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聽“大爺”說自己要大禍臨頭，瞬間跪地討饒：

“求大爺指條明路！求大爺！”

“起來吧，”夜楚寒一甩衣襟，巍然道，“皇上都沒了，有什么好跪的。”

“啊？皇上？”王喜迷惑不解地問。

“你沒聽說？那個凡間的狗皇帝拉上滿朝文武御林軍也要修仙，前些日子終于被人給做了。”

“好像是沒再聽到那狗皇帝消息……”

“起來吧，起來！”夜楚寒一把將王喜攙起，“你之前沒有證明自己的價值，跪了也就罷了。如今做我的下屬，有功就賞，有過就罰，可再沒有下跪的道理。明白？”

“是，是，大爺！”王喜叩首再拜。

“那東洲盟主的新人法令，你可聽說？”

“有所耳聞……”

王喜尚未說完，夜楚寒便故意插話打斷，瞬間放出一波凌厲的元嬰后期威壓，厲聲呵道：

“哼，不過一個虛名盟主，也敢插手干預我的計劃！”

王喜被那極致的威壓一懾，險些昏厥過去。他勉強支撐住，咬緊牙關附和：

“是……是！大爺說的是！”

夜楚寒見王喜已被震懾，又故意裝作火氣已消，喚出兩塊石墩，自己坐上，再叫王喜陪坐：

“哼，小小盟主，還不值得我動怒。王喜，你也坐。我有話說。”

王喜不敢不坐，只得小心翼翼地側身斜倚下來，又殷勤地說：

“謹聽大爺教誨！”

——“要想讓他絕對配合服從，除了境界威壓，最重要還是要他死心塌地遵從我的理念。必須在他腦中植入一種信仰，要他自己心服口服，發揮能動性，而不能只把他變成傀儡工具……”

夜楚寒決定發揮高級嘴炮技能了！

不過，他并沒有立刻開始“思想植入”，而是先從動之以情開始。

夜楚寒一言不發，只是轉過頭，透過瀑布的水簾看向天上那輪明月。

王喜見狀，也側頭看向那輪明月……

“都說，月是故鄉圓啊。可咱們修仙之人，哪里還有世俗意義上的家呢。”夜楚寒說完，嘆了口氣。

“是啊，家里老小早都……”王喜也沒有再說下去。

“你修仙多久了？”夜楚寒問。

“一百……五十多個年頭了吧。卡在筑基圓滿都有快三十年了。”

“我比你長得多，親歷過當年含玉化神的那個時代。”

“哦？寒……？”

“你們年輕一代都不知道往事了。像當年很多場大戰，也都湮沒在歷史洪流當中，幾乎被人遺忘了。”

夜楚寒裝作回憶著往昔舊事，又長出一口氣，再問王喜：

“你當年，為什么修仙？”

“我？大爺，我……說起來……唉……太慚愧了……”

“這有什么！你知道我當年為什么修仙嗎？告訴你也無妨，過了這么多年，早沒人記得了。你聽過便罷，不要再對外人提起。

那年災荒戰亂，我被拉壯丁從軍三年。

仗打完了，回家才發現，當初給家里寄的錢，都被鄉長貪了。老婆被他欺辱，上吊死了。孩子老母，活活餓死。

那一刻，我仿佛開悟一樣，終于看透那凡世間一切鬼魅魍魎！所以，我一不做，二不休，把鄉長一家都宰了！

我現在還記得他見到我時嚇成什么樣子。他沒想到我能活著回來，跟見到鬼一樣。

我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把他家老小上下十一口全宰了！連那幾條經常欺負鄉鄰的惡狗也沒放過。

我報了仇，也不跑，就等在那，等著人家去報官，等著那些衙役官差來，我好再多殺幾個為民除害。

我早換了條槍，等他們來了，又挑死幾個。可終歸獨木難支，我只能跑路，最后被逼到山上斷崖。

我想著也算夠本了，一了百了吧。就橫下心，往下一跳。

誰知道，我沒死，在空中被人接住了。那人就是我師父。

他說剛好御劍路過，見我正和官差對陣，頗感興趣，多看了一會。見我要跳崖，覺得我一身膽氣未免可惜，才救下我，引我修仙道。

唉，師父他呀，后來還老說后悔收我呢。因為我總是不聽話，他罵我天生反骨。哈哈哈！

如今，師父是不在了。他沒能化嬰。我呢，當年那股誰都不服的氣性沒人壓，又回來了。

修仙？修的是他媽什么仙？嗯？王喜，你說說，這修仙世界，和凡間，有什么不同？”

夜楚寒犀利地看向王喜。王喜低著頭，嘆著氣：

“唉，大爺，其實我覺得，也沒太大差別。也就是活得更久一點罷了。以前我也是窮人，見到官府老爺磕頭，見到地主老爺磕頭，見到科舉老爺磕頭，被土匪惡霸欺負也要磕頭。后來修了仙，唉……”

“哈哈哈！”夜楚寒接過話頭說，“后來你見到境界高的要磕頭，見到宗門有身份的要磕頭，見到仙城仙鎮里管事的要磕頭，遇到邪宗和劫匪還是要磕頭。甚至你剛才還要給大爺我磕頭，是不是？”

王喜不好意思地笑了。

夜楚寒見情緒到位，立刻轉進，繼續引導王喜的思想。

“所以，到頭來，如果還是要磕頭，那活這么長只是為了多磕幾百年頭，又有什么意思？我如今是不用給人磕頭了——反正那些化了神的也不會再回來。可我還是不服氣啊！”

王喜抬起頭一愣，嘴唇蠕動卻未出聲，仿佛在問，您還有啥不服氣的。

夜楚寒早盯著他狀態窗口看出他的想法，繼續說：

“我不服氣的，就是這個世界本身！凡人以為修仙就能脫離苦海，可修了仙，不過是進入另一個更大更深的苦海。

既然這修仙界如今也變得和凡間一樣失去活力，死水一潭，我就干脆讓所有人一起下苦海，好好折騰一番！

凡間一直被仙界擋在下面，就是靠阻絕開悟這一手，我就要打破這種壟斷！將來，開悟的人越多，這仙界也就爛得越透。人們為了活，就有機會生變了。

當然，我說不準會變成什么樣，但只要變，就會有希望。我就是為了博這一份希望而已。”

王喜已經聽傻了——把凡世間千萬人卷入修仙界，竟是為了推動修仙界內部生變！

他不懂什么叫油門踩死玩命加速，但他本能地覺得，大爺顛覆修仙界現有秩序的大手筆很厲害！

“大爺……我……”王喜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你現在不太理解也沒事，先把眼前干好。這盟主想用這法令維持現狀，我自然不會讓他得逞。何況安保隊這幾天的打算，是趕在法令生效前清剿仙鎮外圍，你們也在名單上……”

“啊！”王喜忍不住叫了起來，“我是收到消息安保部有動靜，難道……那我們怎么辦，大爺？”

見王喜已經上套，夜楚寒立刻扎緊口袋。

“我已經給你謀好出路。明天一早會有人去礦洞找你。這人你也見過，是我大力培養的新人。你見到他，自然就明白了。你所轄人馬，今晚就做好轉移準備，明早聽他調遣。”

“是，大爺！”

“為防你二人互不相認，”夜楚寒說著從地上撿起一根枯枝，順手掰斷，“你留半根，這半根我明早派他來時再交給他。”

“明白，大爺！”

夜楚寒又看向那輪映在水簾霧氣中的明月。

“王喜，記住：我們不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