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風卷著鐵銹的味道迎面撲來，其中還夾雜著一絲危險的氣息。和張禿子交易的三天后，我按照約定來到了上次碰面的碼頭，這閃亮的鹵蛋光頭老早就在這里等著我了。我跟著張禿子踏上了前往未知海島的貨船，在踏上貨船的跳板時，我不自覺地伸手去抓那在后頸微微發癢的舊疤。張禿子看我走得慢悠悠的，回頭走到我跟前，肥厚的手掌拍著我的肩膀笑道：「老 K，磨磨蹭蹭的像個娘們似的，等會上了船，給你介紹幾個兄弟，都是和你一樣能把富婆迷得雙腿發軟的好漢子！哈哈哈。」話剛說完，他那帶著汗味的手臂就像鐵鉗一般勾住我的肩膀，拉拽著我趕緊上船。

上船后，跳板剛抽起來，張禿子就扯著嗓子喊著開船。他帶我走進了貨船的船艙，船艙內燈光昏黃，空氣中還飄著若有若無的奇怪氣味，有點像消毒水加鐵銹的味道。中間有張大圓桌，還有幾張隨意擺放的靠背凳，張禿子大搖大擺的走到 C位的凳子坐下，除了張禿子，船艙內還有 7個人。

張禿子坐下后開口說道：「大家都到齊了，我作為領頭人，先為大家介紹一下哈?！?

「我旁邊這位穿著有點開放的女孩，叫蘇暢，是我們俱樂部的直播宣傳經理。在她旁邊戴著眼鏡敲著鍵盤的是我們的技術人員，人稱四眼仔，在他們身后的是我們這次行程的安全顧問，叫他刀疤強就行了。還有這趟一起過去的大劉、阿杰、小剛三人，和最后這位是老 K，除了我們幾個，老 K你和大劉四個人就是這次過去要把富婆迷得暈頭轉向的好漢子，歡迎各位。」在張禿子介紹完每個人之后，我便快速地用眼睛掃過剛才介紹的人。

蘇暢——我進來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他，穿著打扮非常火辣，維密低胸超短裙，胸前兩個一眼假的硅膠假體被包裹得緊緊的，動作大點估計都要被撐爆。她靠著桌子邊在直播，超短裙隨著動作輕輕搖晃，直播鏡頭掃過我時，她還沖著屏幕眨了眨眼：「家人們快看，又來了一個帥氣小哥哥哦！雖然但是，也沒有直播間的各位家人、寶子們那么英俊瀟灑啦，哈哈哈！直播間禮物刷起來哦，別讓它停。愛你們哦家人寶寶。」說完后兩手就放在左胸前合成了一個心形，還對著鏡頭做了一個異常誘惑和擦邊的動作。直播間的火箭瞬間刷得像 PPT似的，卡得手機都快死機了。

他隔壁的技術人員四眼仔，則一直低頭敲打著筆記本電腦，在剛才介紹的時候也沒抬起過頭。只有他的鏡片時不時地閃著寒光和綠光。后面的刀疤強則雙臂環抱站在角落陰影處，右臉從眼睛開始延伸到下巴的刀疤在燈光下就像龜裂的紋路，異常猙獰！我還注意到，這個刀疤強看著我們幾個好漢子時，不經意間流露出了兇狠的眼神。

而另外三個人和我一樣，坐在張禿子的對面。張禿子讓我們各自熟悉一下，我們幾個也就隨便聊起了家常。在大家互相熟悉、相互吹牛逼的時候，我也認真觀察起了他們，他們三個雖然相貌平平，長得也比較簡陋，但我發現他們和我一樣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每個人在身體不同的部位都有一道傷疤。

大劉，蘑菇頭發型，樣子看上去老實巴交的，體型也高大壯實，和某個電影里面的大傻春的形象一模一樣，他傷疤的位置在左手手背上，說是之前在工地做散工的時候被高溫的器械燙傷的。

阿杰，身形瘦小，人不高，但手臂上的肌肉看上去就很結實，傷疤的位置在右手小臂，聽他說和我一樣，和野狗搶食的時候，被野狗狠狠地咬了一口留下的。

最后一個是小剛，樣子看上去就和我一樣是個街溜子，一頭金發，手臂的紋身一直蔓延到脖子上，身材也是比較瘦，但身高起碼 1米 8，傷疤在后背，自稱當年一個打 10個的時候，被人從后偷襲砍了一刀留下的。

就是這樣，我們幾個互相熟悉完了后，張禿子走了過來，笑著說：「你們幾個都熟悉了吧，接下來航程大概要 1天 1夜，現在也才下午的時間，還早，你們沒啥事就自由活動一下，舒展一下筋骨，到了飯點我會讓人通知你們的了?！?

