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你……你怎么會知我是白澤？”

白澤。

上古時期的瑞獸，能通萬物之情，曉天下鬼神之事。

三千年前景界大戰時，他為了護著當時因戰亂四處逃竄的凡人，這才被昆侖宗的長老設計擒獲，從此銷聲匿跡。

楚卿一直以為他死了。

卻沒想到，他被封印在了這里，被昔日并肩的“正道”榨干了三千年的修為。

“我以為你早就……”楚卿的聲音有些干澀，他看著白澤身上那些猙獰的符文。

看著他眼底那化不開的疲憊，心頭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住了。

那時的白澤，是三界都要敬畏的瑞獸，鎏金色的眼眸里盛滿了星辰大海。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困在方寸之地，連抬起頭都覺得費力。

白澤看著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釋然，又有些悲涼：“原來是你啊，楚卿。你倒是……飛升得自在?！?

他頓了頓，鎏金色的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我還以為，你早就忘了我這個‘妖’了。”

楚卿沒有說話。他抬手，指尖凝聚起一道純粹的神力，輕輕點向白澤身上的符文。

嗡——

符文劇烈震顫起來，金色的光芒與神力碰撞，發出刺耳的嗡鳴。

白澤悶哼一聲，卻沒有躲開，只是定定地看著楚卿，眼神里帶著一絲期待，又帶著一絲絕望。

“別白費力氣了?！彼吐暤溃斑@符文與我的魂魄相連，除非……殺了我。”

楚卿的指尖停在半空。

他能感覺到那符文的詭異，確實如白澤所說，與他的魂魄緊密相連。

若是強行破陣，只會讓白澤魂飛魄散。

昆侖宗“那幫人”，竟是狠毒到了這個地步。

“三千年了，楚卿。”

白澤看著他，忽然輕輕嘆了口氣，鎏金色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層水汽，“我累了?！?

楚卿猛地握緊了拳頭，指節泛白。

他想起三千年前景界山巔的月光，想起白澤擋在他身前的背影。

怎么可能忘了。

他怎么可能忘了。

“誰準你累了?！背涞穆曇衾淞讼聛?，周身的神力驟然暴漲，整個石室都開始劇烈搖晃。

“你聽著，今日我楚卿在此，這陣，我破定了?！?

他抬起頭，看向白澤，眼底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欠你的，我會讓他們，一點一點，加倍還回來?！?

白澤看著他眼底的光芒，像是看到了三千年前景界山巔的那個少年。

執拗得讓人無奈，卻又……讓人忍不住想信他一次。

他笑了笑，鎏金色的眼眸里，終于重新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光。

“好啊?！彼p聲說，“我等你?！?

石室內的寒氣陡然變得凜冽，楚卿指尖懸在半空，目光掃過那些流轉的符文，瞳孔微微一縮。

是誅仙劍陣。

這陣法他太熟悉了。

上九重天的鎮界之寶，據說當年是由元始天尊親手布下，用來鎮壓洪荒兇獸的。

怎么會出現在下界的劍冢里？

“那些人倒是好大的手筆?！背涞托σ宦?，語氣里卻沒什么溫度。

他緩緩盤腿坐下，周身的神力收斂得干干凈凈，只剩下金丹期修士該有的靈力波動。

白澤懸在陣法中央，隔著層淡金色的光幕瞥他，鎏金色的瞳孔里滿是疑惑。

金丹？

楚卿怎么會只有金丹修為？

當年他飛升時已是半步主神，就算在神界出了什么岔子，也不該跌落到如此境地。

這三千年里，他到底經歷了什么？

“看什么？”楚卿察覺到他的目光，抬眼望過去，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覺得驚訝？”

白澤沒說話，只是輕輕動了動手指。

鎖鏈摩擦的聲音在寂靜的石室內格外清晰，他身上的符文又亮了幾分，顯然是剛才那一眼耗費了不少力氣。

楚卿的目光重新落回陣法上，指尖在膝頭輕輕敲擊著，像是在計算著什么。

“誅仙劍陣是厲害，”他慢悠悠地開口，聲音里帶著種胸有成竹的篤定。

“可再厲害的陣法，也是人布的。是人布的，就會有破綻。”

白澤扯了扯嘴角，沒接話。

三千年了，他試過無數次，那些符文像是長在他骨頭上的枷鎖，無論從哪個角度沖擊，最終都會被反噬得更厲害。

楚卿卻像是沒看到他的不以為然，自顧自地抬起手。

他的指尖在空中虛虛一點，淡金色的靈力隨著他的動作流轉，漸漸凝成一道復雜的符文。

那符文在空中盤旋片刻，突然化作無數光點，如星子般散落進陣法的縫隙里。

這是回溯符。

以自身靈力為引，回溯陣法布下時的景象。

對于金丹期修士來說，施展這樣的術法無疑是蚍蜉撼樹，稍有不慎就會被時間洪流反噬，輕則修為盡廢，重則魂飛魄散。

白澤的瞳孔驟然收縮：“楚卿，你瘋了？！”

楚卿沒理他，只是閉著眼，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他能感覺到靈力在飛速流逝，經脈像是被火燒一樣疼，可眼前卻清晰地浮現出三千年前的景象——

“昆侖宗”十位長老圍坐在石室中央，手里捏著不同的法訣，嘴里念著晦澀的咒語。

他們身前的地面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正是誅仙劍陣的陣基。

可奇怪的是，那些長老的臉色都有些蒼白，施法的手勢也帶著種刻意的僵硬，像是……在模仿什么。

楚卿的眉頭越皺越緊。

不對。

誅仙劍陣講究的是渾然天成，十人的靈力必須如溪流匯入江海，彼此交融，缺一不可。

可眼前這些人，靈力之間帶著明顯的排斥，甚至有人在偷偷壓制自己的修為，像是在害怕什么。

還有陣眼的位置。

按照誅仙劍陣的古法，陣眼應當是十人靈力交匯的中心，可他們卻把陣眼設在了白澤的心臟位置，用他的妖氣作為引子。

這根本就是舍本逐末，分明是不懂陣法的人在強行模仿！

破綻百出。

楚卿猛地睜開眼，眼底閃過一絲厲色。

他終于明白了。

昆侖宗根本沒有人能布下完整的誅仙劍陣，他們手里頂多只有半本殘缺的陣譜。

再加上從別處弄來的幾件神物，硬生生拼湊出了這個四不像的陣法。

他們怕白澤掙脫，又沒本事維持陣法，才想出了用他的妖氣轉化靈氣的法子。

可笑的是，為了掩人耳目，連布陣的長老都在刻意藏拙，反而留下了這么大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