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5章 毛鼻子

濃稠的黑暗包裹著地下室,腐朽的霉味混合著巖石滲出的陰冷濕氣,滲入骨髓。石床上,那頂經過改造、填充了滿月狼毛的紅色氈帽,此刻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生命體,散發出微弱的、帶著不祥氣息的猩紅流光,幽幽地映照著粗糙的巖壁。

夏洛克背靠冰涼的石壁坐在地上,身體如繃緊的弓弦,細微的顫抖無法遏制。他的目光死死釘在那頂紅帽子上,像在與囚禁自己內心的兇獸對峙。體內那股源于血脈的、屬于黑夜的力量,正以前所未有的勢頭咆哮奔騰,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宛如戰鼓,撞擊著他單薄的胸膛——脫離這孱弱的人形!釋放!撕裂!

躁動、渴望、恐懼,它們在血液里沖撞、交織。

選擇像冰冷的繩索纏繞在脖頸。

路徑一:等待滿月,被動地信任“紅帽子”能守住那線脆弱的清明。

路徑二:就在此刻!主動擁抱暗夜!戴上“毛鼻子”,以自我的意志(哪怕扭曲)去駕馭那份足以撕裂磐石的力量!

第一條路看似穩妥,卻是將命運拱手交給未知,交付給圓月那殘酷的周期律動。第二條路……未知的黑洞,巨大的風險,但那唾手可得的“選擇權”——主動觸摸力量的邊界,嘗試掌控詛咒而非被其完全奴役——卻散發著致命的誘惑。他需要知道!在清醒的“自我”意識下,與狼人的力量共舞會是怎樣的煉獄?失控的深淵有多近?“沉默的狼人”那條荊棘密布的進階之路,是否真有一線微光在盡頭閃爍?

強烈的好奇心、如影隨形的焦慮,以及一種近乎自虐的、驗證自身存在價值的渴望,最終壓倒了等待的怯懦。血液里那頭野獸的嘶吼蓋過了理智的最后警告。

“至少……我要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里……”他喉間逸出沙啞的低語,像是對亡靈的誓約。

決意已定,行動再無半分遲疑。夏洛克猛地伸出手臂,五指如鐵鉗般扣住那頂散發著不祥紅光的氈帽。粗糙、扎人的羊毛觸感混雜著霉味和野性氣息撲面而來。他甚至能清晰分辨出那屬于不同變身的、已經干枯的狼毛,在帽內填充物中微微顫栗。

沒有選擇帽子的“紅帽子”功能——那是為月圓之夜準備的堤壩——夏洛克的手指徑直插入帽子內部那松垮、填充狼毛的空間。意念沉入識海,那張懸浮于黑暗的職業卡牌驟然清晰!【毛鼻子】的印記在意識中熾烈燃燒,發出無聲的召喚。他的思維如同最精準的雕刻刀,將這標記強行烙向帽子內那些飽含月華的核心材料!

嗡!

仿佛接通了禁忌的回路!帽子內部填充的狼毛如同被無形的電流貫穿,猛地震蕩!一股冰冷刺骨、瞬間超越生理極限的尖銳能量,如同億萬根淬毒的冰針,從指尖瘋狂注入,順著神經、血管、骨髓,爆炸般彌漫全身!這不是狂暴的沖擊,更像是來自深淵意志的強制性“授權”——允許你,觸碰禁忌!

這授權信號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燃了靈魂深處早已沸騰的黑暗煉獄!月光的牽引?已然多余!

“呃啊——!”

夏洛克的身體驟然反弓,頭顱仰起,脖頸暴露出脆弱的筋絡,喉嚨深處爆發出壓抑到極致、介于獸吼與瀕死痛呼的咆哮!那聲音在地下室狹小的空間里轟鳴、沖撞,震得四壁苔蘚簌簌抖動。空氣被無形的力量凝固、壓縮,每一粒塵埃都仿佛凍結在致命的窒息感里。

咔啦!咔咔咔!啪啪!

