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泥地上,王小胖蜷縮著,像一只被車輪碾過的幼獸。
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帶出粘稠的血沫,斷裂的肋骨刺穿著內臟,劇痛早已麻木,意識在深沉的黑暗邊緣沉浮。
他努力睜著那條未被腫脹完全封死的眼縫,視線模糊而渙散,卻死死地定格在土炕的方向。
他看到云哥坐了起來。
不再是那個重傷垂死、虛弱無力的模樣。
盡管臉色依舊蒼白如紙,衣襟上沾染著父親和自己的鮮血,狼狽不堪。
但那雙眼睛…王小胖從未見過那樣的眼神。
冰冷,銳利,如同深埋萬年寒冰下的絕世劍鋒,一朝出鞘,寒光映徹九幽!
僅僅是目光掃過,空氣都仿佛凝固了,帶著刺骨的殺意。
“十息…到了。”
那冰冷的聲音,如同死神的宣告,清晰地敲打在死寂的院落里。
鄒茍臉上的獰笑僵住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順著脊椎骨瘋狂上竄,瞬間凍結了他的四肢百骸!
那無形的、如同太古兇獸蘇醒般的威壓,讓他握刀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三角長刀上沾染的血珠,滴落在塵土里,發出細微到幾乎聽不見的“啪嗒”聲。
“裝…裝神弄鬼!”
鄒茍色厲內荏地咆哮,試圖驅散心頭的恐懼,三角眼因驚怒而布滿血絲,
“老子現在就剁了你!”
他強行壓下那股源自靈魂的戰栗,人階八層的修為轟然爆發!
淡黃色的元氣光芒在他體表流轉,灌注于三角長刀之上,刀身嗡鳴,三個棱角閃爍著淬毒般的寒光!
“毒龍鉆!”
他厲喝一聲,使出了壓箱底的黃階上等功法!
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人隨刀走,三角長刀高速旋轉起來,帶著撕裂空氣的尖銳厲嘯,化作一道螺旋狀的致命鉆頭,陰狠刁鉆地直刺葉云心口!
速度、力量、狠辣,遠超之前任何一次攻擊!
這是他賴以橫行霸道的殺招,自信能瞬間將眼前這個故弄玄虛的廢物絞成碎肉!
刀鋒未至,那螺旋勁風已迫得葉云額前碎發狂舞!
然而,面對這足以洞穿精鋼的致命一擊,葉云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
快?在他這位曾以速度冠絕蒼穹的劍神眼中,這所謂的“毒龍鉆”,慢得如同蝸牛爬行!
軌跡清晰得如同掌上觀紋!
就在那旋轉的刀尖距離他胸口不足三寸的剎那——
葉云動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爆發,沒有元氣光芒的閃耀。
只有一種快到超越了視覺極限的、純粹而極致的“動”!
他的身體如同沒有重量的幻影,極其輕微地向側面一滑!
幅度小到幾乎肉眼難辨,卻妙到毫巔地讓開了那志在必得的一刺!
高速旋轉的三角刀鋒,擦著他破爛的衣襟呼嘯而過,帶起的勁風刮得皮膚生疼!
“什么?!”
鄒茍瞳孔驟然縮成針尖!這怎么可能?!
他全力施展的毒龍鉆,竟然被如此輕描淡寫地避開了?!
一擊落空,巨大的慣性帶著鄒茍向前踉蹌半步。
舊力已盡,新力未生!
葉云等待的,就是這一瞬間!
他左手如電探出,五指精準地扣住了鄒茍持刀的右手手腕!
指尖蘊含的力量并不剛猛,卻如同冰冷的鐵鉗,瞬間鎖死了他手腕上的幾處大穴!
鄒茍只覺得右臂一麻,元氣運轉猛地一滯,高速旋轉的三角長刀發出一聲不甘的嗡鳴,硬生生停了下來!
“呃!”
鄒茍驚駭欲絕,想要掙脫,卻感覺那只手如同焊死在自己腕骨上,紋絲不動!
葉云右手同時抬起,兩根手指并攏如劍,快如鬼魅般點向鄒茍的咽喉!
指尖未至,一股凌厲到極致的劍氣已然透骨生寒!
死亡的氣息瞬間扼住了鄒茍的喉嚨!
“住手!!”
鄒茍魂飛魄散,嘶聲尖叫,聲音都變了調,
“你敢動我!我立刻讓他們宰了那個老廢物和死胖子!”
