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邊疆：織夢少女與噬夢之主

第五章：記憶風暴與守夜人之謎

澤諾的帳篷在劇烈震顫，淡藍色的燭火瘋狂搖曳，書架上的記憶書籍嘩嘩作響，仿佛有看不見的手在翻動書頁。帳篷外傳來審判官的吶喊和醒石武器的轟鳴，瑪拉基的聲音穿透結界，像淬了毒的冰錐刺進意識：“澤諾！交出異端和織夢核！教會可以赦免你的罪行，讓你重歸清醒之光的懷抱！”

澤諾的水晶眼睛閃爍著寒光，他猛地拄了一下拐杖，杖頭的記憶水晶爆發出耀眼的光芒，將帳篷籠罩在一層淡紫色的能量場中，震顫瞬間減弱。“癡心妄想。”他冷哼一聲，水晶眼睛里閃過瑪拉基年輕時的畫面——那個穿著見習審判官制服的年輕人，正親手砸碎一個夢語者的記憶水晶，臉上帶著狂熱的虔誠，“五十年了，獵夢教會的劊子手還是這副嘴臉。”

“結界撐不了多久。”埃里奧斯透過帳篷的縫隙觀察外面，眉頭緊鎖，“他們在架設第二臺尖嘯塔，能量場正在被干擾。澤諾，你說的結界弱點到底在哪？”

澤諾走到書架前，抽出一本封面鑲嵌著銀色齒輪的記憶書，書頁翻開的瞬間，流淌出一段古老的影像：遺忘集市的全貌在靈薄域中展開，像一片漂浮在灰色霧海上的彩色島嶼，島嶼邊緣環繞著三道銀色的光帶——正是瑪拉基布設的醒石結界。而在集市最東側，光帶中有一處閃爍著微弱的金色光點，像被蟲蛀的破洞。

“那是‘記憶斷層帶’。”澤諾用拐杖指向影像中的光點，“遺忘集市的能量核心與遺落回廊的符文石柱原本是連通的，五十年前你母親加固沉淵封印時，在這里留下了一道能量裂隙。醒石結界對天然能量斷層的控制力最弱，尤其是在‘記憶風暴’出現時。”

“記憶風暴？”琉恩追問，懷里的織夢核突然發熱，書頁上的影像中，斷層帶周圍的霧海開始翻滾，隱約有金色的流光在其中穿梭。

“是靈薄域的自然現象。”澤諾合上記憶書，帳篷外的轟鳴更近了，能量場的光芒開始忽明忽暗，“當大量未被污染的記憶能量聚集，又遭遇醒石的強制凈化時，就會引發風暴。風暴中的記憶碎片會形成能量流，能暫時沖開結界的縫隙。但風暴中心極其危險，任何意識都會被撕碎重組，除非……”他看向琉恩懷里的織夢核，“有織夢核提供的庇護。”

埃里奧斯立刻明白了：“你要我們沖進記憶風暴？穿過斷層帶離開？”

“這是唯一的辦法。”澤諾的水晶眼睛里流動著焦急，“瑪拉基帶來的‘醒石矩陣’正在同化集市的能量，不出一個小時，這里所有的記憶碎片都會被污染，到時候別說風暴，連螞蟻都爬不出去。”他從懷中掏出一枚銀色的徽章，徽章上刻著一個正在編織光網的人影，“拿著這個，到了集市東側的‘齒輪廣場’，找到一個賣時間沙漏的攤位，把徽章給攤主。他會指引你們找到風暴的安全路徑。”

“你不和我們一起走？”琉恩注意到澤諾的語氣像是在告別，帳篷外的結界震顫越來越劇烈，能量場的裂痕已經蔓延到了書架邊緣。

澤諾搖了搖頭，水晶眼睛里閃過一絲哀傷：“我是集市的守夜人，職責就是守住最后一片未被污染的記憶庫。如果我走了，這些珍貴的記憶會立刻被醒石凈化，那是比死亡更徹底的湮滅。”他突然抓住琉恩的手腕，將自己的水晶眼睛貼近她的織夢核，水晶中流淌的畫面與核晶的微光交融，形成一道復雜的符文，“這是‘記憶錨定符’，能幫你在風暴中守住核心意識。記住，風暴里會出現你最恐懼的幻象，那是莫爾迦在趁機侵蝕你的意識，千萬別信它們。”