密集到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擠壓、爆裂聲響徹石室!那不是單一的轉變,而是身體結構野蠻而高效的徹底重構!劇痛如狂潮席卷每一個細胞!他的視野在極致的痛苦中驟然扭曲,隨即被一種全新的、冰冷的感官替代覆蓋——昏暗的地下室景象被徹底顛覆。

眼前的黑暗不再是混沌的阻礙,而是清晰如白晝的畫卷!墻壁上每一道細微的風化紋路、每一片苔蘚伸展的結構、巖石裂縫中水汽凝結的過程……甚至角落里塵埃堆中一只早已風化的甲蟲的幾丁質空殼……都纖毫畢現地烙印在視網膜上,甚至能察覺到它們極其微弱的光譜變化。

嗅覺——爆炸!

成千上萬種氣味信息,像崩塌的雪山化作的信息洪流,以無可阻擋之勢淹沒他的鼻腔、沖擊著他的大腦皮層:

巖石與水汽:石壁深處苔蘚的腥甜腐朽、地下水滲透帶來的陰冷咸腥、鐵門鐵環上銹跡的鐵腥氧化味……每一種氣味都帶著清晰的層次和距離感。

從殘破外衣、單薄褲管上絲絲縷縷逸散開:油膩的炸魚薯條味道(來自對角巷街頭)、麗痕書店新購書本那油墨與陳舊羊皮紙混合的芬芳與辛辣、福洛林冷飲店冰淇淋的甜膩、魔藥店刺鼻的藥草混合液氣息、咿啦貓頭鷹商店濃重的鳥糞氨水味、人群擁擠散發出的汗水……還有一道極其微弱、卻如同滾燙烙鐵般灼熱鮮明的印記——博金-博克!那翻倒巷入口處的黑魔法污染氣息、古董里滲透的血腥與怨念的混合體……這股氣味如此清晰,如同一個無聲的嘲諷,狠狠抽打著幾個小時前他在巷口退卻的選擇。

更深層,更為磅礴的氣息穿透厚重的地層涌入感知:那是夜幕本身!純凈、深沉、廣袤如宇宙的黑暗氣息,溫柔而包容地包裹著整個倫敦;與之相對,是頭頂上更高遠之處——那輪尚未盈滿,卻已漸具威勢的存在感!那是月亮!它尚未露臉,但那無形的銀輝壓力已如冰冷的鐐銬懸于蒼穹,散發出令每一根狼毛都在靈魂深處倒豎的微弱輻射。這是一種天然的威壓與吸引,一種致命的囚籠鑰匙。

巨量的信息如同無數鋼針攢刺神經末梢,夏洛克頭痛欲裂,視野邊緣閃爍著黑紅相間的破碎光斑,意識幾乎被這股原始信息的狂潮撕裂、湮沒!

然而,這僅僅是地獄開篇的第一個章節!

力量!陌生、狂暴、蠻橫至極的原始力量從每一個骨髓深處、每一條肌肉纖維的最微小單元中奔涌而出!

皮膚的撕裂感真實得令人窒息(實際上并未真正破裂),仿佛下一秒就有鋼針般的硬毛、堅硬的骨刺會破開束縛穿刺出來!十指指甲在鉆心的劇痛中瘋狂生長、增厚、變得堅韌彎曲,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猛禽利爪般的冰冷幽澤!覆蓋其上的薄薄血肉似乎要被撐裂。四肢百骸的肌肉纖維如樹根般虬結膨脹,帶來無與倫比的充實感與爆炸性的力量感,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口中的變化最為劇烈——犬齒以難以想象的速度野蠻伸長變粗,輕松刺穿了柔軟的唇瓣內壁,濃郁的、帶著鐵銹甜腥的血味瞬間在口腔彌漫開來,刺激著最原始的嗜血沖動。

伴隨著身體這場野蠻重塑的,是更加恐怖、更加難以駕馭的情感與欲望的洪流!

狂怒(Rage):沒有緣由,沒有目標!純粹、熾烈、足以燒穿理智的狂怒像巖漿一樣在血管里沸騰沖撞!這狹小的囚室、冰冷的石壁、沉重的鐵門、角落里那些嶄新的、帶著新世界印記的課本、校服……一切映入眼簾的事物,都仿佛化作無形的挑釁,一股要將它們全部碾碎、撕爛、徹底毀滅于爪牙之下的沖動瘋狂滋長,幾乎要沖破他那人類意志構建的堤防!