他驚恐地看向被兩個跟班死死按住的葉無涯和王小胖。
葉無涯被粗暴地壓在地上,額頭抵著冰冷的泥土,那道刀疤猙獰地扭曲著,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葉云,充滿了擔憂和痛苦。
王小胖更是氣若游絲,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
葉云點向咽喉的手指,在距離鄒茍喉結不足一寸的地方,驟然停住。
冰冷的指尖,散發著無形的鋒銳氣息,刺得鄒茍喉頭皮膚陣陣刺痛。
他大氣不敢出,冷汗如同小溪般順著額角流下,混合著血污,狼狽不堪。
“放開他們。”
葉云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冰冷命令。
鄒茍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和得意,以為抓住了葉云的軟肋:
“放…放了我!不然…啊——!”
他威脅的話語還未說完,就變成了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
葉云扣住他手腕的左手猛地發力!
一股蘊含著奇異震蕩之力的勁道,如同無數根細密的鋼針,狠狠刺入鄒茍的腕骨、臂骨!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密集響起!
鄒茍的右手手腕連同小臂,瞬間被捏得粉碎!
三角長刀再也握不住,“當啷”一聲掉落在塵土里!
劇痛如同海嘯般席卷了鄒茍的神經,他整張臉瞬間扭曲變形,身體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般癱軟下去,卻被葉云那只鐵鉗般的手死死提著!
“你…你竟敢…”
鄒茍痛得幾乎昏厥,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和怨毒。
“我的耐心,有限。”
葉云的眼神如同萬載寒冰,沒有絲毫憐憫,
“放人。或者,死。”
那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冰水,澆滅了鄒茍最后一絲僥幸。
他毫不懷疑,這個廢物…不,這個魔鬼!真的會立刻殺了他!
“放…放了他們!快放了他們!”
鄒茍朝著那幾個驚呆的跟班嘶聲吼道,聲音因為劇痛而扭曲變形。
按住葉無涯和王小胖的兩個跟班被這突如其來的逆轉驚呆了,下意識地松開了手。
葉無涯掙扎著爬起來,顧不得自己的傷痛,踉蹌著撲向血泊中的王小胖:“小胖!小胖!”
葉云的目光掃過父親佝僂的背影和胖子瀕死的慘狀,最后落在因劇痛和恐懼而渾身篩糠的鄒茍臉上。
“現在,”葉云的聲音如同地獄的寒風,“輪到你的狗了。”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經從原地消失!
不是瞬間移動,而是快到了極致的速度!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極其模糊的殘影!
“小心!”
鄒茍驚恐地嘶吼,但已經太遲了!
那五個跟班,最強的也不過凡階六層,在葉云面前,慢得如同靜止的靶子!
第一個跟班只覺眼前一花,脖頸處便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緊接著是氣管被割裂的劇痛和窒息感!
他甚至沒看清是什么東西攻擊了自己,就捂著噴血的喉嚨,嗬嗬地倒了下去。
第二個跟班剛舉起手中的短棍,手腕便傳來鉆心的劇痛,整只手連同短棍齊腕而斷!
他抱著斷腕發出凄厲的慘叫,聲音卻被第三聲悶響打斷——一只腳掌如同鐵錘般踹在他的胸口,胸骨瞬間塌陷!
第三個跟班嚇得魂飛魄散,轉身想跑。
剛邁出一步,后心便被一股巨力狠狠擊中,整個人如同破麻袋般向前飛撲出去,重重砸在破敗的院墻上,軟軟滑落,沒了聲息。
第四個跟班反應稍快,拔出腰間的匕首,怪叫著胡亂揮舞,試圖自保。
然而,一道快到無法捕捉的指風精準地洞穿了他的眉心!
他的動作瞬間僵住,眼中神采迅速渙散,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第五個跟班,也就是之前踩住王小胖、打他打得最狠的那個,此刻已經徹底嚇破了膽,褲襠瞬間濕透,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涕淚橫流地磕頭:
“饒命!大爺饒命啊!都是鄒茍逼我們的!饒…”
求饒聲戛然而止。
一只沾滿泥污和血漬的破舊布鞋,如同從天而降的鐵印,狠狠踏在了他的后頸上!
“咔嚓!”
