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鈴用完膳就送崔夫人回去小憩去了。
剛走出來關上門,就跑來一小丫鬟著急道:“大娘子,那邊說大理寺卿帶人會來此巡查可疑人。”幸好她說話的聲音不大,沒有驚醒到崔夫人。
“這有何好急的?”她提裙走下來看著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好生招待著,誰要查就盡管查。”
小丫鬟低頭:“是奴婢太急了,望娘子莫怪。”崔清鈴莞爾一笑,安慰她,“無妨,你也是太過擔心了,有我這大娘子在,崔家還到不了,你先下去吧。”
小丫鬟行完禮后便退下。見她的身影完全不見了后,崔清鈴這才回到自己的屋子。
既然有人要來,那她多年的心血就不能在此毀之一旦。
何況那大理寺卿雖年紀輕輕,可行事手段皆不手軟,她這要是被發現,免不了要牽累整個家族。
務必要收好了。
烏云密布,雨勢漸漸變大。
大理寺中,人群來往密切,都在做著各自的事情。
其中監督的紅袍官員,乃是皇帝蘭云臺長使宋緣方,比大理寺高一等。
“宋長使先稍等片刻,謝寺卿處理完案子,隨后就來。”說話的是大理寺少卿元辰,寺卿的得力助手。
話音剛落,大理寺卿帶著兩人就走了進來。
“不知長使駕到,有失遠迎。”謝重音來到兩人面前停步,對宋緣方行禮:“下官見過宋長使。”
蘭云臺是皇帝新設的地臺,主要是監督和巡查百官以及各皇子公主,長官劉祺剛直不留情面,在朝中頗得威望。
“謝寺卿免禮。這次前來,因劉長官所托,特請寺卿幫忙巡查崔府。”
天子腳下還能如此光明正大的巡查別人的府邸,也就只有蘭云臺這些官員能夠做得出來。
謝重音記得新設蘭云臺時,只是讓他們在上朝以及宮廷里監督或巡查可疑人的,沒想到他們倒是濫用起了職權。
崔府可不是一般能惹得起的,讓他去巡查,敢情是讓他做出頭鳥去了,若是皇帝知道,該罰的還是他。
“宋長使既要巡查,煩請告知劉長官,下官巡查崔府實是不妥。”
宋緣方被噎住了,他完全沒有想到有人敢公然拒絕,這情他記住了。
“要查崔府去便是了,何苦去為難一個年紀小的人?”突然來的聲音,讓眾人都齊齊望去。
見來人是長公主,眾人趕緊下跪:“見過長公主殿下。”
“起來吧。”長公主李屏月走到一旁坐下,“劉祺真是為虎作倀了,若是覺著崔府有何不對,自去帶人去到皇上身邊求道圣旨再去巡查便是,為難一位剛及冠的寺卿,你等可還有顏面?”
宋緣方還在跪著沒有起來,他叩首在地:“長公主教訓得是,微臣受教了。”
他退得及時,李屏月也就沒有繼續說他,反而是看向謝重音:“崔侯已然去了邊疆,他走前曾讓我邀你前去崔府坐一趟。”
之前上朝時,崔元瑯被人以不察正事之由刁難時,他出面解圍,崔元瑯得以脫困,但他也因此被人惦記上。
如今長公主代他邀請,怕是為了道謝這件事的,她當著所有人的面這么說,也就告知不懷好意之人謝重音由她護佑,誰也動不了。
“微臣遵命。”既來之則安之,他若說拒絕便是剝了她的面子也不好說,索性不如答應。
原本是崔元瑯所邀的,只是連她也沒想到他會去了邊疆,如今也只能代他邀請了,順便也回去見見見小侄。
經過一段的路途到了崔府,李屏月下了馬車,緊隨其后的就是謝重音。
崔府內,崔清鈴早已等候多時,此刻正坐在涼亭下。
丫鬟見有人來臨,連忙去涼亭下稟報。
她轉頭看去,竟然是姑姑和陌生的年輕男子。她起身走到他們面前,對著李屏月行禮:“清鈴見過長公主殿下。”
李屏月扶起她,握住她的手介紹起了大理寺卿。
“這位是大理寺卿。”李屏月剛想問他的名字,誰知道這家伙開啟了自來熟。
“臣名喚謝重音。”
崔清鈴頷首,接著便和長公主寒暄了起來。謝重音直起身子來,目光落在了崔清鈴的面貌上。
貌美如花禮儀舉止得體,不愧為大家閨秀。
一種莫名的感覺涌上心頭,他從考中狀元歷經坎坷當官后,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溫柔體貼的人。
三人帶著下人一起進了大堂,待了兩個時辰后,謝重音才以公務的緣由離開此地。
出府上馬車時,還回頭望了牌匾一眼,隨后才進入馬車。
“許久未見,你都這么大了,可有物色之人?”
