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總，主演示系統崩潰了！“

發布會前半小時，技術總監劉巖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付芊的手指瞬間攥緊了演講稿。大屏幕上本該循環播放的產品演示視頻變成了一片刺眼的藍。

“多長時間能恢復？“付芊強壓著怒火問道。

“至少四十分鐘...是底層架構出了問題，我們可能需要推遲——“

“不行。“付芊斬釘截鐵地打斷他，“三百多位客戶和媒體已經到場，推遲就是承認失敗。“

付芊環顧四周，工作人員亂作一團。這場發布會準備了三個月，展示的是付氏科技最新一代工業視覺檢測系統，成敗關系到下季度能否拿到那幾家大制造商的訂單。

付芊的目光掃過會場入口，突然定格在一個熟悉的身影上——祁旻正倚在門邊，西裝革履，手里拿著邀請函。他怎么會來？付芊明明只讓助理禮節性地發了張電子邀請函。

“給你五分鐘考慮替代方案。“付芊對劉巖說完，快步走向祁旻。

“意外驚喜。“祁旻嘴角微揚，“我剛好有空。“

“系統崩潰了。“付芊壓低聲音，鬼使神差地說出了實情，“演示可能無法按時開始。“

祁旻的表情立刻嚴肅起來。“有多嚴重？“

“底層架構問題，技術團隊說至少需要四十分鐘修復。“

他沉思片刻，突然問道：“你帶樣機了嗎？“

“帶了，但只有基礎功能演示——“

“夠用了。“祁旻掏出手機，“給我十分鐘。“

付芊還沒來得及問他要做什么，祁旻已經大步走向付芊的技術團隊。五分鐘后，付芊看到劉巖的表情從絕望變成了希望，然后開始瘋狂敲擊鍵盤。

“你到底做了什么？“付芊拉住返回的祁旻。

“簡化演示流程，用樣機直接展示核心功能。“祁旻輕描淡寫地說，“順便，我請了幾位朋友過來，他們正好對你的技術感興趣。“

祁旻指向入口處，三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剛剛簽到。付芊的瞳孔微微放大——那是華東地區三大汽車配件制造商的采購總監，市場部追了他們半年都沒約到面談。

“你...“

“別感動得太早。“祁旻整了理付芊的衣領，這個親昵的動作讓付芊呼吸一滯，“還有三分鐘開始，付總。“

最終，發布會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完成了。簡化版的演示雖然不如原計劃炫目，但直擊痛點。而祁旻引薦的那三位總監，在會后與付氏科技進行了深入交流，其中兩位當場表達了合作意向。

“今天多虧了你。“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付芊終于松了口氣，“你怎么知道我需要那幾家客戶？“

祁旻遞給付芊一杯水。“你上季度的財報分析會上提到過目標客戶群。“

付芊差點被水嗆到。“你看了我的財報分析會？“

“合作伙伴的基本功課。“祁旻輕描淡寫，但眼神閃爍了一下，“對了，明晚有個晚宴，四大的人主辦，需要帶伴侶出席。“

付芊立刻明白了他的潛臺詞。“契約義務？“

“互利互惠。“祁旻微笑，“我幫你救了場，你陪我應付晚宴，很公平。“

第二天晚上，付芊穿了一條香檳色的露背長裙，站在鏡子前反復確認妝容。這身打扮比平時商務場合隆重許多，但想到要陪祁旻出席高端晚宴，又覺得恰如其分。

祁旻準時出現在付芊家門口，看到付芊時，他的目光明顯停頓了兩秒。

“怎么了？不合適嗎？“付芊下意識摸了摸耳環。

“不，很完美。“他的聲音比平時低沉，“只是沒想到你會選這個顏色。“

“你之前說過一次，喜歡這個色調。“付芊隨口答道，然后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記住了這種小細節。

