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伯特看到一名女士正在宴會廳的窗戶旁邊，注視著外面的景色。

盡管赫伯特并不能看到她的正臉，但無論是從身高、體態或是服裝，赫伯特都能夠判斷出這是一位年紀不大的少女。

她穿著一身極其簡單的珍珠灰色紗裙，款式甚至有些過時，沒有任何華麗的珠寶點綴。就連面具都是最普通的純白色款式——這一套著裝簡直就像是從衣柜里面隨便翻出來應付的。

與周圍那些如同開屏孔雀般、竭力融入這場宴會的賓客們截然不同，她沒有舞伴，也沒有社交，只是一個人孤獨的站在那里。自身好像天生帶著排斥他人的氣息。

在這場社交式的宴會里，這種形單影只的人，仿佛從某種角度上更加顯眼。

她是誰？赫伯特默默猜測著。

這種年紀的女士應該并不會自己參加這種級別的宴會，她的旁邊肯定有其他人一起。但是她的同伴又去哪里了？

而那位少女似乎是覺得有視線在盯著自己，于是將目光從外面的夜景當中收回，然后四下查看起來周圍——

顯然，他毫不費力的找到了和她同樣顯眼的赫伯特。

不過她也沒有躲開，而是大方的朝著赫伯特走去。

“嗨，【信天翁】先生，您是有什么事情要來找我嗎？”

“并不是這樣，小姐。我只是看到您并沒有融入到舞會當中，有些好奇罷了。”

赫伯特說出了實話。畢竟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好奇就是好奇。如果赫伯特再遮遮掩掩，反而可能引起其他不必要的事端。還不如大大方方說出來。

“先生，您不也是一樣嗎——這里可真是無聊透了，我都要窒息了，倒不如看看外面的景色。現在天氣好，外面還能夠看到北十字和天琴座呢。”

聽到這里，赫伯特不禁感到有些驚訝。

赫伯特很少見到有女性能對天文如此感興趣的。至少在這種上層社會的舞會里面，見到這種天文愛好者的概率本身就很小，更不要提是一位年紀輕輕的小姐。

“您呢，先生？您又為什么不去融入這場宴會，您才是這場舞會的焦點啊。”

這位小姐并沒有因為赫伯特現在的身份而有什么特殊的舉動，只是用平淡的口氣詢問赫伯特。

“和你一樣。”赫伯特只是簡短的回應。

聽到這里，這位小姐好像來了興趣，然后打趣道：

“我本來以為作家都是一些會在這種場合里高談闊論，說話讓人半懂不懂的家伙，沒想到您居然不屬于此類？”

赫伯特搖了搖頭，這完全就是她眼中的刻板印象，這里面的形象確實和自己沒有半點相符。

“不過也對，從您寫書的內容來看，就不是這種人。”

“你還看過我的書？”赫伯特確實有些驚奇了。

“當然，《霧都幽靈》，《河岸謎案》，《百年驚情》……”

她像報菜名一樣，輕松的說出來了好幾本書，而且全是按照赫伯特寫作的時間順序來的。有些順序就連赫伯特都記不住了，但少女還是易如反掌的說了出來。

“不過既然您來這里了，那就幫我簽個名吧。”

赫伯特非常好奇，明明從剛剛報書名的行為來看，這位小姐的確是自己的忠實粉絲。但在要求簽名的時候，她的態度又是那么的平淡，仿佛就像是其實看書的是她的朋友，而她只是代替朋友來要求簽名。

不過既然是粉絲的要求，那么赫伯特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于是赫伯特從自己的口袋里面掏出一支銀色的鋼筆，然后詢問她：“要簽到哪里？”

少女聞言，略一低頭，似乎才意識到自己并沒有地方能讓赫伯特簽名。她戴著純白手套的手輕輕攤開，示意了一下自己空無一物的周身。

“啊，這倒是……”她語氣里帶著一絲恍然，卻并無窘迫，“看來是我考慮不周了。我身上似乎沒有適合簽名的東西。”

她的目光掃過赫伯特手中的銀色鋼筆，又抬眼看向他，那雙透過面具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狡黠。

“或者……”她拖長了語調，帶著點玩笑的意味，“您可以簽在我的面具上？反正它也和我的裙子一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添上您的名字，或許能讓它變得特別一點。”

赫伯特聽到這個要求之后，不禁一頓。

自己這是被調戲了？她是認真的還是只是在開玩笑？

沒想到這位小姐年齡不大，膽子倒是不小。居然能夠若無其事提出這種要求。

要知道，舞會的規矩就是絕對不能摘下面具。那么自己如果真要簽，想必會以一種非常別扭的姿勢簽名。

赫伯特抬眼對上她面具后的目光。里面沒有粉絲的狂熱，只有一種平靜的的等待，仿佛想看看這位以觀察和描繪人性著稱的作家會作何反應。

“我想，一位美麗的小姐，不應該被我的簽名破壞了這種樸素的美感。”赫伯特收起鋼筆。

“或許，下次您帶著書來的時候，再讓我完成這個簽名會更合適。”

少女愣了一下，隨即輕輕地笑了起來。

從她的態度來看，她仿佛也不在意能不能立刻得到這個簽名。

“您果然和您書里的偵探一樣謹慎，而且體貼。”她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結果并不失望，反而更覺有趣，“好吧，那就說定了。下次我會記得帶上書來的……【信天翁】先生。”

赫伯特正打算繼續與這位小姐交流，余光卻突然注意到了旁邊的目標有了動靜。

吉爾放下了酒杯，和同伴揮了揮手，然后朝著后門的出口走去。

赫伯特知道自己的時間到了，但他還是想最后了解一件事情：

“小姐，請問怎么稱呼？”

“【信天翁】先生，在假面舞會上詢問別人面具下的身份可是不禮貌的。”

“不過既然您都問我了，那么我就起個像您一樣的外號吧。”

“就叫我【白鷗】，怎么樣？”

赫伯特點了點頭。

“那么，祝您度過一個愉快的晚上，【白鷗】小姐。”

于是赫伯特告別了【白鷗】，跟隨著吉爾，朝著后門走去。

休閑時間已經結束了，接下來是工作時間。