頸骨斷裂的聲音清脆而殘忍。
葉云的身影重新凝實,出現在鄒茍面前,仿佛從未離開過。
只是他的布鞋邊緣,沾染了一抹刺目的紅白之色。
風,吹動他額前散落的碎發,露出下方那雙冰冷得不帶一絲人類情感的眼眸。
五息。
僅僅五息時間。
五個兇神惡煞、最低也是凡階四層的打手,如同五只被隨手碾死的臭蟲,橫七豎八地躺在了冰冷的泥地上。
鮮血迅速在骯臟的地面蔓延開來,濃重的血腥氣混合著塵土和死亡的味道,彌漫在小小的破院里。
死寂。
絕對的死寂。
葉無涯抱著奄奄一息的王小胖,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如同修羅地獄般的場景,渾濁的老眼中充滿了震撼和茫然。
他甚至沒看清兒子是怎么動的,那些惡徒就…全死了?
鄒茍癱在地上,左手死死捂住粉碎性骨折的右臂,劇痛讓他渾身抽搐,但更讓他恐懼到骨髓都在顫抖的,是眼前這個如同殺神降世般的葉云!
他看著那五具迅速失去溫度的尸體,看著葉云那雙如同深淵般的眼睛,一股冰冷的尿騷味從他褲襠里彌漫開來。
“怪…怪物…你不是葉云…你是魔鬼…”
鄒茍牙齒打顫,語無倫次,巨大的恐懼徹底摧毀了他的心理防線。
葉云沒有理會他的囈語。他緩緩彎下腰,伸出那只剛剛捏碎了鄒茍右臂、踏斷了惡奴脖頸的手,卻不是指向鄒茍。
他的目光,越過因恐懼而失禁的鄒茍,落在了泥地上,那根沾滿了血污、泥土,甚至沾著王小胖皮肉碎屑的搟面杖上。
那只是一根最普通不過的搟面杖,榆木材質,一頭略粗,一頭略細,因為長期使用,表面已經被磨得有些光滑。
此刻,它靜靜地躺在血泊和塵土之中,毫不起眼,甚至有些可笑。
然而,葉云看著它的眼神,卻如同看著一柄絕世神兵。
那目光中,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鄭重。
他彎下腰,動作緩慢而堅定,伸出沾著血污的手指,握住了那根搟面杖冰冷的木柄。
就在他的手指觸碰到搟面杖的剎那——
嗡!
一聲極其微弱、卻帶著歡欣與雀躍的清越劍鳴,仿佛穿透了時空的阻隔,在葉云的靈魂深處響起!
與他丹田中那截殘劍碎片產生了奇異的共鳴!
同時,一股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意念,帶著無比的虔誠和渴望,如同涓涓細流,順著搟面杖的木柄,傳遞到葉云的手中。
那是來自王小胖的意念!
是他不顧性命沖進來時緊握武器的決絕!
是他一次次撲向刀鋒時緊握武器的守護!
是他瀕死之際,依舊死死望向這里的執念!
“云…哥…劍…我的…劍…”
王小胖微弱如游絲的意識碎片,斷斷續續地傳遞過來。
葉云握著搟面杖的手,猛地一緊!
冰冷的木柄仿佛有了溫度。
他緩緩直起身,將那根沾滿血污的搟面杖平舉在身前。
動作肅穆,如同在進行一場古老的儀式。
“胖子,”
葉云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了血泊中那個小小的身影上,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力量,
“你的劍…我借了。”
隨著“借了”二字出口,一股無形的、難以言喻的氣勢,從葉云身上轟然升騰!
他手中那根平凡無奇的搟面杖,仿佛被注入了某種神異的靈魂,沾染的血污在黯淡的光線下,竟隱隱折射出一絲冷冽的鋒芒!
鄒茍看著葉云舉起那根可笑的搟面杖,心中荒謬感和恐懼感交織攀升到了頂點!
這廢物…不,這瘋子!他要用一根搟面杖做什么?!
“葉云!你…你想干什么?!”
鄒茍驚恐地尖叫,拖著廢掉的手臂,拼命地向后挪動,試圖遠離那個手持“木劍”的殺神,“我…我是霸少爺的人!殺了我,大將軍府不會放過你的!
你們全家都得死!你爹!你妹妹!還有地上那個死胖子!都得給我陪葬!”
