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6年2月1日，法蘭西向托斯卡納共和國移交了米蘭公國和都靈。

包括米蘭、克雷莫納、帕維亞、諾瓦拉和科莫。

阿萊克修斯率軍進入了米蘭，這座近些年飽受戰火困擾的城市。

這座文藝復興時代藝術興盛繁榮的城市，最知名的藝術作品當屬由列奧納多·達·芬奇創作的《最后的晚餐》。

這里還有整個意大利也能數上名號的米蘭主座教堂。

然而，這樣的一座文藝作品繁榮，商業發達的城市，現在卻傷痕累累。

意大利戰爭深度重塑了北意大利的政治格局，瓦盧瓦和哈布斯堡雙方角力的重心就集中在米蘭公國，這個曾經的西羅馬帝國都城之一的地方。

連年的征戰讓這里瘟疫橫生，城市的街道上滿是草藥的味道，每天都能聽到喪鐘響起。

但凡有點財產的市民全都躲到了鄉下，在那里，人口相對稀疏，可以躲避瘟疫和戰亂的威脅。

街道角落堆滿了不知放置了多久的馬糞，廢棄的工事，建筑材料毫無章法地擋在街道上。

不管是布料工坊，還是商隊市場的運轉都陷入了停滯，周邊農村對城內的物資供應幾乎完全停止。

雇傭兵四處劫掠，到處都是被燒毀的房屋，士兵們毫無理由地征收一切實物財產——市民們已經幾乎沒有銀幣了。

不少無家可歸或者耗盡了財產的市民落草為寇，在城外劫掠路人或農民。

雖然說這一切混亂，在阿萊克修斯幫助法蘭西打贏了帕維亞戰役之后已經好轉，卻沒有從根本上扭轉米蘭公國混亂、無序和荒廢的趨勢。

法蘭西人草草占據米蘭，勉強維持秩序，這里很多人都認為哈布斯堡還會再回來攻打這里。

這里在過去的幾十年里，在法蘭西人和哈布斯堡手里反復易手，所有人都覺得這樣的日子會持續到世界末日。

即使阿萊克修斯的到來，也沒能改變這種想法。

市民們都覺得還會有戰爭爆發，只是這次換了一個陌生的領主罷了。

……

阿萊克修斯命令各營營長帶兵分開，在米蘭和周圍的城市之間剿滅強盜。

“抓到的俘虜仔細審問，沒殺過人的就帶到我這里來，強制勞役。”

“殺過人的就不要走程序了，直接殺了，尸體埋深點。”

其實最好的選擇是燒毀尸體，但是在當前社會，燒毀尸體對于這個時代的人沖擊力太大了，就算是托斯卡納的士兵也接受不了。

阿萊克修斯帶人在米蘭周邊的要道上駐扎，保障商隊和農民們可以把物資運到城內。

再不恢復物資供應，米蘭市民就要吃人了。

一名托斯卡納的士兵累了，他轉身朝營地的方向走過去，想要叫人換班歇息。

“大人！大人，我沒有錢了，我真的沒有錢了，別抓我！”

他前方的一名農民見士兵向他走過去，推著小車，慌亂地躲避著托斯卡納的士兵。

這滑稽的一幕，阿萊克修斯只覺得難過。

他命令士兵把農民帶過來。

“大人……”這老農行禮之后，低著頭，不敢看阿萊克修斯。

“你是進城賣小麥的嗎？”阿萊克修斯問道。

“是的，大人。”

“我真的沒錢拿來贊助軍費了，我就是沒錢了才會來城里賣東西的。”農民快速地解釋著，生怕阿萊克修斯要搶走什么。

“不要害怕，我們是托斯卡納共和國的，意大利人。”

阿萊克修斯張口就是純正的意大利語，雖然說口音讓這個老農感到陌生，但是總算是聽到了熟悉的語言，這讓他略微放松了一絲緊張和警惕。

“以后不會有士兵攔路搶劫了，我們在這駐扎是為了看守道路，防止你這樣的農民被強盜搶劫。”

阿萊克修斯慢慢地說著，盡量用口語化的詞匯，略微高級些的詞匯，這些農民是不懂的。

見這老農還是不愿相信自己，阿萊克修斯也沒有生氣。

米蘭公國這種情況并非一天形成的，也就不能那樣簡單地根除。

“Ave Maria（萬福瑪利亞）……”

阿萊克修斯先是念了一小段圣母經，然后掏出幾枚金幣，在老農面前晃了晃。

“看到這幾枚金幣了嗎，這一枚金幣買走你的糧食，剩下的，你幫我把這根木頭，從這里搬到城里的大教堂（米蘭主座教堂）旁邊，它們就是你的了。”

那個老農的糧食，幾十銀幣就完全能買下了。

阿萊克修斯隨手指了一塊托斯卡納士兵們用來構筑營地而砍伐的木塊說道。

“真的嗎？！”老農下意識驚喜地問，卻又想起來身份問題，連忙低下了頭。

“真的，我對瑪利亞起誓。”阿萊克修斯舉起手掌發誓。

圣母的名號讓這個老農暫時放下了警惕。

誘人的金幣則勾起了他的勇氣。

“我答應你。”

他扛起木頭，并不算重，他可以從這里扛著繞城走幾圈也沒什么問題。

走到城里之后，路人們對著他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著。

“他在做什么？”

“好奇怪。”

“是不是害了什么瘋病了？最近好多人生病。”

有健談的人見他一副農民裝扮，倒也不怕，湊過來問他：“你在做什么？”

“有個大人，就在城外那邊。”他費力地指了下城門的方向。

“他跟我說，如果我可以把這個木頭扛到教堂，就給我七枚金幣。”

“這人是個傻子，他肯定是被耍了。”問他的那人朝著身后的同伴大聲喊著。

“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同伴們都大笑起來。

在壓抑的環境中，這是他們為數不多的娛樂和心理調劑。

人長時間不開心，是會瘋掉的。

“傻子！”

“犟驢！”

“你自己被耍了，還不知道？”

老農倒也沒心思反駁，他現在所有注意力都在木頭上面。

他只知道，把木頭扛到教堂那里，那位大人就會給他獎賞。

雖然路人的嘲笑讓他心里很是沒底，但是他已經扛到一半了，不可能放棄。

更何況，他愿意相信圣母，也愿意相信那位大人。

他偷偷看過那位大人的面容，他覺得對方不像是壞人。

畢竟，對方會念圣母經，而且也沒有搶走他的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