帳篷的門簾突然被一股巨力掀開，醒石的白光如潮水般涌入，一名審判官舉著醒石長矛沖了進來，矛尖的光芒直指琉恩：“異端！束手就擒！”

“快走！”澤諾猛地將琉恩和埃里奧斯推向帳篷后方的暗門，同時拐杖重重砸在地面，記憶書籍紛紛飛出，化作無數光刃射向審判官。光刃擊中醒石長矛，爆發出刺眼的能量沖擊，審判官慘叫著被掀飛出去。

“齒輪廣場！時間沙漏！”澤諾的聲音在爆炸聲中傳來，暗門在他們身后“砰”地關上，隔絕了外面的混亂。

暗門后是一條狹窄的通道，墻壁由凝固的記憶碎片構成，上面閃爍著無數模糊的人臉和場景。通道里彌漫著一股陳舊的紙墨味，像走進了塵封已久的圖書館。醒石的白光被隔絕在外，但尖嘯塔的低頻噪音依然隱隱傳來，讓琉恩的頭陣陣作痛。

“澤諾會不會有事？”她忍不住回頭，暗門的縫隙中透出火光，顯然帳篷已經陷入激戰。

“他選擇留下，就有自己的理由。”埃里奧斯的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莫名的堅定，“夢語者從不輕易犧牲，他一定有辦法自保。我們現在要做的，是不辜負他的掩護。”他加快腳步，蒸汽拳套的齒輪在昏暗的通道里泛著金屬光澤，“通道盡頭應該就是齒輪廣場，根據澤諾的描述，那里是集市的機械記憶區，能量波動最穩定，也最容易隱藏行蹤。”

穿過通道，眼前豁然開朗。齒輪廣場名副其實——地面是由無數轉動的黃銅齒輪組成，齒輪間的縫隙中流淌著金色的能量流；廣場周圍的攤位都帶著濃郁的機械風格，有的在售賣會記錄聲音的銅制飛鳥，有的在兜售能顯示記憶片段的蒸汽懷表，還有的攤位前擺放著由齒輪和發條組成的人偶，它們的眼睛是鑲嵌的記憶水晶，正機械地重復著“歡迎光臨”。

但此刻的廣場一片混亂。攤主們的幻影在尖叫著收拾攤位，齒輪地面的轉動變得毫無規律，有的齒輪甚至開始倒轉，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幾名穿著銀灰色制服的審判官正在廣場中央巡邏，他們手里的醒石匕首散發著白光，每刺向一個攤位，攤位就會化作無數光粒消散。

“瑪拉基已經派人滲透進來了。”埃里奧斯壓低聲音，拉著琉恩躲到一個廢棄的蒸汽人偶攤位后，“我們得繞開他們，找到賣時間沙漏的攤位。”

琉恩的目光掃過廣場，很快鎖定了廣場東側一個與眾不同的攤位。那攤位沒有像其他攤位一樣混亂，反而籠罩在一層淡藍色的能量場中，攤主是個穿著棕色皮圍裙的矮個子幻影，他正低頭擦拭著一個沙漏，沙漏的沙子是金色的，流淌時會發出清脆的“滴答”聲，與周圍的混亂格格不入。

“在那里！”她指向那個攤位，卻突然注意到攤位旁邊站著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人影，斗篷的兜帽下露出一截銀色的面具，面具上刻著復雜的花紋——正是塞拉斯警告過的“戴銀面具的人”！

“等等！”琉恩立刻拉住埃里奧斯，心臟猛地收緊，“那個戴銀面具的人在攤位旁邊！塞拉斯說不能信他！”

埃里奧斯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銀面具人正和矮個子攤主說著什么，他的手偶爾抬起，指尖會閃過一絲黑色的霧氣，那霧氣與莫爾迦觸須的氣息極其相似！“他在污染攤主的能量場！”埃里奧斯的蒸汽拳套瞬間升溫，“那不是教會的人，是被莫爾迦侵蝕的夢魘宿主！”

