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棗仁的油紙包在掌心攥出褶皺。冰窖寒氣裹著張嬤嬤的嗚咽刺入肺腑：「真正的毒在藥香里……陛下每夜看著您煮毒羹！」

沈念肩頭剜開的傷口突地灼痛起來——那刀刀見骨的劇痛，竟是蕭徹誘她自毀的騙局！

“春蠶”的細足在她血脈里蘇醒，啃噬的麻癢從心口蔓延至喉頭。她抓過油紙包塞進口中，干澀的仁肉混著冰碴咽下，暫時壓住翻涌的黑血。

張嬤嬤枯手抓住她腕骨：“太后娘娘要見您！三更天，佛堂……”

話音未落，冰窖深處傳來鐵鎖撞響！

貴妃生辰宴的燈火映透獵宮。沈念跪坐末席，玄鐵腕甲緊貼小臂，內槽幽藍的鴆羽紅隨呼吸蒸騰出苦杏味。每口熱氣都像針扎進肺管，酸棗仁的藥效正被毒香吞噬。

“本宮這杯酒，賞啞奴。”周貴妃丹蔻指尖推來金樽，眼尾笑紋淬毒，“謝你為父兄送終。”

【鴆酒穿腸爛肚，正配你這啞喉！】心音癲狂。

沈念捧樽的手背青筋暴起。若飲下毒酒，她當場暴斃；若不飲，蕭徹立時發作。高座之上，暴君玄衣金冠，短匕正慢條斯理切割鹿脯，匕尖血珠墜入她面前的銀碟。

【飲啊……讓孤瞧瞧永安骨氣。】心音玩味。

金樽抵唇剎那，佛堂方向猛傳來鐘鳴！

“太后駕到——”

滿殿死水凝滯。

獵宮佛堂的檀香也蓋不住血腥。太后閉目捻動佛珠，腕間纏著一串人骨念珠——那是北狄王族額骨所制。

“皇帝逼啞奴弒主，有違天和。”她聲線溫慈，佛珠卻碾得咯咯響，“周氏賜鴆酒，哀家賜解藥。”

錦盒開啟，一枚蠟封藥丸猩紅刺目。

【春蠶母蠱丸……吞下便成哀家藥人。】心音慈悲帶笑，【好孩子，張嘴。】

沈念喉頭痙攣。太后要她做雙面毒刃，一面殺蕭徹，一面控北狄！

“兒臣謝母后慈心。”蕭徹忽然踏入佛堂，玄氅拂過經幡，“只是這啞巴——”他短匕挑起藥丸，精準擲入香爐！

“噗！”青煙騰起，爐灰轉瞬烏黑。

太后指尖掐斷佛珠，檀木籽崩落滿地。

【小孽種竟毀我十年煉的蠱！】心音切齒。

蕭徹俯身拾起一枚佛珠：“北邙山溫泉洞里的玉佛，刻的可是北狄文？”

沈念脊背僵冷。那尊玉佛她見過，佛座下壓著半塊北狄兵符！

太后捻珠的手頓住。

“三年前母后為國祈福閉關，北狄連屠邊城十二鎮。”蕭徹將佛珠按進太后掌心，“今年您剛出關，狄人又屯兵漠北——真巧。”

檀香寸寸凍結。

子時藥爐前，沈念咳出的血已帶出碎肉。酸棗仁壓制不住肺腑潰爛，鴆羽紅的苦杏味從腕甲滲出，與毒香絞殺她的神智。

“啞姑娘，藥方該添新材了。”張嬤嬤將藥包擱在灶臺，眼瞟向窗外。

沈念解開麻布——藥包里裹著一柄金鑰匙！

【佛堂地宮……玉佛底下有春蠶解藥……】張嬤嬤心音發顫，【太后給的生路……】

灶火噼啪炸響。沈念凝視鑰匙，眼前閃過佛堂香爐里烏黑的蠱丸灰燼。太后若真有解藥，何必用蠱？

這是催命符！

她撥旺爐火，將鑰匙投入灶膛。金身熔化的剎那，佛堂方向陡傳慘嚎！

沈念撞開佛堂側門時，張嬤嬤已氣絕。喉間插著半截玉簪，簪頭刻永安青雀——正是陳嬤嬤懸尸太液池那夜丟失的兇器！

太后端坐蒲團誦經，腕骨纏著新穿的人骨念珠。

“可憐老奴迷了心竅，偷哀家的玉佛簪。”她嘆息，佛珠指向經幡后，“啞奴瞧瞧，那玉佛可眼熟？”

幡后玉佛瑩潤生光，佛目卻被人剜去，空洞淌著血淚。佛座下壓著的北狄兵符不翼而飛！

【哀家的兵符……定是這啞巴與皇帝合謀！】心音泣血，【得讓她認罪！】

太后指尖掠過張嬤嬤尸身，染血的佛珠拍進沈念掌心：“哀家知你肺腑潰爛，疼極了吧？”

檀香忽濃，沈念肺葉如被利爪撕扯，咳出的黑血濺上佛珠！

“吞了它。”太后托起蠟丸，慈聲如魔咒，“吞下，便不疼了……”

沈念踉蹌退后，脊背撞上佛龕。金身如來低眉俯視，佛掌攤開的經文匣里，赫然露出半枚青銅兵符——蕭徹早調換了真品！

殿門轟然洞開！

“母后好雅興。”蕭徹玄氅垂地，短匕滴著血，“北狄王帳剛傳來捷報——您那寶貝侄兒的人頭，掛上旗桿了。”

太后手中佛珠鏗然碎裂！

承天殿地龍燒得人窒息。沈念蜷在龍榻邊，每一次呼吸都帶出血沫。鴆羽紅腕甲被蕭徹卸下，擲在周貴妃面前。

“朕的啞奴，賞你了。”

周貴妃癲狂撲向鴆酒！腕甲磕翻金樽，毒酒潑上她羅裙。她喉間“咯咯”作響，指尖抓撓脖頸撕出血痕，十息便僵死在地。

蕭徹靴尖撥開尸首，將一粒藥丸塞進沈念齒關。

【酸棗仁混著鹿血煉的解藥……】心音漠然，【孤的狗，得學會搖尾求生。】

苦腥炸開舌尖，肺腑劇痛竟真的緩了三分。沈念抬眼，見他玄衣襟口沾著太后腕骨濺出的血。

佛堂兵符局終了，老妖婆已被囚禁寒寺。

“張嬤嬤的尸首，拖去喂獒犬。”蕭徹忽然道。

沈念指尖陷進掌心。

【那老奴偷太后鑰匙想救你……蠢貨。】心音淬冰，【朕熔了鑰匙，她便得死。】

她倏然明白——他早知張嬤嬤送鑰匙是太后的陷阱，卻縱容她赴死！

喉間忽涌腥甜，她咳出的血沫濺上蕭徹袍角。

他掐住她下巴迫使抬頭，指腹抹過她唇角的血，竟低頭舔去！

“酸棗仁解不了春蠶。”他輕笑，沾血的指尖在她鎖骨潰爛處畫圈，“每夜子時，你都得來討這口鹿血藥。”

【舔干凈血……否則三刻穿心。】心音饜足。

殿外風雪更狂。沈念在劇痛中戰栗，卻見他從懷中掏出一物——

陳嬤嬤死前緊攥的半枚青雀銜珠佩，正正壓在那張「三日期殺貴妃」的血書之上！

“孤的啞巴解語花……”蕭徹將玉佩按進她掌心，氣息拂過她耳垂，“該換個名字了。”

“從今往后，喚你——”

“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