饑餓(Hunger):一種極致純粹、刻骨銘心、深入靈魂層面的饑餓感席卷而來!胃袋仿佛已被掏空了百年,發出無聲的痙攣。但這饑餓指向的不是凡俗的食物……那是……生命的氣息!心跳的鼓點!溫熱血脈的搏動!是靈魂散發出的、香甜誘人的能量波動!這種渴求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他搖搖欲墜的理智。

痛苦(Pain):骨骼變形、肌肉撕裂的物理痛苦在靈魂層面的折磨面前顯得微不足道!那是“毛鼻子”狀態維持理智所必須支付的代價!它源于強行用“人”的意志鐵鏈去約束“獸”的本能狂流帶來的劇烈沖突!詛咒的黑暗魔力在他新生的強壯軀體內橫沖直撞,激烈反噬著試圖駕馭它的渺小意志;魔法力量的互相傾軋在精神領域掀起風暴;每一份對獸性的壓制,都換來加倍的狂暴反撲!這種痛苦遠非身體之苦可以形容,它像是用燒紅的烙鐵直接烙印在靈魂本體上,是意志層面的千刀萬剮!它在每一根神經上尖叫,在每一次心跳中震顫,讓醫院病床上記憶中的任何一種器官衰竭的折磨都顯得蒼白無力。

恐懼(Fear):最深重的,卻是對自己的恐懼!對這具怪物軀殼的恐懼!對這股如臂使指又隨時可能掙脫毀滅一切的恐怖力量的恐懼!更可怕的是對深藏于血脈深處、此刻正無限放大的嗜血本能的恐懼!他在恐懼自己是否會變成記憶中那雙猩紅獸瞳的鏡像——那殘忍殺害“父母”的元兇!

意志構筑的堤壩在多重沖擊下發出絕望的呻吟,幾近崩塌。

“吼嗷——!”

無法抑制的第二聲咆哮撕裂了地下室的死寂,這不再是痛呼,而是身體被野蠻力量充盈后本能的、帶著威懾與痛苦掙扎的嘶吼。渾濁的聲音在地下空間內沉悶地回蕩,震得他自己耳膜都在嗡嗡作響。

他猛地向前揮動右臂!并非要攻擊什么實體,只是那澎湃的、無法宣泄的力量在體內翻騰咆哮,急需一個釋放的出口!本能驅動著手臂如同鞭子般狠狠甩出!

轟!

五根剛玉化的利爪帶著破風聲狠狠刮過面前的石壁!

嗤啦——!

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刺耳響起!堅硬的巖壁在這一揮之下竟如松軟的泥土般脆弱!四道深達寸許、長度超過一米的裂痕瞬間被犁了出來!迸濺的碎石和剝落的苔蘚如同爆炸般激射,打在對面墻上發出噼啪的聲響,甚至有一顆小石子反彈回來,擦過他的臉頰,留下火辣辣的感覺。空氣中彌漫開被撕裂的苔蘚汁液和巖石粉塵混合的土腥氣。

看著自己造成的破壞,夏洛克劇烈喘息著,胸腔如破損的風箱般拉動著。一種奇異的感覺卻在劇痛、狂怒與疲憊的間隙悄然滋生——一種令人心悸的……掌控感?

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了那雙覆蓋著粗硬灰藍色剛毛、五指關節粗大變形、頂端是閃爍寒光的利爪的手。指爪在微弱的光線下輕輕開合,肌肉纖維在皮毛下清晰涌動,每一次屈伸都帶著遠超人類極限的力量感,伴隨著肌肉拉扯產生的酸脹和骨骼間細微的摩擦聲。

痛!深入靈魂的痛沒有片刻停歇!腦海里依舊翻騰著毀滅與嗜血的欲望!喉嚨里低沉的獸鳴始終在胸腔滾動,如同隨時可能噴發的火山!

但是!那根名為“夏洛克·布蘭德”的弦……沒有斷!

他沒有變成只知殺戮的野獸!理智的壁壘雖遍布裂痕,搖搖欲墜,卻依舊屹立!