崔清鈴笑著看她:“我只想多陪著母親和姑姑,至于選人之事,暫且放在一邊。”
一聽這話,李屏月就有些不樂意了,但耐不住她這性子,也就只好由著她。
“也罷。”她拉住崔清鈴的手握在手心中,“若覺家中無趣,帶著你妹妹來公主府,我呀,親自讓你姑父做些你們愛吃的。”
遣散侯著的人,崔清鈴這才放下那端莊的架子,若非家族嚴格,她如今該是那跳脫性子。
“好,后日賞花宴完后,清鈴帶著妹妹來姑姑那。”此話說完,想起待在公主府的日子就覺得曼妙極了。
“瞧你這性子,這么多年都沒改過。”崔清鈴挽住她的手臂,靠在她的肩上,“有姑姑在,我也是成為了像姑姑一樣的人。”
李屏月早年在外打仗,性子灑脫豪放,偏生也不服管教,后來嫁人生子后性子逐漸改了過來。
想起這孩子,李屏月就覺著難受,自小要受著束縛,喜歡的得不到,不喜歡的偏要她視如珍寶。自祖父去世后,她便再也得不到庇佑。
皇后又久居宮中,無令不得出宮也護佑不了她,而她自己若是頻繁出入崔府,還會給崔元瑯帶來極大的麻煩。
畢竟崔家乃是外戚,怎可能不招人眼紅呢?
“后日的賞花宴我也會去,屆時若有什么事,派人告知我,朝堂事我管不了,還管不了這后宮嗎?”
崔清鈴抬起腦袋親了她的臉,又靠了上去,“多謝姑姑,清鈴知道了。”
崔清鈴本身就是灑脫的性子,只是礙于家族以及外戚身份不得不做自己討厭的事情。
這也就是她才女的名頭,不過是被嚴加管教了而已。
這么看來,她還是很羨慕自己的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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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內。
元辰正吃著心上人送來的糕點,回頭就瞧見謝重音回來,他連忙吞咽下去,然后把糕點放回盒子里,跑出去迎接他。
“你可回來了。”停步到他身邊,一起并肩進去,“你離開的時候,那宋緣方的的臉黑得像碳一樣。”
聽到元辰的這句話,他別提有多高興,“當真如此?那可太好了。”
想不到他居然會這樣說,還以為他像悶葫蘆一樣詞不達意呢。
“說來還得感謝長公主,不然你真去了那崔府,等那臨國公回來,你這皮可得掉兩層。”謝重音看向他,“也是,靠解圍還緩不了這巡查之辱。”
崔家門風清正,出了不少為民做主的清官,替皇帝鏟除了不少貪官。
“他們注重名聲,看得比命都緊。”
元辰頷首附和,隨后想起來了什么,問道:“你去崔府,可有見到那崔大才女?”
謝重音淡淡回答,耳朵卻微微紅了,“見到了。”
“是不是如傳聞中很貌美?”見他這好奇模樣,他拍了拍元辰的肩膀,“不該打聽的事別打聽,走了,跟我去查卷宗。”
這一聽到卷宗,元辰這心就悶得慌,“還去查?你這查到猴年馬月也查不出來什么,不如先去萬花樓玩呢。”
“查完再去。”沒有給元辰拒絕的機會,按著他就去查卷宗。
查找卷宗的過程中,元辰時不時地找他搭話,“你說自從國丈去世后,為什么朝中人都看崔家不順眼呢?”
