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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寒冬 瘟疫與權力重組

血藤峽的硝煙尚未散盡,凜冬便挾著刺骨的寒風和鵝毛大雪,以不容抗拒的姿態,降臨在剛剛經歷重創的火種谷。

老族長辛和眾多戰士的犧牲,像一塊巨大的、冰冷的石頭,壓在每一個幸存者的心頭。悲痛的哭聲時常在深夜響起,又被呼嘯的寒風無情地吞沒。谷內彌漫著一種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哀傷。

更嚴峻的是生存的壓力。提前準備的過冬物資,在戰爭和接納葛氏難民的雙重消耗下,捉襟見肘。狩獵幾乎絕跡,采集更是天方夜譚。有限的粟米和肉干,在幾十張饑餓的嘴面前,顯得杯水車薪。饑餓,如同無形的惡鬼,在谷中游蕩,啃噬著人們最后的力氣和希望。

而更大的災難,如同隱藏在陰影中的毒蛇,悄然露出了獠牙。

戰爭帶來的大量尸體,盡管在殷尋的嚴令下進行了深埋處理,但簡陋的衛生條件和寒冬的封閉環境,還是成了瘟疫滋生的溫床。先是幾個在血藤峽戰斗中負傷較重的戰士發起了高燒,傷口流出發黑發臭的膿水。緊接著,照顧他們的婦女和孩子也相繼出現了癥狀:畏寒、高熱、身上出現詭異的紅斑和潰爛。一種從未見過的、散發著死亡氣息的惡疾,如同幽靈般在擁擠的窩棚間迅速蔓延!

恐慌,比瘟疫本身傳播得更快!

“是巫咸的詛咒!是惡鬼來索命了!”

“他們觸怒了神靈!會傳染!會死光!”

“把生病的人趕出去!不然我們都得死!”

絕望的哭喊和恐懼的尖叫撕裂了谷內原本就壓抑的氣氛。負責管理僅存食物的枯長老,此刻臉上不再是刻薄,而是一種病態的、被巨大恐懼扭曲的瘋狂。他帶著幾個同樣驚恐的族人,試圖強行將出現癥狀的病人拖出相對溫暖的集體窩棚,扔到風雪交加的谷地去自生自滅!

“住手!”草的聲音帶著哭腔和不容置疑的堅決,她張開雙臂,死死擋在幾個瑟瑟發抖、高燒不退的孩子面前,臉上帶著病態的潮紅,顯然也已被感染,但她眼神依舊清澈而堅定。“不能把他們扔出去!那是送死!”

“滾開!你這個災星!”枯長老眼睛赤紅,狀若瘋癲,“就是你!引來了九黎!引來了瘟疫!你和辛尋一樣,是部落的禍根!滾開!不然連你一起扔出去!”他身后的幾個族人也被恐懼支配,拿著木棍,步步緊逼。

“我看誰敢動!”一聲冰冷刺骨、如同寒鐵摩擦的聲音響起。

殷尋的身影出現在窩棚門口。他裹著厚厚的獸皮,臉色比外面的冰雪還要蒼白,眼神卻銳利如刀,帶著一種經歷過血火淬煉的、令人心悸的威壓。他身后,跟著同樣臉色鐵青、手持武器的石和幾個絕對忠誠的戰士。

枯長老等人如同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瞬間僵在原地,被那冰冷的殺氣懾住。

殷尋的目光掃過窩棚里驚恐的病人,掃過枯長老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臉,最后落在草那雖然虛弱卻異常堅定的身影上。他的眼神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和疲憊。瘟疫…這是比九黎戰刀更可怕的敵人。

“把他們扔出去?”殷尋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帶著一種冰冷的諷刺,“扔出去,瘟疫就消失了?九黎就不來了?還是你們覺得,下一個被扔出去的,不會是自己?”

枯長老張了張嘴,想反駁,卻在殷尋那洞穿人心的目光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聽著!”殷尋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從現在起,一切按我的規矩來!”

“第一:所有出現發熱、紅斑、傷口潰爛的人,立刻集中到谷內最通風的東邊巖洞!沒病的人,禁止靠近!靠近者,視為染病,一同隔離!”

“第二:所有照顧病人的人,必須用沸水煮過的布蒙住口鼻,出來后立刻用煮過的水清洗全身!接觸病人的衣物,必須用沸水煮過!”

“第三:所有人,飲水必須煮沸!排泄必須在指定遠離水源的深坑!違反者,嚴懲!”

“第四:食物,由我統一分配!不再按部落,按家族!按每個人對聯盟的貢獻!照顧病人、守衛營地、制作工具、燒水煮飯…所有出力者,按勞多得!偷懶者、囤積居奇者、散播謠言者…”他的目光如冰錐般刺向枯長老,“殺!”

一連串清晰、冷酷、聞所未聞的指令,如同驚雷般炸響在眾人耳邊。隔離?沸水?貢獻?按勞分配?這些全新的概念沖擊著他們原始的認知。

“你這是…要奪權!”枯長老終于找到了攻擊點,聲音尖利,試圖煽動,“你憑什么…”

“憑我能帶你們活下去!”殷尋厲聲打斷他,一步踏前,那尸山血海中磨礪出的氣勢如同實質的巨石,壓得枯長老踉蹌后退,“憑老族長用命換來的時間!憑我不想讓他的血白流!不想讓更多的人像草一樣倒下!”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想活命的,按我說的做!不想活的,現在就可以滾出火種谷,去雪地里等死,或者去投靠九黎!”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只有寒風在窩棚外呼嘯。枯長老和他身后的人,在殷尋那冰冷的目光和石等人緊握的武器面前,徹底噤聲,眼神閃爍,充滿了不甘和恐懼。

草看著殷尋,看著他蒼白臉上那不容置疑的堅毅,看著他為了壓下混亂、哪怕背負罵名也要推行的冷酷措施,眼中淚水再次涌出。她知道,他在用他的方式,保護所有人,包括這些試圖傷害她的人。她虛弱地開口,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我…相信殷尋。我愿意去隔離洞…照顧病人。”

草的表態,像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連最親近她的人都愿意相信并執行殷尋的指令,其他人更沒有理由反對。石第一個站出來,甕聲甕氣:“聽殷尋的!”

