酸梅湯的涼、銀色筆跡的亮,就夠了。
走出超市時,王浩宇的書包里塞滿了話梅糖,掛件在風里撞出叮叮當當的響。袁宇哲的帆布包里,除了那包印著濕地公園的餅干,還多了本夾著奧特曼糖紙的觀鳥手冊,和寧凝曦畫的那張三人速寫。寧凝曦的畫夾上,新沾了片從超市門口槐樹上摘的葉子,葉脈間用藍顏料畫了只小狐貍,正叼著顆話梅糖,尾巴纏著顆銀色的星星,像個未完待續的逗號。
晚風卷著槐樹葉的香,在巷子里慢慢散開。袁宇哲想起明天早上,媽媽烤的蔥油餅會帶著酵母粉的麥香,寧凝曦的畫夾里會夾著新的速寫,王浩宇的錯題本上大概又會多幾張糖紙標本。這些細碎的事,像顆顆散落的珠子,被日子的線串起來,就成了串不會褪色的項鏈,比任何課本上的知識,都要珍貴動人。
他低頭看了看手里的餅干袋,插畫里的狐貍正回頭望著什么,身后的白鷺翅膀泛著銀光,像片不會暗的月光。或許生活就是這樣,不需要刻意記住什么,只要槐樹葉還在落,話梅糖還有甜味,身邊的人還在笑著,那些該記住的瞬間,就會像畫夾里的藍顏料,慢慢在心里暈開,變成片不會褪色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