祁旻似乎也注意到了這點，嘴角微微上揚。“記憶力不錯。“

晚宴在一家私人會所舉行，來賓多是金融界高層。祁旻一進門就成了焦點，不斷有人過來寒暄。而付芊，作為“祁太太“，自然也被卷入各種社交中。

“付小姐比照片上還要漂亮。“一位滿頭銀發的銀行家笑著說，“祁總好福氣啊。“

祁旻的手自然地搭在付芊后腰上。“是我高攀了。付芊在人工智能領域的成就，十個我都趕不上。“

這夸張的贊美讓付芊耳根發熱，但更讓付芊驚訝的是他說這話時的神情——驕傲而真誠，仿佛真的以付芊為榮。

“聽說你們是相親認識的？“一位女士好奇地問。

“是一見鐘情。“祁旻面不改色地撒謊，手指在付芊腰間輕輕摩挲，“我在一個峰會上看到付芊演講，當時就決定非她不娶。“

這個肉麻的謊言讓付芊的腳趾在高跟鞋里蜷縮起來，但表面上付芊只能配合地微笑，甚至還得做出一副含情脈脈的樣子看著他。

晚宴進行到一半，付芊發現祁旻的狀態有些不對。他的臉頰泛起不自然的紅暈，眼神也變得比平時渙散。

“你怎么了？“付芊小聲問。

“空腹喝了三杯威士忌。“祁旻低聲回答，聲音有些飄，“李行長帶來的私人珍藏，酒精度數...有點高。“

付芊這才注意到那位李行長一直拉著祁旻喝酒，而祁旻出于禮節無法拒絕。眼看著他又要接過一杯，付芊搶先一步截下酒杯。

“李行長，我家旻兒最近胃不太好，這杯我代他喝。“付芊微笑著舉杯一飲而盡，火辣辣的液體順著喉嚨燒下去，但付芊保持著完美的笑容不變。

李行長哈哈大笑：“祁太太好酒量！再來一杯？“

接下來的半小時，付芊幫祁旻擋了四杯酒。當付芊感覺自己的視線也開始模糊時，祁旻突然站起身。

“抱歉各位，我太太有些累了。“他的聲音恢復了清明，手臂有力地環住付芊的肩膀，“我們先告辭了。“

直到坐進車里，付芊才卸下偽裝，頭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你沒事吧？“付芊有些擔憂地問。

“應該是我問你。“祁旻睜開眼，目光落在付芊臉上，“謝謝你，那些酒本不該你喝。“

“契約義務。“付芊試圖開玩笑，但舌頭因為酒精而有些打結，“互相幫助。“

祁旻輕笑一聲，伸手輕輕拂開付芊額前的一縷碎發。“你知道嗎？你喝醉的時候，右耳會先變紅。“

這個親昵的動作和觀察入微的發現讓付芊的心跳漏了一拍。車內的空間突然變得狹小而曖昧，付芊聞到他呼吸中淡淡的威士忌香氣，混合著他慣用的那款木質調香水，形成一種令人眩暈的氣息。

“你家還是我家？“司機的問題打破了這一刻的魔咒。

“他家。“付芊下意識回答，“他這樣需要人照顧。“

祁旻挑了挑眉，但沒有反對。

二十分鐘后，付芊扶著祁旻進入他的公寓。這是付芊第一次來他家，寬敞的現代風格空間，整潔得幾乎沒有人氣，就像樣板間一樣。

“臥室在那邊。“祁旻含糊地指了個方向，“我自己能行。你可以睡客房，或者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等你躺下再說。“付芊不由分說地架著他往臥室走。

祁旻的臥室同樣簡潔，深灰色的床品，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付芊幫他脫掉外套和鞋子，倒了杯水放在床頭。

“需要解酒藥嗎？“付芊問。

他已經半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搖了搖頭。“陪我坐一會兒。“

這不像他會說的話，顯然是酒精的作用。付芊猶豫了一下，在床沿坐下。

“你今天表現得很完美。“祁旻突然說，“晚宴上...所有人都羨慕我有這樣的妻子。“

“演技好而已。“付芊輕聲回答。

祁旻睜開眼，那雙總是銳利的眼睛此刻蒙著一層霧氣，卻奇異地更加直擊人心。“不全是演技...付芊，我真的很欣賞你...“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皮也開始打架。付芊知道這是酒后吐真言的最佳時機，一個邪惡的念頭冒了出來。