話音未落，銀面具人突然轉身，兜帽下的銀面具正對著他們的方向，盡管看不到眼睛，琉恩卻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注視，像被毒蛇盯上。銀面具人微微歪了歪頭，似乎在確認他們的身份，然后突然抬手，指向廣場中央的審判官，嘴里無聲地說了句什么。

廣場中央的審判官們立刻像接收到指令般，齊刷刷地轉向他們藏身的方向，醒石匕首的白光瞬間鎖定了攤位后的陰影！

“他在給審判官報信！”埃里奧斯低罵一聲，拽著琉恩沖出攤位，“跑！向沙漏攤位沖！”

審判官的喊聲、齒輪的摩擦聲、尖嘯塔的低頻噪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片刺耳的交響。琉恩緊緊跟著埃里奧斯在混亂的齒輪地面上奔跑，腳下的齒輪時而凸起，時而凹陷，好幾次她都差點被絆倒。身后的醒石光芒越來越近，最前面的審判官已經舉起了醒石長矛，矛尖的白光凝聚成一道光束，直刺他們的后背！

就在光束即將擊中他們的瞬間，一道淡藍色的能量墻突然從側面升起，光束撞在墻上，炸開無數光粒。矮個子攤主站在沙漏攤位前，手里舉著那個金色沙漏，沙漏的沙子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倒流：“快點！守夜人說你們會來！”

埃里奧斯拽著琉恩沖到攤位后的能量場中，能量墻立刻關閉，將審判官的攻擊隔絕在外。銀面具人站在不遠處，似乎沒有追擊的意思，只是微微抬起手，向他們做了個“再見”的手勢，然后轉身融入廣場的混亂中，消失不見。

“他為什么不追？”琉恩喘著氣，心臟還在狂跳，剛才那股被注視的感覺讓她渾身發冷。

“他在等我們自投羅網。”矮個子攤主收起沙漏，他的幻影身體開始變得透明，顯然維持能量墻消耗了太多能量，“記憶風暴就要來了，他知道我們只能從斷層帶走，在那里等著收網呢。”他遞給琉恩一張由能量構成的地圖，地圖上標注著一條蜿蜒的紅線，“這是穿過風暴的安全路徑，跟著紅線走，別偏離半步，不然會被風暴撕碎。”

“你是誰？為什么幫我們？”埃里奧斯警惕地看著攤主，對方身上的能量波動很純凈，沒有被污染的跡象，但在這混亂的集市里，過分的“正常”本身就值得懷疑。

攤主抬起頭，他的臉是由無數記憶碎片組成的，看不清具體樣貌，但聲音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熟悉感：“我是‘時間的記錄者’，守夜人守護集市，我守護記憶的流向。”他的目光落在琉恩懷里的織夢核上，碎片組成的臉上露出一絲溫柔，“五十年前，伊莎貝拉也來過這里，她把最珍貴的‘時間記憶’存在了我這里，說等她的孩子來取。”他從攤位下拿出一個小小的銅制盒子，遞給琉恩，“這是她留給你的，說在記憶風暴里或許能幫上忙。”

琉恩接過盒子，盒子入手溫熱，上面刻著和她母親素描本上一樣的鈴蘭花紋。她剛要打開，廣場突然劇烈震顫起來，齒輪地面的轉動徹底失控，天空中開始落下金色的“雨”——那是被風暴卷起的記憶碎片。

“風暴來了！”攤主的聲音變得急促，能量場的光芒開始閃爍，“快走！沿著紅線到斷層帶，記住，無論聽到什么聲音，都別放開織夢核！”

能量墻突然消失，審判官的攻擊再次襲來。埃里奧斯一把將琉恩推向前方：“我斷后！你先去斷層帶！”他舉起蒸汽短銃，對著追來的審判官扣動扳機，藍色的蒸汽子彈擊中對方的醒石匕首，引發劇烈的能量爆炸。

