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邑的城門在夕陽下泛著暖金色的光，守城士兵看到周玄的身影，紛紛躬身行禮。周玄騎著從軍營借來的白馬，玄色披風被晚風掀起，露出里面沾了些許塵土的勁裝，卻絲毫不減他眉宇間的清俊。路過街市時，百姓們認出了他，紛紛圍攏過來，有人遞上剛出爐的麥餅，有人捧來陶罐里的清酒，喧鬧的歡呼聲差點驚了馬。
“周公子辛苦了！”
“多虧公子大敗楚軍，我們才能安穩度日！”
“公子真是我們洛邑的福星啊！”
周玄勒住馬韁，笑著向百姓們拱手：“多謝鄉親們，這不是玄一人之功，是聯軍將士和天下百姓的功勞。”他從馬背上取下幾袋繳獲的楚國糧食，分給圍觀的百姓，“這些糧食大家分了吧，也算玄的一點心意?！卑傩諅儦g呼著接過糧食，看著周玄的眼神滿是感激。
走到太宰府門口，周明和媯柔早已等在那里。媯柔看到周玄，眼淚頓時涌了出來，快步上前拉住他的手：“玄兒，你可回來了！娘擔心死了！”周明雖然沒說話，但眼中的關切和欣慰藏不住，他拍了拍周玄的肩膀：“好小子，沒給周家丟臉?！?
進了府，媯瑤也迎了上來，她穿著一身陳國服飾，手里捧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周玄哥哥，這是我給你燉的雞湯，補補身子?！敝苄舆^湯碗，暖意從指尖傳到心里，他笑著說：“多謝表妹，一路上都在想你的手藝呢。”媯瑤的臉頰頓時紅了，低下頭小聲說：“快趁熱喝吧?！?
晚飯格外豐盛，媯柔特意讓廚房做了周玄愛吃的菜：黍米糕、清蒸魚、燉羊肉，還有嬴熒送來的秦國牛肉干。飯桌上，周玄給家人講斷云谷的戰事，講到衡力機如何撬動巨石，望遠鏡如何看清敵情，大家聽得津津有味。媯柔不停地給他夾菜，嘴里念叨著：“多吃點，看你瘦的。”
飯后，周玄回到臥房，剛想洗漱休息，就聽到周忠來報，說周天子派人來傳話，明日要在朝堂上召見他，商議嘉獎之事。周玄點點頭，心里卻在想，嘉獎倒是其次，重要的是趁此機會推動各國休養生息，減輕百姓賦稅——這是他在《道玄經·治道篇》里反復強調的“民性本樸，擾之則詐”，只有讓百姓安居樂業，天下才能真正太平。
他鋪開竹簡，開始寫《戰后安民策》，里面詳細闡述了如何安置戰后流民、如何恢復農業生產、如何減免賦稅徭役，還提出了“物盡其用而不爭”的資源分配方案，主張將繳獲的楚軍糧草和物資分給受災的百姓和士兵家屬。寫到興起，他又在竹簡旁邊畫了個笑臉鬼臉，嘴角咧得大大的，帶著少年人獨有的雀躍。
夜深了，周玄洗漱完畢，躺在木榻上卻怎么也睡不著。他想起斷云谷的廝殺，想起士兵們的歡呼，想起嬴熒關切的眼神，還有端木柔和墨蘭那讓人頭疼的熱情。他忽然覺得，這亂世雖然紛爭不斷，但只要有這些牽掛的人在，有“衡道”的信念在，就有堅持下去的動力。
第二天一早，周玄換上朝服，跟著父親周明去覲見周天子。周天子的宮殿莊嚴肅穆，殿前的青銅鼎在晨光中泛著幽光，殿內的大臣們身著朝服，手持笏板，氣氛莊重。周天子坐在龍椅上，看到周玄，臉上露出笑容：“周玄，你大敗楚軍，保住陳國，有功于周室，朕要重重賞你！你想要什么賞賜？”
周玄躬身行禮，聲音清朗：“陛下，玄不敢要賞賜。只求陛下能下旨減免各國賦稅，讓百姓休養生息；釋放戰爭俘虜，讓他們回家務農；還有，玄主張開放道家的樓觀臺、藏書閣等場所，讓百姓免費參觀學習，不必受身份限制?！彼凇兜佬洝そ袒防飳戇^，“愚智不別，智愚相融”，知識不應該被貴族壟斷，百姓也有學習的權利。
周天子愣了一下，隨即撫掌贊道：“好！周玄有仁心，有遠見！朕準了！即日起，各國減免賦稅三年，釋放所有戰爭俘虜；道家的場所向百姓開放，不得收取任何費用！”大臣們紛紛附和，朝堂上一片贊譽之聲。周玄心里一暖，知道自己離理想社會又近了一步。
退朝后，萇弘攔住周玄，笑著說：“周公子，你這主張真是造福百姓啊。老夫代表天下學子謝謝你，以后我們太史令的藏書也向百姓開放，讓更多人能讀書識字?！敝苄笆值溃骸叭O弘先生客氣，這是‘和而不同，各安其性’的道理，知識就該共享，才能讓天下更和諧。”