聽了他的話后，想想也是，上船這么久，都沒在船上走動過，一來就進了船艙，都不知道現在到哪了。然后我們幾個好漢子商討了一下，就決定一起在船上走動走動看看海上的景色。

當我走出船艙想透透氣的時候，迎面撲來一股有點熟悉的味道，就像剛才進船艙的時候，那股若有若無的氣味（消毒水加鐵銹味）。雖然只出現了一瞬間，但還是被我比狗還敏感的鼻子捕捉到。我回頭問另外三個人，有沒有聞到什么奇怪的味道，他們都一致表示啥都沒有聞到。雖然只是一瞬間，但我確實感覺聞到了，就在我還在糾結的時候，大劉扭頭對我大喊：「在想啥這么入迷啊，眉頭擠得都能夾死蒼蠅了。還想個屁啊，快來看一下海景吧，剛好日落，現在的景色是最漂亮的?！勾髣⑦呎f邊小跑到船頭的欄桿處對著夕陽張開雙臂激情的大喊：「i am the king of the world」說完他突然就抱緊自己并且佝僂起背，還用哭腔模仿著電影橋段：「oh，rose！u jump i jump」?。∩眢w還隨著這句英文臺詞在邊說邊扭動，就像在演繹單人泰坦尼號的劇情似的，我看見他這個動作，眉頭更緊了，隨口而出：「what the...，頂你個大劉厚禮蟹！」。

另外兩人從船艙出來剛好看到大劉這個樣子，立馬也和我一樣，用各種言語對著大劉瘋狂地輸出。就在我們和大劉嬉戲打鬧的時候，夕陽也在海面上慢慢地下降，我們幾個也停下了對大劉的輸出，一起默默地看著即將消失的夕陽。我隨手從口袋拿出剩下半包的香煙，分給了大家，對著夕陽沉海的方向緩緩地吐出了一口煙圈，胸腔里也翻涌著對金錢的熱望！想著等這趟買賣袋袋平安上岸之后，我發誓！決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渾渾噩噩地活著。一定要把過去混吃等死的墨跡全部劃掉，重新書寫一本能讓我的人生發光發亮的活法！一定要！

此刻，我們四人也默契地吸了口煙，任由尼古丁的灼熱順著喉嚨沉下去。夕陽正把最后一抹金紅熔進海浪里，我們盯著那片漸暗的海平線，直到大劉的煙頭燙到手指發出了聲音才打破沉默，四雙眼睛的視線撞擊在一起，所有人都在對方的瞳孔里看懂了未說出口的話：等賺夠了錢，誰他媽還想當這吹海風的窮光蛋啊。

有時候，男人之間無需多言，一個眼神就已包含千言萬語，不言而喻。

當我們還對著海平線勾畫未來時，甲板角落的陰影里，一枚閃爍著微微紅光的攝像頭正對著我們。鏡頭的另一端，張禿子坐在真皮沙發上，四眼仔在旁邊快速地敲著鍵盤，蘇暢則在欣賞著自己猩紅的美甲，而刀疤強依舊兇神惡煞地環抱手臂站在后方。幾人都面帶詭笑地看著屏幕前的我們，這時，張禿子開口說話：「哈哈哈，你們幾個就慢慢享受，好好記住這日落的場景吧，這可是你們這輩子能一同看見的最后一道光了，哈哈哈哈！」

這時在甲板上的我們，仍舊做著不可能實現的發財夢，渾然不知現在已經是待宰的羔羊。貨船欄桿的銹跡早在夕陽的余暉下熔成了羊圈的柵影。而在貨船上的某個房間里，懸掛著的刑具和吊鉤在幽暗中隨意晃蕩，時不時發出哐當聲響。房間墻面布滿了無數條暗紅色的抓痕，抓痕的縫隙里還嵌著半片發黑的指甲碎片，若有若無的腐臭味從縫隙里滲出，就像有人用帶血的指甲絕望抓撓的印記一般，無聲地訴說著這里血腥的過往。而這艘貨船，無疑就是一輛載著我們這幾只羔羊，緩緩駛向宰羊屠宰場的囚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