琉恩咬緊牙關，握緊銅盒和織夢核，轉身沖進了漫天飛舞的記憶碎片中。金色的碎片像雪花一樣落在她身上，每一片都帶著一段模糊的記憶：有孩童第一次學走路的喜悅，有老人告別親人的悲傷，有戀人許下承諾的甜蜜，還有戰士奔赴戰場的決絕……這些記憶涌入她的意識，讓她的腳步越來越沉重，仿佛要被無數他人的人生壓垮。

“守住核心意識！”澤諾的話在腦海中響起，琉恩立刻集中精神，將意識沉入織夢核的微光中。核晶的光芒瞬間擴大，形成一個半透明的繭，將她包裹其中，那些記憶碎片撞在繭上，像水滴匯入大海，不再干擾她的意識。

她沿著紅線在風暴中奔跑，周圍的景象變得越來越詭異：記憶碎片開始凝聚成實體幻影——有的是穿著古代盔甲的戰士，舉著長矛向她沖鋒；有的是哭泣的女人，伸出手想要抓住她；還有的是扭曲的動物，發出威脅的嘶吼。但這些幻影一靠近織夢核的光繭，就會化作金色的光粒消散。

跑過一段由破碎齒輪組成的小橋時，琉恩突然聽到了凱的聲音：“琉恩！別跑了！回來啊！”

她的心猛地一揪，腳步下意識地停下。光繭外，凱的幻影正站在橋的另一端，他穿著熟悉的沾著墨水的外套，手里拿著那本關于星空的舊書，臉上帶著受傷的表情：“你為什么丟下我？是不是覺得我是累贅？我就知道，你一直把我當怪胎……”

“凱……”琉恩的眼眶一熱，幾乎要伸出手去觸碰他。她確實一直覺得自己是怪胎，也一直害怕凱會像小鎮其他人一樣排斥她，這份愧疚像針一樣扎在心里。

“別信他！”埃里奧斯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他的蒸汽拳套冒著白煙，顯然剛擺脫審判官的追擊，“是莫爾迦的幻象！它在利用你的愧疚！”

埃里奧斯的話像一盆冷水澆醒了琉恩。她看著凱的幻影，突然發現他手里的舊書封面是反的——凱那么愛書，絕不會犯這種錯誤。而且幻影的眼睛深處，閃爍著與影蛇一樣的紅光！

“你不是凱！”琉恩猛地后退一步，意識波動爆發，將未完成的記憶（凱說要帶她看星空的約定）化作一道金光，射向幻影。

凱的幻影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臉上的受傷表情瞬間扭曲成猙獰，身體化作無數黑色的蟲子，四散逃竄。光繭外的記憶碎片被這股力量震開，露出了前方的景象——紅線的盡頭，是一片翻滾的灰色能量亂流，亂流中隱約能看到結界的銀色光帶，光帶中間果然有一處金色的裂隙，正是澤諾說的記憶斷層帶。

但斷層帶周圍，站著那個戴銀面具的人。他正背對著他們，雙手張開，似乎在引導風暴中的能量流沖擊裂隙，裂隙周圍的銀色光帶劇烈閃爍，卻始終沒有徹底斷裂。而在他腳邊，躺著矮個子攤主的幻影，攤主的身體正在變得透明，顯然已經被他吞噬了能量。

“他在阻止我們離開！”埃里奧斯舉起蒸汽短銃，“琉恩，準備突破！”

銀面具人緩緩轉過身，銀面具在風暴中反射著詭異的光。他沒有說話，只是抬起手，掌心凝聚出一團黑色的霧氣，霧氣中隱約能看到無數扭曲的人臉，散發著比莫爾迦觸須更濃郁的惡意。

“那是‘記憶蠕蟲’！”埃里奧斯的臉色變得極其凝重，“是被莫爾迦深度污染的高階夢魘，以吞噬完整記憶為生！被它碰到，你會徹底忘記自己是誰！”

記憶蠕蟲從銀面具人的掌心飛出，化作一條黑色的長蛇，蛇身上布滿了眼睛，每個眼睛里都倒映著一段痛苦的記憶。它張開嘴，露出細密的牙齒，牙齒上還掛著閃爍的記憶碎片，直撲琉恩的光繭。

琉恩下意識地釋放意識波動，但這一次，她沒有用未完成的記憶，而是將織夢核的微光與自己最深刻的錨點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