“……我……我還在……”一個沙啞、破碎、甚至帶著一絲金屬質感摩擦聲的聲音,艱難地從他滿是獠牙的口中擠了出來。這不是幻覺!他確確實實控制住了軀體!那非人的力量如同桀驁的惡龍被鎖鏈捆綁,雖然掙扎沖撞不止,帶來源源不斷的撕裂感,鎖鏈卻牢牢握在他意志的手中!

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痛苦淬煉下的掌控!

他小心翼翼地嘗試移動——從靠著石壁,極其緩慢地弓起背脊,四肢著地。粗糲的巖石地面摩擦著手掌和膝蓋上同樣變得堅韌的皮毛,帶來異樣的觸感。這個姿勢遠比人形更穩,重心低得可怕,仿佛隨時可以爆發出雷霆萬鈞的速度和撲擊。他用帶著利爪的手撐住地面,試探性地施力。

咔嚓……

腳爪抓握處的地面巖石無聲地裂開了幾道細縫。

呼吸逐漸從狂暴的喘息,轉向一種更深沉、更緩慢、如同大型掠食者蟄伏時的低頻率震顫。每一次吸氣,都清晰地感受到地下室里紛繁復雜的、被放大了無數倍的氣味分子涌入超常的鼻腔;每一次呼氣,胸腔內激蕩的力量似乎也隨之平息一絲。視覺的銳利帶來的沖擊也開始逐漸適應。那無處不在的靈魂灼痛依然如同滾燙的沙子無時無刻不在碾壓神經,但有了“目標”,有了“嘗試”,痛苦似乎……多了一層可以被“忍受”的意義?

他開始笨拙地、極其小心地運用這全新的感官與力量。他低頭,不是靠記憶、而是通過“看”和“嗅”同時辨識,鎖定了散落在角落的一個裝著校袍的紙袋。意念微動,身體如同蓄勢待發的弓弦,猛地一彈!

嗚!

風壓在地下室里掀起微瀾!快!太快了!遠超人類的爆發力!幾乎在念頭閃過的瞬間,利爪已經搭上了紙袋的邊緣,只要再往前一絲,就足以將結實的牛皮紙和里面的袍子撕成布條!

驚出一身冷汗!夏洛克用盡全身力氣才強行剎住這股慣性!指尖距離紙袋僅有一線之隔,利爪的寒光映在紙面上。他大口喘著粗氣,靈魂層面的灼痛因這強行終止的爆發而驟然加劇,如同被無形的鞭子狠抽了一下。

“……控制……”他咬牙低吼,強迫那股狂暴的力量褪去。利爪緩緩松開,身體沉重地落回地面。失敗的經驗,卻也是成功路上的一步。他開始嘗試更精細的控制,用那只覆蓋著粗毛、布滿利爪的手,極其緩慢、宛如捧著易碎品般,輕輕捻起一片散落在腳邊的、之前被震落的石屑碎片。動作生澀,爪尖幾次差點將其捏碎,但他最終成功地將這塊小拇指甲蓋大小的石片穩穩地捏了起來,然后輕輕放在旁邊一塊稍大的巖石上。

盡管靈魂深處那被撕裂的灼痛沒有絲毫減弱,這微小的、物理上的成功卻帶來了一絲微不足道但無比真實的掌控感和成就感——這是對抗、駕馭詛咒的第一步!

然而,就在他稍微松懈,專注于這細微的掌控練習,試圖完全沉浸于這痛苦與新生的奇特體驗中時——

噠、噠噠……篤篤篤。

主站蜘蛛池模板: 兴仁县| 平邑县| 邵阳县| 高安市| 蒙城县| 西林县| 富阳市| 辽中县| 雷波县| 万年县| 思茅市| 泰和县| 来凤县| 郸城县| 镇江市| 通山县| 富民县| 东光县| 恩平市| 井冈山市| 通化县| 凤翔县| 石家庄市| 玉田县| 永年县| 石楼县| 石门县| 遵义市| 呼玛县| 吴桥县| 古田县| 台东市| 忻城县| 宁城县| 张家港市| 合山市| 葵青区| 阿克苏市| 崇义县| 孙吴县| 瑞昌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