枯長老徹底敗下陣來,灰溜溜地帶著他的人退到角落,眼神怨毒,卻不敢再言。

權力,在瘟疫和寒冬的生死考驗下,以一種近乎冷酷的方式,完成了從舊長老(辛已逝,枯失勢)向殷尋的集中轉移。一個以解決實際問題(生存、防疫、防御)為核心的、由殷尋主導的臨時權力機構,在血與火的廢墟上,建立起來。

接下來的日子,是火種谷建立以來最黑暗、最艱苦的時光。

隔離洞成了人間地獄的縮影。高燒的囈語、痛苦的呻吟、傷口潰爛的惡臭混雜在一起。死亡如同盤旋的禿鷲,隨時會俯沖而下,帶走一個又一個生命。草日夜守在里面,用殷尋教的方法,用煮沸的布蘸著溫水給病人降溫,清理潰爛的傷口(盡管效果甚微),用溫柔的話語安撫著瀕死的恐懼。她的身體也時好時壞,卻始終不肯離開。她的存在,成了隔離洞里絕望黑暗中,唯一微弱卻堅定的光。

殷尋則像一架精密的機器,超負荷運轉。他統籌著所剩無幾的物資,監督著飲水煮沸和衛生條例的執行,指揮著健康的戰士加固谷內最后的防御,提防著九黎可能的趁虛而入。他還要研究瘟疫——觀察癥狀,回憶有限的現代醫學知識,嘗試辨認谷內能找到的每一種草藥,甚至冒險解剖病死的尸體(這一舉動在原始人看來簡直是褻瀆,但被他以“尋找惡鬼弱點”的名義強行壓下)。

石成了他最得力的執行者,用絕對的忠誠和武力,確保著每一項冷酷但必要的命令得到貫徹。按勞分配的“貢獻點”制度開始艱難推行。負責煮飯、燒水、守衛的人,每天能多分到一小塊肉干或一勺稠粥;而枯長老那些只知抱怨、不愿出力的人,則只能分到勉強吊命的稀粥。巨大的反差,刺激著麻木的神經,為了活下去,為了那一點點多出來的食物,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主動承擔工作。谷內的秩序,在高壓和生存欲望的雙重驅動下,竟奇跡般地維持著,效率甚至比混亂時期更高。

一個暴風雪的深夜。殷尋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巡查完隔離洞外臨時搭建的守衛崗哨。風雪如同鞭子抽打在臉上,寒氣透過厚厚的獸皮直往骨頭縫里鉆。他感覺自己快要凍僵了,手腳麻木,意識都有些模糊。連續的高壓和睡眠嚴重不足,讓他的身體達到了極限。

他跌跌撞撞地走向自己那個小小的、冰冷的窩棚。掀開獸皮簾子,一股帶著草藥味的暖意撲面而來。

草正坐在小小的火塘邊,火光映照著她清減了許多的臉龐。她的燒似乎退了些,但臉色依舊蒼白。看到殷尋進來,她連忙站起身,端過一個冒著熱氣的陶碗。

“快…快喝了,暖暖身子。”她的聲音還有些虛弱,卻帶著熟悉的關切。碗里是熬得濃濃的、散發著苦澀藥草味的肉湯。

殷尋看著那碗湯,又看看草在火光下顯得格外柔和的眉眼,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和脆弱感,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他一直強撐的冰冷堤壩。他默默地接過碗,滾燙的碗壁灼痛了他凍僵的手指,他卻感覺不到,只是低著頭,小口地啜飲著那苦澀卻帶著暖流的液體。

草在他身邊坐下,沒有說話,只是拿起一塊干凈的、用沸水煮過的獸皮,輕輕地、仔細地擦拭著他臉上和頭發上凝結的冰霜。她的動作很輕,很柔,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呵護。

窩棚里很安靜,只有柴火燃燒的噼啪聲,和外面風雪肆虐的嗚咽。冰冷的身體在熱湯和草溫柔的擦拭下,一點點回暖。一種久違的、近乎奢侈的溫暖和安寧,包裹了殷尋。

他緊繃的神經,在這無聲的溫柔中,有了一絲絲的放松。他側過頭,看著草專注的側臉,火光在她長長的睫毛上跳躍。一種強烈的沖動涌上心頭,他想抓住她的手,想汲取更多這黑暗世界里唯一的暖意。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草冰涼的手背時,谷口方向,隱約傳來了一聲壓抑的、如同夜梟啼哭般的怪響!

殷尋的身體瞬間繃緊!眼中剛剛浮現的些許柔軟瞬間被冰冷的警惕取代!他猛地站起身,動作牽動了傷口,帶來一陣劇痛,他卻毫不在意。

“是警戒暗號!”他聲音沙啞,眼神銳利如鷹,“九黎…還是來了!”

草的手僵在半空,眼中的溫柔瞬間被擔憂和恐懼取代。

剛剛獲得的一絲溫暖,瞬間被嚴酷的現實擊得粉碎。寒冬、瘟疫、內部的怨懟、外部的強敵…生存的戰爭,從未停歇。殷尋握緊了拳頭,將心中那點不合時宜的軟弱狠狠掐滅,大步沖出了溫暖的窩棚,再次投入了外面無邊無際的風雪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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