他聲嘶力竭地威脅著,色厲內荏,試圖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葉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緩緩從搟面杖上移開,落在因恐懼而扭曲的鄒茍臉上。
“我父的傷。”
“我兄弟的命。”
“還有我妹妹的清白…”
葉云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海面。
他每說一句,手中的“木劍”便微微抬起一分。
“哪一樣,不比你這條狗命…貴重萬倍?”
話音落下的瞬間,葉云動了!
依舊是那快到了極致、超越了肉眼捕捉的速度!
沒有華麗的招式,沒有耀眼的光芒。只有一道快到撕裂空氣的、模糊的軌跡!
如同黑夜中乍現的一道驚鴻!
“無名·驚鴻!”
冰冷的意念在葉云心中閃過。
“噗!噗!”
兩道極其輕微、卻又異常清晰的撕裂聲,幾乎在同一瞬間響起!
鄒茍只覺得雙臂肩胛處傳來一陣短暫的冰涼,緊接著,便是足以淹沒靈魂的、撕心裂肺的劇痛!
“啊——!!!我的手!我的手啊——!!!”
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如同厲鬼的哭嚎,瞬間撕裂了破院的死寂!
鄒茍的兩條手臂,從肩膀處被齊根斬斷!切口平滑如鏡!
鮮血如同兩道噴泉,猛地從他斷開的肩腔中狂噴而出!
染紅了地面,也染紅了他因劇痛和恐懼而扭曲變形的臉!
他像一條被剁掉了爪子的蛆蟲,在血泊中瘋狂地翻滾、抽搐、哀嚎!
然而,葉云的動作并未停止。
他手中的搟面杖,在斬斷鄒茍雙臂之后,去勢未絕,帶著一股洞穿一切的鋒銳意念,如同毒蛇吐信,精準無比地點在了鄒茍小腹丹田的位置!
“噗!”
一聲沉悶的、如同戳破皮囊的輕響。
鄒茍那因劇痛而扭曲的慘嚎聲,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驟然中斷!
他身體猛地一僵,眼珠暴凸出來,充滿了極致的驚恐和絕望!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冰冷而霸道的奇異力量,如同最鋒利的針,瞬間刺入他丹田氣海的核心,將他苦修多年、凝聚了人階八層修為的元氣漩渦,如同戳破一個氣泡般,無情地、徹底地摧毀!
一股無法形容的空虛和劇痛,瞬間取代了斷臂的疼痛,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辛苦修煉的力量,如同開閘的洪水,瘋狂地、不可逆轉地從破碎的丹田中流失!
他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衰敗下去!
“不…我的修為…我的修為啊——!”
鄒茍發出比斷臂更加絕望、更加凄厲的哀嚎,聲音嘶啞如同破鑼,充滿了無盡的悔恨和怨毒。
他完了!徹底完了!就算能活下來,也只是一個連普通人都不如的廢人!
葉云面無表情地收回搟面杖。
木質的杖身上,沾染著新鮮的、溫熱的血珠,順著杖身緩緩滑落,滴入塵土。
他看也沒看地上如同爛泥般哀嚎翻滾的鄒茍,仿佛只是隨手清理掉了一堆礙眼的垃圾。
他轉過身,走向抱著王小胖、渾身浴血的父親葉無涯。
“爹,”
葉云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帶胖子和雪兒回屋。這里,臟了。”
葉無涯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兒子。
兒子身上那股沉寂的鋒芒,那冰冷的殺伐決斷,讓他感到一絲陌生,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悸和…依靠。
他張了張嘴,最終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用盡力氣,拖著殘腿,試圖抱起昏迷的王小胖。
葉云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手中那根沾滿血污的搟面杖上。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他丹田深處,那截沉寂的斷天殘劍碎片,猛地發出一陣灼熱!
一股微弱卻貪婪的吸力,順著葉云握著搟面杖的手,傳遞出去!
杖身上,那些沾染的、屬于鄒茍和他五個跟班的、還帶著溫熱和怨念的鮮血,竟如同活物般,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迅速滲透進干燥的木紋之中!
杖身表面,幾道極其細微、幾乎肉眼難辨的暗紅色紋路一閃而逝!
同時,一股微弱卻精純的血氣能量,順著搟面杖的木柄,倒流回葉云體內,被丹田中那截殘劍碎片貪婪地吞噬吸收!
碎片上那細微的裂痕,似乎…極其微弱地彌合了一絲絲!
葉云心中微震。
這無名殘劍…竟能飲血修復自身?以戰養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