回到太宰府，周玄剛坐下喝了口茶，就聽到外面傳來喧嘩聲，不用問也知道，定是端木柔和墨蘭來了。他連忙對周忠使了個眼色，周忠心領神會，悄悄打開后門。周玄剛溜到后門，就看到嬴熒騎著馬趕來，她看到周玄，笑著說：“我就知道你要逃跑，快跟我走，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周玄跟著嬴熒騎馬出了城，來到洛邑城外的洛水邊。洛水兩岸楊柳依依，蘆葦叢生，幾只水鳥在水面嬉戲。嬴熒從馬背上取下一個食盒，笑著說：“我知道你不愛應酬，特意給你做了點心，我們在這里野餐?！笔澈欣锸蔷碌母恻c和水果，還有周玄愛吃的松子糕。
兩人坐在河邊的草地上，邊吃邊聊。嬴熒說：“我父親來信了，說秦國準備推行你的變法策，還說要在秦國建一座‘玄元閣’，收藏你的著作，讓百姓學習。”周玄眼睛一亮：“真的？太好了！”他一直希望自己的學說能惠及更多百姓，秦國帶了個好頭，其他國家說不定也會效仿。
嬴熒看著他興奮的樣子，笑著說：“看你高興的，像個孩子?！彼龔男渲腥〕鲆粋€錦囊遞給周玄，“這是我給你繡的，上面是你說的北斗七星?！卞\囊用素色絲綢繡成，星圖的針腳細密整齊，顯然花了不少心思。周玄接過錦囊，小心地系在腰間：“真好看，我會一直帶著的?！?
兩人聊著天，不知不覺就到了下午。周玄忽然想起什么，從行囊里取出一卷竹簡遞給嬴熒：“這是我新寫的《豆腐新法》，比上次的更簡單，成功率更高，你回去試試。還有這個，是做豆腐腦的法子，用石膏點鹵，嫩滑可口?！彼呎f邊在地上畫了個做豆腐的流程圖，用不同的符號代表黃豆、鹵水、石膏。
嬴熒看得入迷，認真地說：“等我回秦國，就按照你的法子做，到時候讓全秦國的人都能吃到豆腐?！敝苄χf：“還要教他們做松子糕、栗子糕，讓大家都能吃到好吃的?！彼隽藗€鬼臉，把嬴熒逗得哈哈大笑。
夕陽西下，兩人騎馬回城。路過一片農田時，周玄看到農夫們正在勞作，就停下來指點他們如何改良農具，如何合理施肥——這些都是他從《道玄經·農桑篇》里總結的經驗。農夫們聽得連連點頭，說要按照周公子的法子試試。
回到洛邑城門口，周玄看到端木柔和墨蘭還在太宰府門口等著，只好讓嬴熒先送他到外祖父的舊宅。從狗洞鉆進去，周玄松了口氣，對嬴熒說：“今天謝謝你，不然我又要被她們纏住了?！辟鵁尚χf：“你啊，就是太招女孩子喜歡了?！彼酪啦簧岬卣f：“我明天就要回秦國了，父親催我回去了。”
周玄心里一沉，有些失落：“這么快？不多待幾天？”嬴熒搖搖頭：“秦國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呢。不過我會經常給你寫信的，把秦國的變法情況告訴你?！彼龔男渲腥〕鲆恢爵⑦f給周玄，和上次那支北斗七星簪很像，只是上面刻的是兩人小時候在太液池邊捉魚的圖案，“這個你拿著，看到它就像看到我一樣。”
周玄接過木簪，小心地收好：“你路上小心，到了秦國給我回信?！辟鵁牲c點頭，眼眶有些紅，轉身快步離去。周玄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里空落落的，手里的木簪仿佛還帶著她的溫度。
回到舊宅，周玄鋪開竹簡，卻沒心思寫書，腦海里全是嬴熒的身影。他拿起筆，在竹簡上寫下一首詩：“洛水依依送君歸，北斗遙遙照我心。待到秦周通路日，再攜松子話古今?！睂懲?，他又在詩旁邊畫了個哭臉鬼臉，嘴角撇著，眼睛里畫了幾滴眼淚，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夜深了，周玄吹滅油燈，躺在簡陋的木榻上。窗外的月光灑進來，照亮了地上的竹簡和散落的木炭。他知道，離別的傷感只是暫時的，他還有很多事要做——完善《道玄經》，推廣“衡道”，看著天下一點點走向和平，看著百姓過上“物用自足，無治而安”的生活。
他想起老子說的“炁貫天地，衡為道樞”，覺得自己就像這天地間的一縷炁，雖然渺小，卻能順著“衡道”的脈絡，傳遞溫暖和希望。明天，他還要去國子學講學，去給百姓講解農耕和醫術，去應付那些讓他頭疼又無奈的紅顏知己。生活雖然忙碌，卻充滿了意義，這或許就是“循性而為，與物共化”的真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