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眼淚。

更準確的來說，是一滴血淚。

殷紅的血淚沿著神像的眼角緩緩落下，搭配上黑夜女神離開前溫柔的表情，看上去無比凄涼與悲愴。

洛蘭伸出手，輕輕拭去這滴血淚，盯著它看了一會兒，在薇拉震驚的目光中，仰頭將血淚吃進肚子里。

“？？？”

薇拉滿臉不可思議，“你膽子這么大嗎？？？”

“萬一是什么‘神血’呢？”

洛蘭吧唧了兩下嘴，沖薇拉淡淡一笑。

而四周那些原本還在虎視眈眈的魔物們，也在倒計時之后互相面面相覷，似乎不是很理解自己為什么在這里。

“……我覺得你才更適合當勇者。”

薇拉扶額，“至少在這方面來說，你絕對稱得上是一位勇士。”

洛蘭聳肩，無視掉那群雖然恢復理智，但看著兩個肉質鮮美的人類，卻也仍然在流口水的魔物們，試探性地又叫了一句：“母親大人。”

沒有反應。

洛蘭又喊了十幾遍，還是沒有反應。

“果然是這樣嗎……”

洛蘭微微頷首，覺得明白了個大概。

黑夜女神神像之所以能“活過來”，在于「全場焦點」那如同春風精靈一樣的吸引力。而當副作用結束，她便再一次變成了“死物”。

“做個交易吧，薇拉。”

洛蘭看向薇拉，溫柔一笑。

薇拉下意識地倒退半步，十分警惕。

她總覺得這個笑容里充滿不懷好意。

“什么交易？”

“做我的妻子。”

“哈？”

薇拉臉色一黑，瘋狂哈氣。

“咳咳，我的意思是……”

洛蘭咳嗽兩聲，指了指黑夜女神神像，“我需要從黑夜女神那里獲得一項傳承。而要想欺騙黑夜女神，我需要你扮演我的妻子。”

“……那我能得到什么？”

“你可以得到我的愛。”

洛蘭張開雙臂，一副心胸寬廣的模樣，就差沒把那句臺詞——你以為你接受誰的愛？是一個天神的愛！——給說出來了。

“滾。”

薇拉轉身，便要遁入暗影之中。

她真的受不了洛蘭了，一秒鐘都不想再在這個家伙身邊待著了！

“開個玩笑，緩和一下剛才緊張的氣氛，你別生氣。”

洛蘭說著，便從煉金戒指里取出來一袋子金幣，丟給薇拉，比之前跟她AA空間傳送陣的500金幣還要多。

薇拉下意識地接過，停下了動作。

“其實……我不需要錢。”

薇拉表情有些不自然地看向洛蘭。

她真的不缺錢。

雖然組織的經費很少，但薇拉在各個國家的冒險者公會都有身份，這些年光是完成組織任務的過程中賺的錢，就已經足夠她下半輩子揮霍了。

“那你難道就不想知道石中劍的下落嗎？”

洛蘭微笑。

給錢只是讓薇拉別跑的一個“磚”，關鍵在后面的“玉”。

“你不是說石中劍是被什么霍雷肖拿走了嗎？”

薇拉挑眉，抱著雙臂看向洛蘭，眼神卻逐漸冷了下來。

若說之前還只是讓薇拉懷疑石中劍丟失跟洛蘭有關，那洛蘭如今的這句話，便已經讓她確信，至少99%的概率，洛蘭肯定與石中劍有關。

剩下那1%，是薇拉因為被洛蘭殺死，導致無法把這個情報傳遞回組織，從而讓真相石沉大海。

“別緊張，石中劍肯定不在我身上。”

洛蘭儒雅隨和地笑道，“不信你可以做個小實驗。我聽說你們魔族那里好像有什么測謊魔法道具之類的？”

