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罐頭城市,優(yōu)里的處子作
- 日本文豪1992
- 島駒
- 2118字
- 2025-08-21 12:00:00
如果不問這個問題,白鳥央真發(fā)誓他從今天開始往后的每一個晚上都會失眠。
他現(xiàn)在無比迫切的想要知道,優(yōu)里,她到底有什么文學天賦是他沒發(fā)現(xiàn)的。
這看起來就像是你知道你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是一個五音不全的人,但是有一天歌神跑到你的面前告訴你,你的朋友他擁有極佳的演唱天賦。
緊隨其后你就看到他被奉為歌神的接班人。
這種感覺是那么的奇妙,也是那么的……令人感覺到恐懼。
看起來就仿佛是……優(yōu)里被人奪舍了一樣。
大江健三郎聽到這個問題之后很明顯愣了一下,隨后語氣明顯帶著很多的疑問。
“難道白鳥你不知道?”
不知道?
能知道些什么?
白鳥本能地扭頭去看坐在一旁的優(yōu)里。
他看到了優(yōu)里臉上淡淡的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你在不好意思些什么?
白鳥央真有一種恍惚之間天都變了的感覺。
所以這是真的存在什么東西嗎?
看著白鳥越發(fā)疑惑的表情,大江健三郎終于明白原來白鳥確實不知道這件事情。
“之前我去早稻田大學有講座,小優(yōu)里參加了我的講座。
在講座上我提到了白鳥的書,所以會后小優(yōu)里就找到我了。”
到目前為止,所有的劇情都在白鳥的認知之中。
因為優(yōu)里就是這么說的。
而隨后大江健三郎的話讓白鳥不由得為之震驚。
“小優(yōu)里先是說了她是白鳥表妹的事情,隨后她給了我一篇文章。”
文章?
還沒等白鳥詢問,大江健三郎就把一張皺皺巴巴的紙遞到白鳥的面前。
這種皺的簡直了的紙是優(yōu)里的風格,然后字跡也是優(yōu)里的風格。
白鳥說了一聲抱歉,開始認真看起來。
紙張的最上面有一個小標題:罐頭城市。
白鳥粗略的掃了一眼整體篇幅,是一個短故事。
光是從這個名字看上去,有一種很獨特的味道。
黑色幽默?
還是某種很是特殊的風格。
總之這個東西擺在優(yōu)里的筆下總是會有一些奇怪,但是看起來又像是優(yōu)里能寫出的東西。
大江健三郎建議白鳥央真靜下心來看看優(yōu)里的這篇“代表作”,他表示他今天沒什么事情,很樂意在這里探討文學。
白鳥說了一聲謝謝,隨后開始認認真真看優(yōu)里的這篇文章。
“四月,1992年,也許是五月,具體是哪一天我早就已經(jīng)記不清楚,因為我正在被大學生活的烈焰灼燒。
我的開學禮物是搶在父親酒醉前拍板購置的新股。
一張并不是很厚的股票憑證躺在我的衣兜里面,卻沉得像一袋吃人的黃金,上面印著仿佛能永無止境上漲的曲線,象征著燦爛無比的前途以及往后無憂無慮的人生。
只是父親向我舉杯祝賀的時候,電視里面播音員的嗓音卻突然低沉破碎,就像是玻璃上突然出現(xiàn)并且不斷蔓延的裂縫,父親的酒杯應聲灑落,那張承載一切的曲線憑證被悄然浸透、字跡模糊不清。
父親一言不發(fā),仔細撿起地上的玻璃碎片,我看到了他的眼神,深邃,仿佛在切割一塊價值連城、瞬間卻一文不值的古玉。
為了換取房租和便利飯團,我開始在便利店里打工上班。
我隔著柜臺看向一臉疲憊的顧客,卻又突然聽到了一聲熟悉的笑,是隔壁的永田先生,那是他曾經(jīng)招牌的笑聲,爽朗而又無比自信,就像是泡沫歲月當中銀座酒吧當中的酒杯碰撞。
但是現(xiàn)在,他站在冷柜前,指尖不停地刮著的酸奶杯里面的殘余,眼神空洞。
他也被那一張薄如蟬翼但是代表著身家性命的股票所害,一通崩壞的是他的人生。
他的語調(diào)冰冷、像極了一塊沉默的鐵板,搭配著他手里早就被捏扭曲的酸奶盒,醒目而又刺眼的宣告著整個日本經(jīng)濟的垮臺。
幾周后,我茫然踏入人頭攢動的就職說明會場。
體育館的天頂上日光燈管密密麻麻排列,刺眼的白光映著地下每一張干澀如紙的年輕面孔。
人潮洶涌。
我在當中費力的腳尖,不停地留意著每一道臨時豎起的紙板標識,那里是各種企業(yè),‘帝國銀行’、‘終身雇傭承諾’……
忽然。
“終身雇傭”幾個大字被一只倉促的手撕扯而下,如同撕碎一張廢紙一樣的。
另外一只手麻利地在原來的位置上豎起嶄新的牌子。
“臨時工招募中,待遇優(yōu)厚!”
人群中竟然同樣漾起了一絲奇怪的默契,沒有人喧嘩,只有腳步在地板上摩擦,看起來像是粗糙的磨刀石,在反復打磨著什么早已鈍去的刃口。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龐大而隱蔽的腐爛氣息。
我的喉嚨深處竟然發(fā)出了突兀的啞笑,‘哈哈哈哈哈’,嘲笑,嘲笑自己,嘲笑所有人。
周遭的目光頓時扎向我,驚訝的同時又疑惑。
我默默收起精心策劃數(shù)月的履歷書,博紙之上密密麻麻印著‘夢想’、‘積極’、‘適應性強’種種光鮮詞匯。
如今頭頂上那個慘白的燈光照射之下,那些詞語顯得如此的虛弱可笑,像極了陽光下無處遁形的塵埃。
空蕩蕩的體育館當中,陡然響起了電視當中的笑聲,尖銳怪異,突兀地盤旋在死寂的氛圍之中。
那笑聲在墻壁間反復撞擊、回響,久久不散。
我聽見了回音。
他們似乎聽不到,因為沒有一個人動彈,甚至抬起沉重的眼皮。
終于,只有我的呼吸聲……
碩大的空間當中,最后只有我孤獨地捧著一紙無人再相信的‘人生’,聽著空洞的笑聲在心底徘徊。
當所有的道路都寫著‘此路不通’,即便是寫著再多‘無限可能’的履歷書,早就被撕成了漫天紛飛的紙錢,無聲無息地撒在這個罐頭城市當中。”
短篇就此結(jié)束。
看完這一篇故事需要的時間并不長。
但是白鳥卻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
他在字里行間看到了濃郁的黑色幽默。
回過神的白鳥猛然看向了優(yōu)里。
優(yōu)里不會說謊。
“小優(yōu)里的視線就像是手術刀一樣。
在她這個年紀,能夠精準的切開繁華的表面,剝離出早就腐爛的內(nèi)核現(xiàn)象。
她適合寫作,她應該繼續(xù)寫下去,更深地挖掘人在這個荒謬世界當中的掙扎!”
大江健三郎給出了極高的評價。
白鳥的評價則是,好強的文學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