謝重音把看完的卷宗放回去,翻看了新卷宗,回答道:“國丈擔任國公將國事提升到無人超越的地位,女兒成了皇后,孫女又是京城第一才女,這等引人注目自然招人眼紅。”
“那他兒子呢?他兒子做了什么?”謝重音抬眼看著背對自己的他,“空有名頭罷了,一事無成又被皇帝暗中送回了邊疆。”
元辰輕笑:“要是被他女兒聽到這話,你這皮還真沒有了。”
謝重音聽到了重點,沒有再翻看卷宗,反而是問道:“他女兒怎么了?”
他回道:“我也是聽說的,他女兒雖是才女,但性子倔,絕不允許別人說他父親,若是說一句不好,便會懷恨在心。”說完,元辰還補了句,“真是小心眼。”
謝重音拍他的腦袋,“若是別人說你父親的壞話,你也任由別人說去?”
元辰無言,立馬拍拍自己的嘴,“是我不對,謝寺卿說得好。”
他輕哼一聲,隨后不再說話,繼續翻找著有關于三十年前慘烈的十族案。
傍晚的梅苑宮內,外面站著分成不同的宮人。
皇帝此時正在皇后的宮中用膳,時不時地夾菜給皇后,“皇后操勞宮中甚是辛苦,多吃些。”
對于這個話語,皇后也拿起筷子夾菜給皇帝,“皇上才是最辛苦的,臣妾不過做些份內之事。”
聊得有來有回,他突然想起侄女來,“朕許久未見清鈴了,不知她可有什么心上人,若是有了,朕為她主持親事去。”
皇后聽聞開心地笑了:“若她聽見,定是會很開心的,只是她如今還在練習書字,怕是沒空物色郎君。”
皇帝大手一揮:“這有何難?朕來為她物色。”說完,還仔細回憶一遍城中有哪些郎君。
“福公公!”福公公聽見皇帝叫他,推開門進來侯著,“皇上有什么要吩咐奴才的?”
“朕且問你,這城中哪家兒郎要好一點?”福公公陷入了回憶,隨后回答:“回皇上,奴才覺著劉長官的二兒子劉檸要好些,此人才貌雙全,雖和兄長父親不合,但為人也干凈。”
皇后悄悄看著皇帝的臉色,見他臉色像在回憶,也能夠想到他想以崔清鈴來牽制劉家一行人。
“說得不錯。”他看向皇后,“皇后覺著如何?”這話語不像是開玩笑,她起身福身道:“臣妾覺得尚可,但這也得問過鈴兒,不然以她的性子,指不定棄了名聲做出些什么胡鬧的事。”
小輩的親事,雖說由長輩做主,但也應該問過本人的意見。
“俗話說得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父親如今去了邊疆年關才回來,讓我們做主確實不好,難免會傷了他的心。”女兒成親,也得讓做父親的親自看到不是?
“也好。”說不成,他也只好放棄了劉檸這個棋子,也得選擇一個對他有用的,這樣也可以相互牽制住對方。
“皇上英明。”皇后附和了幾句,隨后讓福公公退下并關上門。
“待會去御花園轉轉。”
皇后應聲。
用完膳后,一行人慢慢悠悠地走到御花園里,天雖已黑,但在月光下,這御花園的花也算是好看。
走到一半,一宮女連忙走上前跪下道:“皇上,貴妃娘娘暈倒了。”
看花的心情被打擾,他沒有不耐煩也知道是什么用意,問道:“可請了太醫?”
宮女的聲音微顫抖:“已經請了太醫,皇太后也在,讓奴婢請皇上前去看看。”
對皇后說了幾句,皇帝帶著人就去往貴妃的宮中。
皇后身旁的宮女有些生氣,“這貴妃娘娘平日里明明就很好,怎么就暈倒了呢?”
明眼人都能明白貴妃這是故意的,畢竟她在這宮內受皇太后喜歡,任是皇帝也得尊重三分。
“不能背地議論人。”要是換做別人,她怕是早就被掌嘴了,但皇后性子溫柔,沒有重大的事情是不會責罰下人的。
“奴婢知錯了。”另一旁的宮女走上錢老扶住她,“外面風刮得愣,娘娘早些回去歇息吧。”
“走吧。”
回到了寢宮內,任由宮女脫衣就寢時,她道:“明日請二位娘子進宮住,后日便能一起去賞花了。”
“是,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