“祁旻，“付芊小心翼翼地問，“你為什么要收集我的演講視頻？“

“因為你很厲害...“祁旻含糊地回答，“那些算法思路...我看了三遍才懂...“

付芊的呼吸一滯。他真的看過，還不止一次。

“還有呢？“付芊追問。

但回答付芊的只有均勻的呼吸聲——祁旻已經睡著了。

付芊輕輕嘆了口氣，替他蓋好被子，正準備離開時，注意到臥室隔壁半開的門里似乎是個書房。鬼使神差地，付芊推門走了進去。

書房比臥室有人氣得多，書架上整齊排列著商業和技術類書籍。付芊的目光被辦公桌旁的一個文件架吸引——那里放著幾個標注著日期的文件夾，而標簽上的關鍵字讓付芊的血液瞬間凝固：

“付芊- MIT演講 2018“

“付芊-人工智能峰會 2019“

“付芊-科技雜志專訪 2020“

付芊顫抖著手指抽出其中一個文件夾，里面竟然是她三年前在一次小型技術分享會上的演講記錄和筆記，連付芊當時隨手畫在白板上的草圖都被拍了下來，整齊地貼在旁邊。

這是什么？一個追蹤檔案？還是某種商業間諜行為？

但當付芊翻開另一本文件夾，看到祁旻在邊緣做的筆記時，這個想法被推翻了。那些筆記不是冷冰冰的商業分析，而是充滿個人色彩的評論：

“這個思路太巧妙了——她是怎么想到的？“

“今天終于理解了這部分算法，比傳統方法效率提升至少40%“

“問過張教授，這個理論確實可行，付芊走在了行業前面“

最后一頁甚至貼著一張從雜志上剪下來的付芊的照片，旁邊用鋼筆寫著：“總有一天，我們會合作。“

日期是兩年前——遠在他們相親之前。

付芊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手心冒出了細密的汗珠。祁旻關注付芊，不是從他們簽下契約開始，而是至少兩年前就...

“找到你想看的了嗎？“

低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付芊嚇得差點把文件夾扔出去。祁旻倚在門框上，雖然還帶著醉意，但眼神已經清明了許多。

“我...只是...“付芊語無倫次，感覺像個被抓現行的小偷。

“沒關系。“祁旻走進來，“反正遲早會知道。“

“知道什么？“付芊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祁旻停在付芊面前，近得付芊能聞到他呼吸里的酒氣。他的目光落在付芊手中的文件夾上，嘴角勾起一個自嘲的微笑。

“知道我早就認識你，遠在那場峰會之前。“他輕聲說，“知道我選擇聯姻對象時，在一堆名媛千金中指定了你。“他的手指輕輕撫過文件夾標簽，“知道我簽那份契約時，心里想的是什么。“

“什么？“付芊幾乎屏住了呼吸。

祁旻俯身靠近付芊的耳邊，溫熱的氣息拂過付芊的耳廓：“想的是，終于有機會名正言順地站在你身邊了。“

這句話像一道電流擊中付芊的脊椎，付芊僵在原地，無法思考也無法移動。祁旻直起身子，輕輕拿過付芊手中的文件夾放回原處。

“客房在走廊右邊，晚安，付芊。“他轉身離開，留下付芊一個人站在書房里，心跳如雷。

那晚，付芊躺在祁旻家的客床上，輾轉反側。腦海中不斷回放書房里的發現，以及他說的那句話。如果這是真的，那么他們的契約婚姻，對他來說或許從來就不只是一場交易？

這個可能性讓付芊胸口發緊，一種陌生的情緒在心底蔓延開來。付芊摸出手機，看到蘇琪發來的信息：「晚宴怎么樣？扮演恩愛夫妻有沒有擦出火花？」

付芊盯著屏幕，手指懸停在鍵盤上，最終只回了一句：「比想象中復雜。」

放下手機，付芊望著天花板發呆。復雜，是的，因為當付芊回想起今晚祁旻醉酒后依賴付芊的樣子，回想起他書房里那些精心收藏的資料，付芊發現自己的心情已經遠遠超出了“契約“所能解釋的范圍。

這很危險。對兩個精于計算的商業人士來說，最危險的就是無法用邏輯解釋的情感。

但此刻，付芊竟然不那么害怕這種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