薇拉沉默。

一枚被她藏在影子里的匕首在空中劃出三道漂亮的弧線，將幾只試圖靠近偷襲的魔物斬首。

魔物們一驚，這才發現“晚餐”之一，居然是一位實打實的S級強者！

魔物們瑟瑟發抖，尖叫著開始逃跑。

它們只是肚子餓，不是傻。明知不敵的情況下，不可能選擇跟薇拉硬鋼。

薇拉思忖半晌，終于還是嘖出一聲，看向洛蘭，極為認真地說道：“洛蘭，雖然我知道你實力很強大，而且剛才也幫助我離開黑夜女神的領域……但只要我確信你是盜取石中劍之人，那么我說什么也不會放過你。即便往后會被萬人唾罵這種白眼狼的行為，我也一定會向你發起攻擊。”

“嗯，我能理解。”

洛蘭點頭，循循善誘，“所以我才建議讓你拿出什么測謊道具，來確定我確實沒有盜取石中劍。之后我們再繼續剛才的交易。”

薇拉盯著洛蘭的眼睛看了許久，深吸一口氣：“不用那么麻煩。”

她來到洛蘭身前，伸出手，“在我們接下來的問答環節，請你不要試圖做出任何反抗。這是夢境與靈魂之神的‘神力’，一旦反抗，你將墮入無邊夢魘之中，永生永世不得脫身。”

洛蘭眨眨眼，然后乖乖點頭。

少女的柔荑，輕輕捧住洛蘭的腦袋，沒有用太大的力氣，卻是強迫讓他與自己四目相對。

洛蘭又眨了眨眼，帶著困惑和猶豫，試探性地問了一句：“這是要我夸你眼睛好看的行為嗎？”

“別貧。”

薇拉輕聲說道，眼神專注而認真。

洛蘭連忙閉嘴。

其實，說句老實話，薇拉的眼睛真的還蠻好看的。

雖然和莉涅特一樣都是藍色，但莉涅特是湛藍色，薇拉是深藍色，里面還有許許多多的豎狀裂紋——那是魔族的標志。

點點藍紫色的魔力光粒從四面八方自下而上匯聚，像是螢火蟲，在薇拉周身晃悠一圈后，又沿著她的手臂緩緩移動到洛蘭頭頂。

而伴隨著空氣當中出現宛如催眠曲一樣的樂章，洛蘭突然感覺眼皮子開始打架，無邊的困意席卷全身，讓他恨不得現在就立刻陷入睡眠。

但洛蘭最近養成了個好習慣，睡覺前一小時絕不喝水，防止起夜。

而剛才跟喝飲料似的喝了那么多魔法藥水，現在渾身上下一股尿意，居然硬生生地沖淡了困乏。

雖然這是薇拉第一次使用「真實之眼」的測謊功能，但她卻比任何人都清楚，哪怕眼前的是黑夜女神，也無法在這種時候說謊。

這是概念級別的“神力”。

“第一個問題：”

少女薄唇輕啟，“請告訴我你的姓名，年齡，身高，體重。”

“洛蘭，19歲，1米82，75公斤。”

洛蘭老老實實地回答。

薇拉點頭，這跟她摸骨齡出來的結果一致，說明洛蘭沒有說謊。

接著，薇拉又問出第二個測試性問題：“你和莉涅特小姐是什么關系？”

“半生不熟的過路人。”

薇拉蹙眉，有些狐疑。

但魔力波動和「真實之眼」告訴她，洛蘭沒有說謊。

“你是深淵神教或者花園的人嗎？”

薇拉盯著洛蘭的眼睛，一字一頓。

“那是啥？聽都沒聽過。”

洛蘭眨眼，不明所以。

但薇拉卻是松了一口氣。

“……最后一個問題：”

薇拉重新看向洛蘭，眼神陡然變得銳利，連帶著周圍的魔力光點都變得密集了幾分，“石中劍是你偷的嗎？”

“不是。”

洛蘭回答的斬釘截鐵。

他并沒有說謊，因為那不是偷，是搶。

感受著「真實之眼」之下，洛蘭那純粹且堅定的信念，薇拉緩緩閉上了眼睛，有些疲憊地松開捧著洛蘭腦袋的手。

“我相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